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連載《放飛藍天之★秋》

308天氣預報（二）徐靜蕾198612

1982年年初，徐靜蕾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了一家外貿公司，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幫國内的工廠進口機電設備。那時候進出口業務還是受限制的，很多大型國企都沒有進出口權。所以這家公司就特别牛，全國各地的工廠都要到北京來求他們。可想而知，這家公司的福利待遇會怎麼樣，大米、豆油、雞鴨魚肉，一年到頭都在不停發給每個職工，大部分都是求他們的那些工廠給送來的。

徐靜蕾分到這家公司以後，很快就忙起來了，在大學裡學到的國際貿易理論，很快就融入了公司的外貿實踐中。

徐靜蕾和對象的婚禮也按計劃舉行了。算起來，他們的婚禮連着舉辦了四次。先是到對象的老家舉辦一次，接着又馬不停蹄地到徐靜蕾的老家舉辦了一次，最隆重的還是在北京舉辦的第三次。徐靜蕾的大學同學來了，外貿公司的同事來了，對象在空軍的戰友來了，對象在航校的同學來了，空軍的總部機關還來了幾個人，都是從對象的部隊升上來的。

婚假快結束的時候，徐靜蕾又跟着對象去了蕪湖，在部隊食堂又舉辦了第四次婚禮。那些天可真是把他們倆累壞了，整天都要對着不同的人笑，都快把臉部肌肉笑麻痹了。

接下來的幾年，兩個人就過上了牛郎織女的生活。他們把各自的探親假錯開，徐靜蕾休探親假的時候，就去蕪湖，丈夫休探親假的時候，就來北京。俗話說，小别勝新婚，他們倆也是一樣，婚後的感情生活一直也沒平淡下去，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徐靜蕾在心理上一直都是滿足的。

外貿公司的工作卻漸漸地發生了變化。随着改革開放的步伐大踏步地前進，先是國有大型企業紛紛拿到了進出口權，接着就允許注冊私營的外貿公司了。徐靜蕾所在的外貿公司業務就逐漸地減少，逐漸地變成了他們去求那些工廠，以公司在外貿業務方面的專業精通來招攬生意。職工的福利待遇也跟着變了，獎金逐漸地變少了，免費發放的物品也逐漸地變少了。徐靜蕾最直觀的感受還是業務工作少了，一個月隻能操作幾個外貿訂單，其它時間都閑在辦公室裡沒事幹。

婚後的幾年裡，徐靜蕾和丈夫隻能在休探親假的時候才能團聚。丈夫在部隊的訓練和戰備值班還是和往常一樣，一直都是很忙的狀态。徐靜蕾的工作也很忙的時候，兩個人還都覺得徐靜蕾的事業前途是很有希望的。等徐靜蕾閑下來了，兩個人就開始有想法了。

徐靜蕾每次去蕪湖，要先坐火車到南京，然後坐長途汽車到蕪湖，部隊再派車到蕪湖的長途汽車站去接她。原路返回的時候也是一樣，丈夫來北京的時候也是一樣。一來一去就要占去四整天的時間，假期的很大一部分都搭在了道上。是丈夫先提出來的，想托人在南京或者合肥找個合适的工作，把徐靜蕾調過去。丈夫征求徐靜蕾的意見，舍不舍得離開這個外貿公司。徐靜蕾本來還真是有點舍不得，但是單位的工作總是這麼清閑，她的專業能力不就荒廢了嗎？她舍不得的是整天忙碌的外貿公司，而不是後來這個清閑的外貿公司。以徐靜蕾的能力和資曆，也不能讓外貿公司再重新忙碌起來呀。

徐靜蕾同意了調動工作，丈夫就把風放出去了，相處的比較好的戰友、同學，他都跟人家說了，讓他們多留意着，有了消息再一起商量合适不合适。很快就有了幾個回信，可是裡面一個能讓徐靜蕾看上的工作都沒有。

