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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閻、許兩家在朝廷裡的争鬥,滿朝皆知。
閻家的主腦閻錦,現居着内閣首輔的位置,但并不服衆。隻因閻錦并非十年苦讀的兩榜進士出身,隻是年輕時用錢買了一個太子洗馬的小官。
先帝駕崩時,當今皇帝與大皇子争奪帝位,閻錦告密有功,成為當今皇帝的心腹,這才一步步爬上首輔的高位。
而許家的族長許劼,卻是典型的勵志典範。幼時家貧,半耕半讀從鄉試、貢試、殿試一步步考上了京城。中進士後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外放地方,又從縣令、知府,布政使,靠政績一步步升到内閣。
閻錦與許劼年紀相當,又差不多同時進内閣。幾十年來,兩家拉幫結派旗鼓相當,争權奪利拼個你死我活。而皇帝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
按照太祖遺訓,内閣大員禁止與地方督撫有私人往來。隻是閻、許兩家各有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所以這條遺訓形同虛設。後來許劼打聽到皇帝龍體欠安,竟然偷偷與邊鎮的幾個總兵有了首尾。
閻錦得到密報,待龍體康健後,将此事彙報給皇帝。自然是龍顔大怒,着三法司會審,要将許劼問罪。
許家頓時亂了手腳,慌作一團。到底許劼老成持重,看出皇上并不想緻自己于死地。隻要閻錦求情給皇帝一個台階下,許家就躲過一劫。
于是許劼親自登門,帶領四個兒子在閻家負荊請罪。整跪了一天一夜。
閻許兩家勢如水火,閻錦得到這個機會哪能輕松放過。不過閻錦的兒子閻繁峙卻勸父親放許家一馬。閻錦罵兒子吃裡扒外,閻繁峙卻說:
“憑皇上的多疑猜忌,就算這次許家倒了,難保不會再培植另一個世家大族與閻家分權。咱們和許家鬥了幾十年,往來套路招式都十分熟稔。再來新的人物,誰知道是什麼來曆路數。況且這次饒了許家,就欠閻家一個人情。以後總歸是氣短。”
閻錦也是聰明絕頂的人物,立刻明白孰輕孰重。來到門首,虛情假意地安慰許劼說,你我同朝為官,一定說動皇帝開恩。
許劼不顧尊卑,撩起衣擺就要行大禮。閻錦把功勞推到閻繁峙身上,“都是犬子的主意,老夫隻想到以往恩怨,倒是他深明大義,要謝還是謝他吧。”
閻錦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公開上書,隻說許劼并無歹心,隻是讓邊鎮總兵多加防範邊陲異動。走公文往來批複太繁瑣,一時疏忽用了私人信函。
皇帝準奏,罰沒許劼三月薪酬。以戴罪之身在内閣行走。算是了結此事,放過了許家。
此事過後,許劼召集本系人馬,商量如何善後。禮部侍郎說,閻家這次做得高明,又打又拉占盡了上風。如果許大人不表示一下就混過去,難免不被人笑話。
許劼說我也想送點什麼。銀子、良田、美人,閻家都不缺。名家字畫倒是應景,一時半會也難尋。
戶部主事想了想說,下官倒是有個主意,就是怕大人舍不得。許劼讓他快說。
戶部主事說,為了表達誠意,不如從子嗣裡找一個女眷嫁到閻家。既給足了閻家面子,又結了秦晉之好,堵世人的嘴。
2.
