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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點鐘雞叫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6-29 04:22:26

半夜雞叫是可能的

戰山河的那些年之八

小時候,讀過一部叫《我的童年》的小說,作者高玉寶,後來又看了根據這部小說内容創作的動畫片,片名叫《半夜雞叫》,那動畫片中地主周扒皮的形象,真是滑稽極了,相信所有經過那個時代的人,沒有一個人不記得。

本來那小說是讓我們仇恨周扒皮的,可那動畫片搞得太幽默了,以至于讓觀衆光知道笑而忘記了仇恨。我這人本來階級鬥争覺悟就不太高,又太敏感于審美,因此盡管也想試着恨,可還是恨不起來,一不小心就跟着笑了。

我想,你周扒皮真是太壞了,用得着人的時候,又是提供宿舍,又是許給高工錢,總之,什麼都好說,活幹得差不多了,你卻又不想給人家開工錢,于是就琢磨找個理由把長工趕走。當然,這可以理解,你是地主嘛,連我都知道,地主都是很壞的!可是你這麼個大壞人咋就那麼幽默和喜感呢?你想讓人家走,能不能找個正經點的理由?譬如他們光着膀子幹活不夠斯文、亂扔髒衣服和随地大小便污染環境、或者在田間吸煙有消防隐患,讓有關部門随便找個理由就可以驅趕他們回老家。如果你再稍微搞點小動作,劃火點着三兩捆小麥,就說是長工們幹的,然後隻趕他們走,不用他們賠錢,那已經很慈悲了,他們哪裡還敢向你讨工錢呀?可你這萬惡的狗地主,偏偏隻會捅雞窩、學雞叫,用這些下三濫小兒科的手段,讓後人見笑。

我想你周扒皮一定沒讀過高校老闆班,也沒聽過成功學大師的課,沒文化那真可怕呀!怎麼樣?最後活該讓長工們揍了,再叫你耍幽默!挨了揍還那麼忍氣吞聲,可憐你這麼個大地主竟然如此弱勢,你養的家丁城管是白吃飯的麼?

當然,這都是如今一個山中老頭子百無聊賴的瞎想,其實當年的我更笨蛋,連周扒皮這種招數也想不出來的。盡管如此,我那時倒真是起了一個疑情,那就是真的可以讓大公雞半夜打鳴麼?

後來我終于發現,不是可能,而是太可能了。當然周扒皮說不好,我想高玉寶肯定試驗過,否則他不敢這麼寫。

那是一九七四年冬天的事。

那時我已從公社故事員學習班回到了水利專業隊,繼續在工地上幹活,不久,又接到一個通知,要我帶上行李到東風村去,幫助這個村籌辦階級教育展覽室。那個年代,全國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政治文化則學小靳莊,因此各地都忙着樹立典型,東風村的書記叫張伯華,他很重視文化活動,經常搞一些文藝演出、講故事等活動,于是他們村便被抓了典型,成了我們公社的“小靳莊”。

東風村原先叫相公廟,由于這名字有迷信色彩,要做典型端不上台面,如果說相公廟成了社會主義文化的樣闆村,那成什麼體統?對了,偉人不是說東風壓倒西風麼?東風這兩個字既強勢又響亮,于是相公廟就改名叫東風村了。

一個單位或個人要成為典型,自己努力當然是前提,可上邊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典型曆來是要“樹”的,而且要“大樹特樹”,沒有人“樹”,你就是鑽天鹞子也成不了氣候。

一個村既然成了典型,水平自然應該高于其他村,你東風如果連周圍村子都壓不倒,又怎麼能壓倒西風呢?要想造成壓倒優勢,那就需要集中優勢力量。東風村要辦階級教育展覽室,他們自己沒有這樣的人才,于是公社黨委就出手了,在全公社範圍内尋找高手。我之所以被選中,不是我棒,而是當時鄉下确實缺乏人材。

我當時在水利專業隊幹活,上工時身上總帶着一個小布包,看起來就像一般農民出門幹活的幹糧袋,裡邊不是裝地瓜土豆窩窩頭,而是裝着一本巜繪畫基礎知識》和一個小寫生本,一到工間休息時,我便抓緊畫鉛筆速寫,這在當時整個專業隊絕無僅有。

我之所以這樣幹,乃是因為在村裡幹飼養員的時候,我就策劃了此生的三個成功方案,一個當作家,一個當歌唱家,一個當畫家,最終根據自己的條件和環境因素分析,覺得當畫家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些,于是就把畫畫當成了主攻方向,想到我的同學們都在學校讀書,自己卻在田間地頭飼養棚幹活,條件比别人差,于是就必須加倍努力。其實我那時已經不迷信學校了,我相信自學完全可以成功,關鍵是你是否真是塊材料和是否真肯用功。

