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Po

《深夜食堂》的惡評似乎一發不可收拾。

這次事情搞的好像有點大，因為是一部被寄予厚望的口碑劇《深夜食堂》被搞砸了，看上去是很多原劇粉惱羞成怒，再加上營銷号們此時唯恐天下不亂地帶一波節奏，引得很多無論看沒看過原劇和翻拍版都想湊個熱鬧的人，一起湧入豆瓣點個“一星”充當一下打抱不平的正義使者。

這是一個影視劇逐漸向互聯網發展的時代，整個生态産業鍊中，互聯網平台的影響力在快速擴張，尤其是輿論評價影響力。電視台的收視群體和收看習慣相對穩定，要想攪動大局，就得靠剩下這幫更加年輕氣盛的網絡觀衆，口誅、筆伐、吹捧、吐槽，能在網絡世界一時掀起千層浪，甚至影響到真實世界。

成也口碑、敗也口碑，隻是口碑的生成方式略有變化。《人民的名義》依靠“達康書記”表情包打開口碑之路，《花間提壺方大廚》用“娶妻當如方一勺”霸屏無數網絡影視劇彈幕。吐槽也能像日本著名吐槽番《銀魂》一樣，帶着黃色、黑色、紅色等等，吐得五彩斑斓讓人捧腹。一部劇能讓人吐槽得開心，無論好壞都至少能通過加大傳播量引來更多觀衆。

《深夜食堂》的就是屬于讓人吐槽都吐到“笑不出來”的久違的奇葩劇了。奇葩就奇葩在，它幾乎把所有翻拍劇的錯誤方式都示範了一遍，也可以說是非常有曆史代表意義的一部了。

錯誤方式1：連一個垃圾袋的廣告位都不放過？植入也要喘口氣！

《深夜食堂》作為黃磊自己公司風火石文化聯合出品的一部劇，從消息放出到正式播出經曆了也有個一年半載了，時間一長，大家已經從期待黃磊的出演到漸漸淡忘，沒想到播出期再次進入大衆視野，竟然是因為“吳昕 老壇酸菜”的組合。

《深夜食堂》在6月12日首日電視台播出之後，網上就掀起了第一波吐槽，全部來自強行植入“統一老壇酸菜”廣告的。當三個女人天天到飯館兒裡點泡面的時候，這個泡面已經引起了每個人的注意，再把廣告商拍廣告時壓箱底的“正宗老壇”都連壇子搬出來時，還有誰會不相信黃磊接了汪涵徐峥的班做了老壇酸菜面的代言人呢？

剛熱播完沒多久的《歡樂頌2》疑似1個億的植入，被稱為克死了自己口碑。誰會相信以22樓五美的家境收入，她們能集體用佰草集？呵呵。于是“廣告頌”一度被嘲諷為年度最強植入，強行的強。但是不出一個禮拜，《歡樂頌2》就被拯救了，因為數量少、單價高的植入品牌在進入55集的長度與狗血強烈的劇情沖突中，被稀釋掉了不少存在感。而《深夜食堂》的原版是一部精巧溫和的深夜劇，故事平緩治愈，翻拍後的内容也力求這樣的節奏，配樂少、對白少、感情輕柔，整體呈現出偏文藝向的感覺，品牌植入卻毫不手軟，每一個品牌名說出來時都铿锵有力，畫面特寫都要撐滿屏幕。很難相信在短短的三四集故事裡已經植入了不下十個廣告品牌，且類型跨度之大覆蓋到了每一個細節，想忽略都難。

如果說很多人不滿統一老壇酸菜面的植入，康師傅或成最大赢家，那至少是符合《深夜食堂》這部美食劇主題的植入。敢問連拆個垃圾袋都要專門拍N秒放特寫撐住屏幕，制作組是有多饑不擇食才恨不得把每個細節都摳出來做一個廣告位賣出去？前一秒剛讓房産銷售給安居樂貼個廣告單，下一秒黑幫小弟就拎着金龍魚油來跟老闆唠嗑，黑幫小弟心裡連句“我不要面子啊”都喊不出聲，就要和高知女強行推銷老壇酸菜一樣，用中老年養生營銷号出鏡率最高的“養生”來推銷茶籽油。骨朵很想奉勸各位廣告植入編劇，現在網絡造謠政策緊，多說多錯小心封号。