16歲的許靈兒身為官宦之女,生長于深宅大院,并沒有享受應有的榮華富貴,隻比尋常人家的女兒略強些,衣食無憂而已。
祖父許劼雖是次輔,家大業大。隻可惜許靈兒的父親不是嫡子,而是庶出。又才智平平,沒有繼承乃父的敏慧乖覺,隻是庸常之輩。常受父兄的輕視。
上次在閻家長跪,許劼心疼别的兒子,累了渴了可以稍作休息。隻對靈兒的父親鐵石心腸,整跪了12個時辰。
而許靈兒的母親,雖是名門之後,卻是罪臣犯官之女。娘家失了勢,自然在夫家沒了根基地位。
從小到大,靈兒手下的丫頭是最粗蠢的,每月的月錢僅是其他姊妹的一半,還經常拖欠。就連服飾钗缳,都是姐姐們剩下的破爛貨。
許靈兒的未來,寄托在指腹為婚的楊德義身上。
楊德義是個窮京官的兒子。他父親與靈兒父親當年同是執戟郎,楊家攀附許家的權勢,好說歹說定下這門親事。
楊家雖是薄門小吏,楊德義卻是讀書的種子,年紀輕輕便以詩文名冠京城。靈兒與母親喜上眉梢,即使月錢無多,還省下來接濟楊德義。隻盼他早日中舉做官,娶靈兒過門,脫離許家門楣,一心一意過自己的小日子去。
當靈兒母親聽到風聲,要從府裡尋個女兒嫁到閻家時,内心十分慌亂。不過轉念一想,靈兒是定下婚約的,況且老爺的孫女極多,不一定是自己的女兒受此大劫。
七月十三是許劼的生日。許家大宴賓客,迎來送往熱鬧非常。楊德義作為許家未來的孫女婿,自然也來慶賀。靈兒和姐妹們躲在屏風後,偷眼觀望賓客。
靈兒一眼認出楊德義。幾年未見,已是出落得清麗俊逸頭角峥嵘。雖然衣着寒酸,掩不住通身的風流才氣。
小姐妹叽叽喳喳,議論各自的夫婿如何如何。各個拈酸吃醋起來,“靈兒這丫頭相貌出身普通,卻是最福氣的。這楊德義才高八鬥,日後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許靈兒臉上淡淡的,把喜悅藏在心裡。從小娘親就告誡她,在這家裡永遠要夾着尾巴做人,千萬不可張揚。
無論靈兒如何韬光隐晦,楊德義的鋒芒還是讓人嫉妒。沒過多久,靈兒父親對她們母女說,大哥親自找他談了,大哥的小女兒也看上了楊德義。
父親的大哥,也就是靈兒親大伯,是許家嫡長子,從小當做接班人來培養。而大伯的小女兒,也就是靈兒的七姐姐,出身高貴,自小聰明靈慧,深受祖父的疼愛。
靈兒母親質問丈夫,七小姐已經有了婚約的,如何再嫁楊德義?
靈兒父親說,七丫頭的夫婿雖然家世顯貴,但品行欠佳。整日走狗鬥雞迷戀煙花柳巷。況且相貌猥瑣,粗蠢愚笨。是個典型的纨绔子弟。所以老爺做主,停了這門婚事。
退婚這種事,隻要男方不同意,就不可能實現。可惜靈兒和母親高估了楊德義的情操。當初攀附這門親事,就是貪圖許家權勢。現在聽說地位更高的七小姐有意,樂颠颠簽了退婚文書,轉頭與七小姐締結了婚約。
靈兒整哭了三天,眼睛腫得如桃子一般。
3.
靈兒母親擔憂的事情終于應驗了。
那天靈兒父親蔫頭耷腦地來到自家宅院,問“靈兒哪去了?”靈兒母親說,随姊妹們在花園打秋千,我去找她來。
靈兒父親說不用了,她不在正好。方才老爺把我尋了去,說靈兒大了,楊家又退了婚。
靈兒母親緊張起來。“老爺的意思,不會把靈兒嫁到閻家去吧?”