丈夫在航校的同學，後來一起分到蕪湖的，叫侯勇。侯勇在蕪湖服役幾年以後，遇到一個機會就調到北京總部工作了，坐進了辦公室裡。侯勇得到丈夫派給的任務以後，還挺當回事的，還真去到處打聽了。部隊的人脈關系很單調，平時很少有機會與地方上的單位交往，隻能在親屬裡想辦法，急切之下，還真是很難找到讓徐靜蕾能看上眼的工作單位。

1986年春節剛過，侯勇就到外貿公司找徐靜蕾來了。侯勇比丈夫大一歲，就稱呼徐靜蕾為弟妹。侯勇說，空軍裡有個機會，能讓徐靜蕾去香港工作，隻是侯勇現在還沒把握能辦成。他來找徐靜蕾，就是想先聽聽徐靜蕾的意見，如果徐靜蕾願意，侯勇再去努力，争取讓徐靜蕾能去上香港。

徐靜蕾肯定是想去香港的，到香港工作就相當于出國了。但是去香港做什麼工作呢？能用上她的外貿知識和技能嗎？

侯勇就給徐靜蕾介紹了香港寶利的情況，也說了徐靜蕾可能參與的工作，這些說的都很簡單。侯勇一共給徐靜蕾講了兩個多小時，大部分時間都在講李唐龍的那些故事。講得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的。徐靜蕾聽着，也忘了自己的目的，像聽評書一樣，被這個有着超強能力的人物吸引住了。

等侯勇不講了，徐靜蕾才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空軍的這個公司正在做的就是進出口業務，如果公司能申請下來進出口權，徐靜蕾就可以大展拳腳。即使這個公司沒有進出口權，也是要與外貿公司打交道的，如果能讓徐靜蕾代表這個公司專門聯系外貿公司，徐靜蕾也是可以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的。

侯勇看徐靜蕾同意了，就對徐靜蕾說，讓她等着，侯勇回去找管事的人。如果這件事有門兒，侯勇就替徐靜蕾和管事的約時間。等約好了時間和地點，再安排徐靜蕾去見面。

這一等就等了半個多月，侯勇再來的時候對徐靜蕾說，他上次回去就找了總部機關的主管領導，領導說這件事他不能替香港那邊做主，要等那個叫李唐龍的神人回北京的時候，讓侯勇直接找李唐龍去說，侯勇推薦的這個人能不能去香港工作，得李唐龍說了算。

侯勇就一直打聽着李唐龍的消息，昨天有人告訴侯勇，說李唐龍到北京了。侯勇也沒跟李唐龍打過交道，他就求主管領導去了，讓主管領導幫着約時間，約的就是今天晚上，在友誼賓館見面。侯勇的意思是，讓徐靜蕾跟他一起去，免得再跑一趟了，大家都麻煩。

那就跟着去吧，到了晚上，侯勇領着徐靜蕾來到友誼賓館。他們打聽了幾個人，才找到香港寶利長租的公寓樓。上了樓梯，确認了門牌号，侯勇敲敲門。來開門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侯勇報出了自己的單位和姓名，女孩子就讓他們進去了。

他們進了公寓房，女孩子讓他們進左手的房間，侯勇就先進去了。徐靜蕾在小廳裡能聽到，侯勇說，是範主任讓他來的。然後徐靜蕾就聽到了另一個沙啞的男聲，問侯勇找自己有什麼事。侯勇就說，有一個飛行員的家屬，是專門做外貿工作的，侯勇想推薦她到香港寶利來工作。說着，侯勇就走回來，讓徐靜蕾跟他進屋。

徐靜蕾進了門，就看到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正坐在長沙發上，略仰起頭，看着徐靜蕾。徐靜蕾覺得對方的眼神很熟悉，不是眼睛長得讓她熟悉，而是眼神裡帶出的感情和态度讓她熟悉。徐靜蕾很快就想起來了，那眼神就是丈夫在那種時候看自己時的眼神。