第二年成立戰山河,我成了連隊輔導員,就更理直氣壯了,幹糧袋索性就變成了軍綠色的小書包。小書包成了我區别于其他民工的特征。當初到底是誰最先發現并推薦了我,我也搞不清楚,總之逄總指揮能放我出來展示才能,我還是很感謝他。

當時借調到東風村辦展的共四個人,除我以外,還有王樹村、胡其林和周福興。王樹村是張格莊村人,年齡最長,這人有本事,剛恢複高考那年,他和弟弟王樹大同時被錄取上了大學。當時他已三十出頭,并有了家室,這在當時的十裡八村也是一大新聞,畢業後被分配到《膠東文學》工作,并當過主編,一九八四年四月初八,他還專門回來出席過我在鄉裡舉辦的首次玻璃畫展。王樹村在文學和繪畫上都很有才,隻是有些侍才傲物,周圍幾乎沒有他看得上的人,因此有些人就貶他,可他對我倒是很欣賞,他當時負責展覽的總體策劃與設計,在那期間,我得到他不少的指點和幫助。

胡其林是上官老溝村人,比我年長兩三歲的樣子,此人文采很好,後來當官了,在煙台市旅遊局當過局長,他當時負責編寫文稿。周福興也是上官老溝村人,好像和我同齡,他和我負責畫畫。當時王樹村是權威,我們都稱他為王老師,對了,他當時的職業就是教書。

我和周福興當時都隻是農民中的業餘美術愛好者,畫畫的水平真不咋樣,當然自我感覺還是蠻好的,而且别人也說好,農村人哪裡見過真畫家,你畫個貓能不被認作狗,那就叫高手了。

記得當時要畫一個表現工人拉煤的場景,别的好辦些,那煤不好畫。在我們概念中煤是純黑的,于是周福興就用黑廣告色把表現煤的面積塗滿,可怎麼也看不出那是煤,于是就用白色在那黑底上寫了個“煤”字,把我們都笑壞了。 我稍微高明一點,在其中用了幾塊灰色,并與旁邊的物件顔色搞了一點色彩呼應,有了一點變化,受到王老師的表揚,說我有塊面意識,還懂得點環境色。我挺得意,好歹咱也讀過《繪畫基礎知識》小冊子,不僅知道速寫,連素描這個詞都懂。

可畢竟我倆“畫家”太嫩,要根據胡其林寫的内容創作畫面,那實在太難,于是王樹村老師就給我們畫個大緻構圖,再讓我倆發揮,周福興發揮不了,幾天後就走了。我覺得好不容易逮着個練手的機會,不能輕言放棄,不會幹也要學着幹呀,就堅持畫下來了,受到周圍人不少鼓勵。現在想來,那些鼓勵過我的師長和朋友,都是我的恩人。

再後來,王樹村忙他的本職工作去了,胡其林搞文字,根本不用常來,常住東風村畫畫的隻剩下我一個人,從入冬不久開始,一直畫到臘月二十八,這才擱下畫筆回家過年。

可惜我那些“作品”早就沒影了,若現在還能看到,還不知要笑成什麼樣子。

在農村,會畫畫的人,那是十分受人尊重的。村裡專門按排一位老頭給我們做飯,那時候不興陪吃陪喝,因此,他們三個人走後,這位老人就成了我一個人的專業廚師。飯做得很可口,而且盡量換着花樣,在此之前,我還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待遇。老人做飯很有數,他自己也從來不肯吃一口,我怎麼讓他也不吃,每頓飯的量,都是稍有點多,剩下一點又不值得,就隻好全部吃下,因此,我每頓飯都吃得很飽。我本來是個清瘦的青年,近兩個月下來,整個人都顯豐滿了。

村幹部們常來看我,還有幾個村民也常來聊天,我們相處得很融洽,有人誇贊我的畫,有人則說我小夥子長得精神,甚至有兩個人想給我介紹對象,他們出于什麼心理不知道,畢竟最大限度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那時虛歲才剛滿二十,别人捧我隻管捧,可讨媳婦的事根本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内,對方即使是天仙也不考慮,我隻關心怎麼把事做好,落個好名聲。那時候,我把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段愉快的日子。

因為展覽的主題是階級教育,沒有什麼參考資料,我每天就在腦子裡苦苦地搜尋着有關階級鬥争的畫面。當時那個《半夜雞叫》動畫片是階級教育的經典作品,因此,周扒皮那滑稽的身影也就常在我腦海裡晃來晃去。