“你猜到了。”靈兒父親歎口氣:“我當時據理力争,可惜你也知道的,我曆來不受看重,被老爺和幾個兄長輪番數落。我也是沒辦法。”
靈兒母親說,老爺有那麼多孫女外孫女,義子更是不計其數。随便找一個家生子,多給幾個錢,何愁尋不出人來。靈兒可是他的親孫女,卻送到仇人的府邸,怎麼忍心。
靈兒父親道:“老爺說了,用親骨肉更顯得尊重有誠意。你也知道的,前一次咱家差點被滅門,随便塞個人過去,恐惹人笑話。”
靈兒母親氣得哆嗦。“你們許家怕人笑話,卻害了我女兒一生。”
“好了,别生氣了。此事你我并不做主,全憑老爺主張。”
靈兒父親安慰妻子:“算命的說了,咱女兒福澤綿長,命裡有貴人相助。閻家雖是小人得志,總算家教還不錯。閻家子弟中不乏青年才俊,靈兒因禍得福也為未可知。”
這邊祖父剛打了招呼,園子裡姊妹們都傳開了。互相擠眉弄眼,背後嚼舌根。後來還是一個老媽子看靈兒可憐,偷偷告訴了她。
靈兒不信,哭着跑回家去,詢問母親。娘親無言以對,隻能母女兩個抱頭痛哭。
幾天後閻家送來禮單,這才發覺,靈兒嫁得并不是閻家孫輩,而是年過五旬的閻繁峙。更可氣的是,閻繁峙早有正妻和一衆妻妾,靈兒隻是一個小妾而已。
為保父兄仕途,她被迫嫁五旬老臣做侍妾
趕巧後日就是祭祖大典,許劼與閻家說定,讓靈兒最後祭拜一次許家祖宗,日後就是你閻家的人了。
祭祖時全族老小齊聚一堂,保佑許家綿延萬年,福澤長遠。正亂哄哄鬧着行大禮,靈兒母親突然發難,當庭廣衆質問許劼:
“老爺把自己親孫女推進火坑,有什麼臉面受子孫跪拜?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也會蒙羞。”
靈兒父親吓個半死,趕緊上前去拖。靈兒母親早一把甩開,又把怒火轉移到丈夫身上。
“都是你性格懦弱,偌大個許家誰把你當少爺看待?我跟着你蒙羞也就算了,到頭來連女兒都保不住,你算個父親嗎?”
又指向許劼“你又算個什麼祖父?官場上鬥不過閻家,拿自己親孫女做人情?”
4.
許劼治家嚴苛,沒想到竟然有人當面指摘自己。早已氣得怒不可遏。一疊聲叫管家來,把這不敬尊長的潑婦拿下。
靈兒母親受了20年委屈,今朝終于爆發,從家丁手裡掙脫出來,拿頭頂着,直挺挺向許劼沖來,要拼個魚死網破。
幸虧靈兒父親離得近,一個耳刮子打過來,也是趕巧,靈兒母親趔趔趄趄,正磕在桌角,頓時頭破血流。
靈兒母親受傷,被家丁擡了出去。許劼怒氣未消,特意吩咐管家,鎖在冷坑上,不準請醫問藥,随她自生自滅。
靈兒和父親哭着向祖父求情。許劼想起祭祖時受的屈辱,就是不肯救治這個兒媳。
靈兒母親因為破傷風感染,不治而亡。管家遵照老爺命令,一個破席把人卷了,随便找了個亂葬崗埋了。
幾天後,一頂小轎把靈兒送到閻府。因為是妾侍,閻府用不着大擺筵席,隻是給轎夫幾個喜錢,就算買斷了靈兒的終身。從此後,生是閻家的人,死是閻家的魂。
對于許靈兒的到來,閻錦和閻繁峙頗費了腦筋。就像兩國交戰時遞交的降書,意味着許劼這個老賊已經認輸。但是許家畢竟樹大根深,具備足夠實力與閻家争鬥,又不得不防。
後來,閻家騰出一處小院,把靈兒安置在此。一日三餐有專人打理,就是不能出去,也無人相伴。實則軟禁。
自從母親死後,靈兒便心如死灰。現如今又落個圈禁的命運。每天看着更漏從夜到明,從明到夜,隻覺得了無生趣,活下去也是受罪。
半年後一個夜裡,靈兒把腳帶栓在門樞,系個死扣,又搬來腳踏站在上面。把心一橫,腦袋鑽進圈套,蹬開腳踏,身子蕩悠悠飄在空中。
“娘,靈兒陪你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靈兒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面前是個頭披白紗,慈眉善目的老妪。
靈兒問,“你是誰,我死了嗎?”
老妪笑說:“本來你已經死了。我從蓬萊仙島而來,要回我的黎山去。半空中看到你悠悠蕩蕩,于是将魂魄帶回你的身體。”
此地距黎山不遠。黎山老母的事迹靈兒從小就聽說。“老人家莫非就是黎山老母娘娘?”
老妪笑着點點頭。
靈兒起身就拜,被老母扶起來。“你年紀輕輕,為何尋此短見?”
靈兒嚎啕大哭起來。從自己出身說起,閻、許兩家的争鬥,一直說到母親慘死,祖父逼自己出嫁。如今圈禁于此,前途渺茫,倒不如一死了之。
老母笑說,從面相看,你可是大福之人。這點小挫折算得什麼?殊不知“福禍相依”,現在受點苦,挺一挺就過去了。
“可是,小女真的生無可戀,不如死了算了。”
老母說,你的福報綿長,現在死了豈不可惜?從袖中拿出一本《黎山老母玄妙真經》遞給靈兒。“煩悶時多讀一讀,平肝解郁,怨氣自然而解。守得雲開見明月,自有你的好處。”
5.
