大年三十，東城區幸福大街特吉特早市，随着卷閘門“哐啷”一聲拉起，市場開始營業了。

溫長山與妻子自淩晨5點就守在自家的水果攤位上，招呼着來來往往的顧客。

人群中攙扶着銀發老奶奶的中年男人，或是身旁跟着雙胞胎孩子的夫妻倆，都會吸引到溫長山的目光，停留幾秒後，他的思緒又被幾個需要給草莓稱重的顧客拉回。

今年春節，是溫長山近十年來第一次在北京過年。

雖然早已提前跟家中老小溝通好，但他也免不了羨慕起别人的“團圓年”。每每看到身旁經過的老顧客帶着一家人時，溫長山會笑着示好，再低下頭時臉上又會蒙上幾分失落。

除夕夜，溫長山在出租房裡和兩戶鄰居簡單準備了年夜飯。“既然今年情況特殊，就需要有人堅守在不同的檔口，讓周圍的市民在大年初一也能買得到新鮮的果蔬肉料。”

春節不放假

特吉特早市東門兩三米處，一個幾平方米的四方形攤位，是溫長山與妻子長年駐守的“營地”。

溫長山已有43歲，黑發間夾雜着數不清的銀絲，身材不高，略顯消瘦，常穿一件深黑色夾克，他主“外”，負責進貨，幫顧客挑選打包；妻子年輕一些，留着齊耳的短發，站在攤位裡給顧客稱重、收銀。

每天淩晨1點多，溫長山就要起床到新發地批發市場進貨。大約一兩個小時後趕到早市，整理當天最新鮮的水果，擺放在距離顧客最近的位置上，直到午間12點早市關門。

水果攤主溫長山與妻子趙春燕。新京報記者 王嘉甯 攝

大年三十這天，早市正常營業。

顧客陸續趕來市場，購買年夜飯和春節的果蔬食材。房頂暖黃色的燈光落在排列整齊的水果上，等到一撥顧客離去，夫妻二人又将檔口的水果重新整理，等待下一撥顧客的到來。

溫長山的老家在河北涞水，距離北京不過幾個小時的車程。往年，他們會在忙完大年三十的最後一單後，開着自家的貨車回家過年。

今年情況特殊。早在2月伊始，早市門口就張貼了《通知》：“市場春節不放假”。“市場那邊說了，今年北京倡議市民就地過年，市場初一還得正常營業，我們也得響應國家的号召。”

年前這幾天，剛上市的草莓最受顧客的喜愛。

臘月二十四那天，溫長山夫妻下午四點趕到昌平草莓采摘基地，因為當天大棚内隻有一位60多歲的老奶奶在忙碌，他們隻能一起幫忙采摘，直到晚上8點才回家歇息。

溫長山回憶，前兩年，他們夫妻倆曾在河北老家租下十個暖棚、十三個冷棚，在六十畝地上種起草莓，由家中的兩位老人幫忙打理，他們每天往返于京冀之間運貨。

草莓大熱的季節他們也最為忙碌。有時午後剛收攤，他們就要趕往河北繼續采摘，一天隻能睡3個小時。

去年春節，他們在大年三十那天回到老家，但因為疫情被困在家中，大棚裡的草莓隻能就近散銷，“賣不出去的最後也隻能爛在地裡，那次我們家損失了近30萬”。

因為這次虧損，他們今年便不再自種草莓，選擇昌平當地農戶種植的草莓大棚進行批發。

相較于此前每日往返于京冀兩地，現在的“批發 銷售”模式，讓他的休整時間增加不少，“我也有更多精力和那些經常買水果的老顧客多聯系。”

“我像個配送員”

溫長山夫婦來北京已經23年，一直做水果生意。特吉特早市建立之初，他們便在此地落腳。

長年的經營給他們積攢起許多固定的老顧客。溫長山記得，從2018年開始，就有顧客會打電話來買他家的水果，借着自己收攤後回家的時間，他會按時按地親自給顧客送到樓下。

慢慢地，這樣的要求越來越多，送貨地點或近或遠，有時還要繞些路。“但我從沒拒絕過顧客的請求，也沒有收過一分錢的配送費。”

溫長山與妻子正在檔口忙碌。新京報記者 王嘉甯 攝

今年臘月二十三，東城區龍潭街道打電話定下10斤草莓，說是送給幾位值班員工的年貨。

正值年前，草莓每天都很熱銷。為了防止脫銷，溫長山提前将部分草莓預留出來，等着收攤後送過去。“我每個月都會接到三四十個配送需要，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交給閃送或者美團跑腿。”

距離特吉特早市不到一千米的安化樓社區，也是溫長山經常配送的地點。

社區裡有三四戶人家都是他的老顧客，其中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子女長期不在身邊，他便格外照顧些。

天氣好的時候，老人會帶着剛上二年級的孫子到早市裡逛一逛，給家裡買一些應季的蔬菜和水果。天氣不好的時候，她就會打電話找溫長山幫忙，除了孫子要吃的草莓外，還交代溫長山代買肉和蔬菜，一起送到她家樓下。

有時溫長山提着二三十斤食材站在社區門口，看見周邊的快遞配送車，恍惚間會覺得，自己不是水果店攤主，而是一名外賣配送員，隻能苦笑着發句牢騷，“這是想累趴我的節奏啊”。

合租房裡的年夜飯

大年三十這天，人流高峰來得快，去得也快。

早市在中午12點停止營業。收拾好攤位，已是下午2點，溫長山和妻子拎着熱水壺和提前買好的蔬菜饅頭回家，準備今天的年夜飯。

他們住在距離新發地批發市場幾公裡遠的合租房裡，另外兩戶是一對夫妻和一對父子，都沒有回老家。這次春節，他們合議簡單過，三家一起簡單過個除夕。

晚上七點，三戶家庭把各家準備的菜肴全部擺上桌，開啟了他們迎接新年的“儀式”。

别家做的有魚和豬蹄，溫長山都沒有動，隻吃着妻子炒的四季豆、芹菜和土豆絲。“新年吃素”，這是他們家一直以來保持的習慣，即便身在北京，他依舊堅持着與遠方家人互通就餐方式。

飯後，溫長山與家人視頻通話。

家裡有兩邊的老人，還有兩個孩子，分别隻有13歲和9歲。他囑托着孩子們好好學習，父母則囑托着他們注意身體。

過去的一年裡，雖然和家人分隔兩地，但他們每周都會視頻，遠程關注孩子的學習和成長。

溫長山說，去年他們本答應帶孩子們去長白山旅遊，因為疫情和生意的虧損，計劃不得不取消。關于新年願望，他希望自己能多賺點錢，多孝順父母，“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強。”

新京報記者 薄其雨

編輯 左燕燕

校對 李銘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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