錯誤方式2：吃貨尊嚴不可侵犯，對美食的敬畏之心不可丢

上個月出了個美食番爆款《花間提壺方大廚》，在中國人氣頗高的經典美食番日劇《孤獨的美食家6》也剛剛落幕，從《舌尖上的中國》也看得出中國人依仗着地大物博的資本與幾千年的手藝傳承，一邊欣賞國外的美食，一邊崇尚着自己獨特的美食文化，對食物有着一顆由古至今都不變的敬畏之心。

所以讓中國人在飯館裡點“泡面”是怎麼回事？從對美食的考究角度來說，金城武在電影《喜歡你》裡面完美示範了将泡面美味最大化的做法，沸水的溫度、過冷的時機、入口的時間，一度一秒都不可以有差；從對美食的吃法角度來說，桶裝泡面在沒有容器的情況下直接加沸水泡開，有鍋碗時拆開袋裝泡面煮上一碗，外出點餐吃冒菜、麻辣燙和火鍋都可以拿泡面面餅浸透湯底作為主食填飽肚子，粵菜之中也有“出前一丁”面餅進入廚房做出各種美味的公仔面、雲吞面、撈面……中國的泡面文化沒有教我們把桶裝泡面的面餅和調料包都攤在桌上用大鍋一次煮三份，這隻能叫“裝X不成蝕把米”。原本的國民草根美食泡面被做得毫無食欲，制作組有想過泡面的感受嗎？

都說這部《深夜食堂》根本就不是翻拍版，而是翻譯版，是中國演員版日劇《深夜食堂》，自然裡面的所有食物也依舊是日本風情原汁原味。《來自星星的你》可以用愛情片的故事捧紅炸雞與啤酒，《深夜食堂》隻會給忙碌了一天下班想要放松放松填飽肚子的業務員們吃上一小碟連KFC小份雞米花的量也沒有的無骨雞柳。沒錯，手掌大的小盤子上堆了一半白菜絲和一半小雞塊，就和黑幫大哥要了那盤白菜絲配五根切開的親嘴腸一樣，是日本居酒屋文化下的精小菜品，還在追求“高性價比”的中國人不會為這種坑貨而買單。

不出所料，第二個故事中，手抓餅夾油條再一次挑戰了全國人民的味蕾底線，自發為煎餅果子、為天津人抱不平，這種手抓餅餅皮冒充煎餅皮的做法不僅是侮辱觀衆智商，更加不尊重美食本身的意義。一部美食劇，如果連對美食的敬畏都消失了，那一切其他的掩飾都隻是裝模做樣。

錯誤方式3：這是一部台灣導演拍給内地人看的日劇

手抓餅夾油條做的煎餅果子聽起來就和日本人很愛吃的不怎麼辣的麻婆豆腐一樣，與其說日劇IP翻拍要本土化，不如說這是一部以不得要領的方式加入中國元素的日劇，從美食文化到市井文化，一切聽上去都好像是一個老外在自說自話中誤解中國。

劇的主要導演是蔡嶽勳，出過《痞子英雄》《白色巨塔》這樣的不少優秀台劇，卻不及瞿友甯、陳銘章這些同樣被内地觀衆熟知的名導一樣能融入内地市場。評分掉到2.3的時候，蔡嶽勳覺得要和觀衆多溝通交流，可還是禁不住内心的無奈，在采訪時說出“一開始拒絕漫畫改編，是禁不住友人勸說”“和日本方面交流了一年半，等到不能等”這些小抱怨。哪有一部是從開發到播出都很輕松簡單的？制作團隊的辛苦大家都懂，但這也不是值得同情的理由。

在視頻平台上，《深夜食堂》的簡介是“市井溫情，人間百味”，内地和港台因為曆史原因有過不小的文化差異，直到21世紀才開始慢慢趨同，卻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大融合的。台灣近現代本質上與日本文化的相似，也可能是蔡嶽勳導演在日劇翻拍上沒有很好把握“本土化”究竟是傾向于哪種本土的原因。