正說着,老母突然指指靈兒身後,“你看誰來了?”靈兒往身後看去,隻覺得腦袋一暈,便沒了知覺。
晨曦的冷風吹醒了靈兒。發覺自己躺在地上,腳帶已經扽斷。本以為黎山老母隻是一場異夢,突然看到桌子上赫然放着一本經書,正是夢中老母娘娘交給自己的《玄妙真經》。
送早飯的大嬸推門而入。靈兒對大嬸說:“我知道閻家令你不許和我交談。我也不為難你。你出去後和管家老爺們說一聲,我想請一尊黎山老母的神像,看是否可行?”
大嬸與往常一樣,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放下早飯,又關門出去了。
後來大嬸送午飯時,真的有兩個小厮,擡着一尊19寸高的黎山老母神像進來。神像上的老母娘娘慈眉善目,與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從此後,靈兒有了精神寄托,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念經和供奉娘娘。也不覺得時間難熬了。
窗外的梨花開了三次,又敗了三次。這三年來,靈兒聽不到一點外界的消息。
許是靈兒的虔誠打動了神祗。一天晚上入夢後,黎山老母又來探望靈兒。告訴她機會來了,你馬上就要脫離苦海。
靈兒詢問原因。老母說閻氏一族氣運已盡,不日就會家敗。交給靈兒一個鐵函,裡面是一個華貴的簪環,色彩炫目金钗钿合,看用料和做工絕非民間産出。
黎山老母說,這個簪子叫“點翠鑲料珠長壽字紋”,因為做工複雜,隻有一個姓方的工匠會做此物。方工匠去世後,此物便成了絕響。
十年前皇帝遊覽黎山,在青龍湖坐船遊玩時,萬貴妃不慎将此物遺落湖中。以後将此物進獻給皇帝,定會龍顔大悅。
老母的話果然應驗。沒多久,幾個兵丁突然闖入靈兒閨房,喝令她到前院集合。嫁入閻家三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閻家的人。
黑壓壓跪了滿院子。有垂頭喪氣長籲短歎的,有似傻如狂瘋瘋癫癫的,更多的向看守兵丁磕頭,希望留條活路的。
回想老母的話,看來閻家事敗,被皇帝下旨抄家了。
靈兒的祖父許劼,這幾日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幾十年的老對手終于被皇帝抛棄,閻系人馬貶官的貶官,罷黜的罷黜,被連根拔起。
閻錦的下場自不必說。三尺白绫留個全屍,他的幾個兒子,尤其閻繁峙這個聰明絕頂的人物,都在獄中“暴病而亡”。
閻府中那些妻妾、歌姬,大都淪為官妓,或被牙婆買去,再轉賣他人。
6.
負責抄家的大理寺正卿,在變賣名單裡發現了靈兒,頓時犯了難。
從身份上說,她是閻繁峙的侍妾,理應被賣。可是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她是當做人情送給閻家的。這個薄命女子的去留,還是由許家人自己做主。
許首輔接到大理寺正卿的奏報,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還活着。許劼剛升了首輔,正好借機大義滅親,給百官立威。
可是靈兒畢竟是許家血脈,賣為官妓被人恥笑。于是許劼大筆一揮,讓這個家族棄兒到“饅頭庵”做尼姑去,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然而許首輔的做法不但沒有博取百官的信服,反而激起腹議。背後指責他卑鄙無恥,道貌岸然。
如何處置靈兒,擺在許劼和心腹面前。接回靈兒,壞了許家名聲;淪為官妓或姑子,又難免悠悠衆口。
許劼的長子,就是靈兒的親大伯說,“就像平時做的那樣,悄悄殺了,對外隻說‘暴病而亡’,反正閻家倒了,我看誰敢犬吠?”