女孩子在後面碰碰徐靜蕾，讓她坐到折疊椅上。這個折疊椅是女孩子剛給徐靜蕾支起來的，另一把折疊椅直接遞給了侯勇，讓侯勇自己支起來。

等徐靜蕾再轉回頭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就變了，像川劇裡面的變臉一樣，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徐靜蕾現在看到的，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神情疲憊，勞累不堪。他的眼神也變了，變成了呆滞的眼神，而且還是躲躲閃閃的，跟做賊了一樣。

他們坐下以後，侯勇就開始介紹徐靜蕾的情況。剛說了徐靜蕾是外經貿畢業的，現在正在做着外貿工作，對方就打斷了他。

“對不起，候處長，你們先聽我說行嗎？香港寶利确實有外貿方面的工作，确實需要外貿方面的專門人才。但是現在香港寶利的狀況你們可能還不是特别清楚。我要把香港寶利打造成一個香港公司，要比香港本地的公司更像一家香港公司，這樣才更便于在中國内地開展業務。從我去年接手寶利的管理工作開始，就一直在香港當地招人進來，想要增加公司裡香港當地人的比例，稀釋你們空軍這些内地人的影響力。我的這個做法已經有些成效了，但是還不太夠，要等寶利的業務再擴大一些，需要的人員再多一些，才可能考慮增加内地的人。”

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是四處漂移的。雖然他的臉是沖着侯勇的，但是徐靜蕾能明顯地感覺到，他還一直在偷瞄着自己。這時候，幹脆就把臉也轉過來了，看起來是要沖着徐靜蕾說話，但是眼睛還是不敢直視着徐靜蕾，看一下就趕緊躲一邊去了，再看一下，又趕緊躲一邊去了。

“徐姐呀，你還是想辦法調到南京或者合肥去工作吧。你去香港，讓姐夫怎麼辦呢？等他休探親假的時候，他能到香港看你去嗎？”

徐靜蕾肯定是想不到，這個長得有點寒碜的年輕人，能一下子就戳到了自己的痛處。去香港這件事，徐靜蕾确實還沒跟丈夫提起。侯勇告訴她這個消息以後，徐靜蕾給丈夫寫過兩封信了，信裡都沒提起有可能去香港這件事。寫信的時候，她就是猶豫的，在她的内心裡，就怕丈夫會反對她去香港。反對的理由明顯地擺在那兒了，就是這個人說的理由。

“徐姐呀，香港寶利确實是不能要你，你就死了這份心吧。而且這件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别搞得滿城風雨的。”

從進了公寓房開始，徐靜蕾就一直沒機會說話。剛才這個人說到一半的時候，徐靜蕾還想替自己辯解，結果她自我辯解的話還沒等說出來，這個人又暗示她了，讓她不要把辯解的話說出口，否則會越抹越黑的。

“候處長，徐姐，非常抱歉，我這兒還要跟香港通電話，就不留你們了。”

就談了這麼幾分鐘，這個人就下了逐客令。侯勇顯然是不滿意的，徐靜蕾看出來了。徐靜蕾可是想走了，想盡快離開這個房子，盡快擺脫去香港這件事。

從公寓樓裡走出來，徐靜蕾還安慰了侯勇，說這件事他已經盡力了，徐靜蕾已經非常感謝了。

從這天開始，徐靜蕾就沒再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還努力想把這件事徹底忘了，忘得越幹淨越好。

徐靜蕾要調動工作的事，丈夫剛開始放出風去的時候，戰友和同學都挺熱心的，都想盡了辦法要幫上他們夫妻倆。他們能想到的社會關系很快就聯系遍了，也反饋回來一些信息，隻是徐靜蕾一個也沒看上。讓這幫戰友和同學再去努力，他怎麼努力呀？社會關系還能每天長出新的來嗎？

徐靜蕾漸漸地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心想，在這個外貿公司接着幹吧。雖然工作清閑一些，但是工資一分錢都沒少發，就是獎金比原來少了一些，跟北京的其它單位比，這個外貿公司的待遇至少還算是中等偏上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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