《深夜食堂》一直到第六集“馬克的女兒”才是蔡嶽勳真正做導演的故事，但馬克作為船員的頭巾造型并非内地漁民船民中會出現的，日本與台灣倒是有不少。馬克的女兒之所以受傷，是因為想要拿櫥櫃頂上的玩具，這時看到櫥櫃頂上擺着去年款式的輕松熊和牆角生物系列卡通儲物罐，這些卡通形象遠不及哆啦A夢、HelloKitty在内地普及得廣。父女倆一邊大掃除一邊背景音樂播着阿雅的《锉冰進行曲》，如果不是看了十幾年前阿雅主持的台灣綜藝《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話，也很少會有人知道這首在内地并不知名的歌曲。

蔡嶽勳對觀衆質疑中國版《深夜食堂》的老闆穿着和風服裝做飯，辯稱這并非和風，而是唐風漢風服裝。内地的漢服文化就算開始在年輕人裡普及開來，也并未普及到會有中年人穿着交領漢服在廚房做菜。一條歌舞伎町般燈紅酒綠的風情街巷裡，窩着一間居酒屋造型的小店，端着小份搭配白菜絲的菜品，教你用日本人對蛋黃醬的别名美乃滋去做聞所未聞的魚松飯……這是任何借口都無法辯解的水土不服。

錯誤方式4：一副被打爛的好牌，徹底暴露内容弱勢

最初《深夜食堂》官方宣傳時，打出“請了大半個演藝圈人士出演”的口号，過程中也的确看到很多流量咖、實力咖紛紛參與，直到口碑收視滑鐵盧，再次印證“内容為王”的原則。

那翻拍究竟是怎麼回事？利用原著IP的設定，将故事的精髓再次表達出來。我們的影視劇正處于一個莫名的IP熱時期，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困難的時代。IP有着自帶粉絲和優秀故事架構的先天優勢，又是最難拍的，因為每一步的改動和還原都必須小心翼翼，力求把故事說得更好。

《深夜食堂》除了IP之外擁有很多創作優勢，一兩集一個小故事的單元劇，每集都可以講述不同情感的故事，比起現在動辄六七八九十集都在拉扯國仇家恨的故事來說，小而精更适合自由發揮，就好像在做網絡大電影一樣。隻可惜《深夜食堂》真的做成了網絡大電影，隻不過不是題材故事上的相似，而是質量上的相似。像極了前兩年被人唾棄的網大，尋找了愛情、親情、友情這樣受衆大的題材類型，卻不會講故事，以很多自認為特殊的手法刻意營造僞小清新的氣氛。讓徐嬌一言不合就拍MV，也浪費了徐嬌與劉昊然這樣青春無敵的搭檔機會，結果人物關系模糊不清，故事銜接斷斷續續，觀衆尚未投入故事，就已戛然而止，又何談感同身受，何談治愈？

在越來越受歡迎的美食題材選取了日式居酒屋文化的食物及錯誤的美食本土化方式後，中國人原本也是可以愛看《孤獨的美食家》這種純吃的美食劇。但一個連做菜過程都基本忽略的劇，已經不再有讓人垂涎三尺的理由。《花間提壺方大廚》有很多菜名串寫的歌曲和菜譜，光是聽名字就能讓人口水直流是為何？因為菜名都是我們熟悉的菜名，一旦聽見就能想象到那些菜的畫面，那麼多日常美食堆疊在一起，腦海裡已經有了饕餮盛宴的樣子，味蕾自然會被刺激。

曾經有在互聯網影視中較為成功的從業者發表過對IP改編的看法：“一個好IP出現，有時更需要一個好的編劇去完成。可惜很多公司拿到一個好IP時，就覺得編劇不重要了。這個時代有很多舍得買寶劍的人，卻少了很多懂得寶劍贈英雄的人。”

《深夜食堂》的撲街在公布了日式畫風海報的一刻已隐約可見，這也恰恰給影視行業從業者提出很多啟示。首先，廣告植入雖能理解，但需把握度量，也需要更多類似“原創帖”一樣的創新方式來提升觀影感受；其次，在IP熱的狂潮中，太多的制作方依賴原著，對編劇的投入少、改編不上心。盡管日本版權方的溝通非常複雜，但當決定要翻拍的那一刻，就必須得為IP和翻拍後的作品負責，這與拍攝任何題材都必須保持對題材的敬畏之心是同一本質。不先學會去愛，自然做不出好的作品。所以骨朵認為，如何初心不改，做好内容，或将成為行業未來最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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