幾個心腹說,萬萬不可。老爺剛坐上首輔,根基不穩。一個孫女不算什麼,落下話柄就得不償失了。
後來商量來商量去,把靈兒安置在距許府不遠的民宅裡。對外承認這個孫女,但私下告誡管家和守門家丁,絕不允許她踏入許府一步,以免髒了許家門楣。
許家為了甩開這個包袱,請媒婆為靈兒介紹婚事。隻可惜她身份特殊,不說别的,“閻繁峙侍妾”的名頭就頗為尴尬。
這樣一來,世家大族自然不肯娶她。就連一些清寒人家,也嫌棄她再嫁之身,婦德有虧。
許家請了七八位媒婆,說爛了舌頭跑斷了腿,總算請來一位肯娶靈兒的。姓李名海龍,前科舉人。連考幾年也沒考中進士。恰逢家道中落,也沒錢供他應舉了。
按照朝廷章法,舉人也是有資格做官的,隻是受官場排擠。在吏部挂上号,苦等十年、二十年的大有人在。遠不如中了進士,立刻就有官做。
這李舉人肯娶靈兒,自然不是可憐這個薄命女子,而是看中許家的權勢。媒婆秉承許老爺鈞旨,隻要娶靈兒過門,做官是極容易的。
這是靈兒第二次坐花轎了。被祖父逼迫,嫁給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對于自己給家族造成的難堪,靈兒身有感觸。在許府外租住半年多,并無一個長輩和姊妹來探視一下。
對許家人來說,靈兒最好的歸宿,就是死在閻家。她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着實打許家的臉。
可是說到底,靈兒又做錯什麼呢?
新婚之夜,李海龍望着靈兒身下斑斑血迹,詢問緣由。靈兒以實相告。李海龍再三囑托,切勿把處子之事說出去。
李海龍說,傳出去,隻會讓你的祖父更遭罵名。惡人還是由死去的閻繁峙來承擔吧。
說起閻繁峙,朝廷公布的罪狀說他荒淫無度,惡貫滿盈之類。但是靈兒卻覺得,他對自己秋毫不犯,衣食無缺。念于自己身份還這樣優待自己,比家裡那些嫡親叔伯、嬸母,強多了。
當然,這些心裡話隻能藏在心裡。後來日子久了,與李海龍一心一意過起自己的小日子,也向他吐露一二。
說起被圈禁的日子,李海龍問她怎麼熬過來的。靈兒怕李海龍不信神仙,以為自己失心瘋,因此不敢提黎山老母顯聖的事。隻說從小好靜不好動,每天看看天上飛鳥,池裡遊魚,也就混過來了。
7.
許家說到做到,給李海龍謀了個“巡城禦史”的官做。名頭雖然吓人,卻是從七品的芝麻小官。每天晚上宵禁後,帶着本部五城兵馬司的衙役巡街串巷。
李海龍職小位卑,薪奉少得可憐。幾次暗示靈兒向娘家求助。可是求誰呢?父親倒是可憐自己,可他有什麼辦法,還不是被祖父和伯父壓制得死死的。
靈兒對現在的日子很知足。雖然清苦,時常為溫飽發愁。但現在堂堂正正,是明媒正娶的李家正妻。
那天李海龍在衙門領薪俸,碰到同僚張五哥。笑嘻嘻的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的話。悄悄告訴他,新上任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楊德義大人,算起來與你算連襟。
自從楊德義與七小姐成婚後,官運亨通。閻家倒台後更是平步青雲。
上任第一天,那個叫李海龍的巡城禦史擠眉弄眼的,好像有話要說。叫來内室,他才吞吞吐吐的說,自己是許靈兒的夫婿,請“姐夫”日後多加關照。
也是湊巧,幾天後五城提督調往西北行營,楊德義終究對靈兒心存愧疚,準備把李海龍升任這個美差。
可是沒想到,早有人向夫人打好招呼,兩下裡有了抵觸。本來夫人那邊無所謂,但是一聽說是靈兒的夫婿,立刻強勢起來,告誡楊德義“偏不許這個姓李的升官。”
兒子六歲那年,恰逢皇上六十大壽。内閣鼓勵在京官員給皇帝獻禮,隻要博龍顔一笑,升官發财自不在話下。
李海龍聽說後唉聲歎氣。自家祖上沒傳下珠寶玉器之類。靈兒說,我倒有件寶貝,可是不稀罕送給皇上。
李海龍不信。許家恨你入骨,什麼好東西會留給你?靈兒便把在閻家遇仙的事說了。當初抄家,神像和經書都抄沒入官,隻有那隻簪子混在随身衣服裡,帶了出來。
靈兒翻箱倒櫃的找出來,李海龍請古董行的老朝奉看了,的确宮裡的東西,也是方工匠的手筆。且不說此物的離奇經曆,單是簪子本身就價值不菲。
李海龍要獻給皇上,靈兒不肯。雖然老母娘娘明言,此物可換來潑天富貴。但靈兒實在不想再次卷入紛争,甯可粗茶淡飯了此殘生。
李海龍不好說什麼,眼睜睜放棄大好機會。到底心有不甘,與同僚閑談時說起此事。我家娘子有件寶貝如何如何。恰好被楊德義聽到。
楊德義慫恿李海龍,不如把簪子偷出來,上供時寫你的名字,但是可以走許家的渠道,更快上達天聽,讓皇上看到這件舊物。
李海龍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晚上趁着靈兒哄孩子睡覺的空檔,偷出簪子,交給了楊德義。
楊大人買來一個精美木匣,将簪子妥妥的放置其中。在封條上隻寫了自己的名諱和官職,隻字未提李海龍一個字。
8.