有一天,看到門口有兩隻大公雞在啄食,我忽然心血來潮,想逗逗它們,于是我就拿出口技本事,學了一聲雞叫,然後便觀察那公雞的反應。那雞聽到第一聲雞叫,便敏感地擡起頭,愣愣地傾聽。過了一會兒,兩隻雞可能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聽錯了,就又低下頭在地上啄蟲子。

我又學了一聲雞叫。那雞又擡起頭聽,那頭還一晃一晃的,它們有點相信真的有同類在叫了,隻是它們很奇怪,不晌不夜的,時辰不對呀!我見它們猶豫,就又叫了一聲。

這下這兩隻雞覺得含糊了,它們可能相信是自己的生物鐘體系出了問題。思考了一會兒,其中有一隻雞就挺起脖子叫了一聲,我的偉大号召有了第一個響應者。

另一隻雞稍微淡定一點,它在努力地維護着自己的自信和獨立意識。這時稍遠處某個院子裡也傳出了一聲雞叫。原來盲目輕信的雞總是有的。聽到别處響起了叫聲,我的第一個粉絲雞就更加有底氣了,于是它更加肆無忌憚地叫起來。

此時,我面前的另一隻雞徹底喪失了的自信,也跟着叫了起來。這下可熱鬧了,别處的雞也遙相呼應,不一會兒,全村的雞都叫起來了。

我利用了雞們的從衆心理,成功地讓村裡所有的雞懷疑了自己的生物鐘。旁邊的人都為我叫絕,誇我的口技把真雞都給騙了。後來我又在不同的時間段做了試驗,結果是屢試不爽。原來雞們真的很好騙。

有一天晚上,村支書張伯華過來看我,座中有人對他誇獎我的口技,說我學雞叫把真雞都騙了。張書記就讓我學幾聲大家聽聽。我說不行,白天鬧了就鬧了,大晚上的,一旦雞都叫起來,村民們會不安,這不就成了擾亂社會秩序了麼?張書記笑笑說沒有事的。旁邊的幾個人就一齊串掇,說有書記在這裡,我們大家證明你沒有惡意。

既然大家高興,我就來到門口,挺起脖子叫了一聲。隻一聲,我就趕忙跑回了屋裡。我并不敢确信雞們真的會叫,那必竟是晚上九點多了,它們隻要稍有點理性,就不會被我忽悠。可不幸的是,雞真的叫了,第一隻響應了,第二隻響應了,不一會兒,全村都響起了雞叫聲。

我不知道這其中是否還有特立獨行、堅持底線保持沉默的雞。當然母雞們倒是都沒叫,那不是它們有定力,其實它們更慌,隻是它們壓根就不會叫而已。

想來也不奇怪,經過我這幾天沒規律地胡亂引領,這個村的雞都被我洗腦了,它們體内的生物鐘已經紊亂了,失去了理性,沒有了判斷力,隻有跟着亂叫的份。沒辦法,這就是芸芸衆生。

不一會兒,有村民來到辦公室,說可能真要發生地震了,動物異常,這鐘點,村裡的雞都叫了。不久前,當地還有小道消息,說近期要發生地震。這時節,村裡的雞集體鬧反常,的确很敏感。我們大家都笑了。幸虧書記在這裡擔着,否則我真有擾亂社會秩序、制造人為恐慌的嫌疑。

在這裡,我們說雞很可笑,可反觀我們人類呢?我們比雞又高明多少?

曆朝曆代,我們百姓都被一些獲得話語權的成功人士忽悠。如今網絡發達,每個人都有發聲的機會,各種謠言和邪說防不勝防,這些東西一經傳播,三人成虎,很快便會泛濫,造成與情,一不小心,我們就會被裹挾進去,不僅可能受騙上當,甚至可能喪身失命。在這種環境下,我們如何保持定力、保持理性和判斷力,這真是個不小的課題。

老趙我也不是個明白人,判斷力本來有限,我所能夠注意的就是,緊睜眼,慢張口,隻感動,不激動,多講道理,少蹭熱點,對于重大社會問題,隻是關注,不輕易選邊站,因為我隻是普通百姓,又久居山中,并不了解具體情況。我有時也看微信,對那些标題檔和“厲害了”、“吓尿了”、“出大事了”、“如果沒有一百萬轉發,真是敗了”之類危言聳聽的極端貼子,一概不理。你叫我動動手轉出去,你誰呀?轉不轉我自會看内容決定,憑什麼聽你的?你說不轉死全家,我看呐,不轉還有條活路,常轉的那真是死定了,傻死的。

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做一隻理性的雞,不被各種時風所轉,嚴格守護着自己的生物鐘,在該打鳴的時辰打鳴,在該閉嘴的時辰閉嘴。當然,這并不容易,盡量吧。

作者:趙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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