幾天後的一個淩晨,一隊禦林軍從皇朝出發,兵分幾路将許府圍得水洩不通。
許劼許首輔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昨天還在大殿君前對策,隻過了一個晚上就到了抄家境地。皇帝再是多疑,也不應如此極端。
負責審理許家的,一不是大理寺,二不是刑部。偏偏是皇上身邊的秉筆太監韓公公。而調查的内容,卻是許家與前朝大皇子的關系。
韓太監悄悄告訴許劼,皇上接到密報,你們許家有人要給前朝餘孽翻案。
許首輔大呼冤枉。别說皇帝登基這麼久了,就是先帝在世,我們許家也與大皇子沒什麼來往。
韓太監冷笑。當年閻錦可是大皇子那邊的人,不照樣通風報信?難保你不是大皇子留下的餘孽呢。這種事,隻要沾上,就洗不幹淨。
許家的案子很快結案。無外乎結黨營私、擅權誤國的老一套。許家比閻家更慘,幾乎沒有留活口。
靈兒早已在族譜裡除名,幸運的活了下來。一家三口流放極北苦寒之地。
來流放地的第7天,靈兒正在舂米,聽到背後有人打招呼。
“真是見了鬼,你莫不是許家那個,嫁來閻家的女兒吧?”
靈兒看看對方,一個極老的婆子。冷風在她臉上刻出道道皺紋。想必在苦寒之地待了多年,受了很多苦。
“老人家,我們認識嗎?”
婆子冷笑。“我們隻見過兩面,你叫我‘黎山老母’”。
靈兒吓得一激靈。“你說什麼胡話。”
婆子說,她本是閻家的乳母,待了幾十年,深孚主子信任。那天,公子交給她一個任務,利用迷煙和障眼法,假扮‘黎山老母’,讓你活下去。
靈兒問,閻繁峙可憐我?
婆子搖頭。我家公子才沒那麼好心。你若死了,閻家百口難辯,白給許家落口實。
靈兒又問,簪子又怎麼回事?
婆子說,那隻簪子說來話長。當年大皇子與當今皇上争奪帝位。大皇子功敗垂成殺于邙山。當今皇上垂涎大王妃美貌,屢次逼奸不成。後來大王妃跳湖以明志。而簪子的原主人,就是大王妃。
我家老爺無意中得到這隻簪子,秘密保存起來。後來閻家将敗,已無任何轉圜,于是命我再次假扮黎山老母,将簪子交付于你。也就給許家埋下一顆暗雷。
隻要你貪圖富貴把簪子交上去,許家也會落個同樣下場。
靈兒立刻明白了。那顆簪子突然失蹤,李海龍說什麼家裡進了賊。可笑之極。也幸虧是以許家的名義的上供的。如果以李海龍的名義,恐怕一家三口已經在黃泉枉死城聚首了。
靈兒又問婆子,閻家那麼多人,為何讓我作這個棋子?
婆子說,閻家敗後,我們所有人性命堪憂。隻有你身份特殊。你祖父就算想斬草除根,也會顧及悠悠衆口。所以你是最安全的……
靈兒想起小時候算命的說,自己一生坎坷,但得貴人相助,福澤綿長……(原标題:《薄命女的貴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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