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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的道理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8 09:34:17
文:夏海

孟子的教育思想内容豐富,見解獨到。除了一般意義的學生以外,孟子還有一批特殊意義的王者學生。當面對王者學生時,孟子尤其注意保持教師的獨立人格和平等地位。

孟子對于那些不謙虛的君王學生,就不予教育和教導。當滕國國君的弟弟滕更依仗地位高貴來向孟子學習,孟子就不予理睬。弟子公都子問其故時,孟子還洋洋灑灑說了一番道理: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在中國教育史上,孟子最早提出了教育概念。僅憑教育概念的提出,孟子對中國教育就有着極大貢獻。孟子之教育既包括學校教育,又包括社會教育。學校教育屬于有目的、有組織以及有内容和方法的自覺活動,對個體而言,是直接完整意義上的教育,也是影響終身的教育。社會教育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對個體的影響和作用,絕對不能低估。無論學校教育,還是社會教育,都有一個教師與學生的關系。孟子約四十歲時在鄒地開設杏壇,聚徒講學,此後終身與教育結緣,其所論教育重點應是學校教育。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的道理(對于有的人不屑于教誨)1

孟子周遊列國,以王者師自居,對齊宣王、梁惠王們進行教育,“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滕文公上》)。孟子不僅有一般意義的學生,而且有特殊意義的王者學生。對于王者學生,無論教還是學都有着不同的要求,這是孟子異于孔子的地方,也是孟子在提高讀書人地位。孔子教育的主要對象是學生,教與學、師與生互相交流,教學相長,融為一體,老師諄諄教誨,學生虛心接受。

作為教師,孟子與學生的關系,同孔子是一樣的;作為王者師,孟子與學生的關系就不一樣了。一方面,孟子必須時刻注意保持自己的獨立和平等地位,一旦感到威脅,馬上就會作出反應。孟子感到齊宣王憑着地位而輕視自己,稱病不相見,所以也稱病不去朝廷。另一方面,王者學生與一般學生不同,可接受孟子的教導,也可不接受孟子的教導。從孟子周遊宋國、滕國、魏國以及兩次遊齊的經曆分析,他的王者學生基本沒有接受他的仁政學說和王道理想。王者學生沒有接受孟子的政治主張,卻豐富了孟子的教育思想。孟子的教育思想系統而完備,既有對教育者的要求,又有對被教育者的要求,還有共同的要求。

共同的要求是存心養性。無論教育者還是被教育者,無論一般學生還是王者學生,都要存心養性,首先把人做好。這是人之為人的本質規定,也是從事任何職業、做好任何工作的前提和條件。教育者存心養性,有利于為人師表;被教育者存心養性,有利于塑造良好人格;王者學生存心養性,有利于施行仁政和王道。仁義是孟子的最高道德原則。“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離婁上》)在孟子看來,存心養性的内容是存仁義之心,養仁義之性。

存心養性要清心寡欲。人的欲望越多,仁義之心的存留就越少,存心養性最好的辦法是盡可能減少自己的欲望。“養心莫善于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也;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盡心下》)

存心養性要自省,自省是儒家重要的修養方法。孟子用反求諸己的觀點表達自省要求,當遭遇挫折時,不要責怪他人,而要反過來從自己身上找到問題的症結和缺點加以改正;當自己的行為不被他人理解時,不要怨天尤人,而要反躬自問,考察自己的行為是否符合仁義禮智的規範。“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離婁上》)孟子很看重反求諸己的修養方法:“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公孫醜上》)

存心養性要知恥改過。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得病的?人有七情六欲,哪有不犯錯的?問題不在于犯錯,而在于能否知錯就改。孟子認為,不能知錯就改的,就是不知羞恥,一個人如果沒有羞恥之心,那就不可救藥了。對于那些知錯不改的行為,孟子毫不留情地加以批判。當齊國大夫陳賈為讨伐燕國的錯誤辯護時,孟子批評說:“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公孫醜下》)

存心養性要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孟子重視艱苦環境對修身和存心養性的作用:“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盡心上》)意思是,人之所以能夠擁有德行、智慧、技藝、知識,常常是由于災患的緣故。隻有那些孤立無援的大臣、地位卑微的庶子,他們操心勞神總是不得安甯,憂慮災患更深,所以通達事理。

對于教師而言,孟子認為,最根本的要求是正己。正己既是教師的行為準則,也是重要的教學方法。教師隻有正己,言傳身教,才能正人、教好學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盡心上》)。正己是按照仁義道德立身處世,“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告子下》)。

孟子認為,教師要懂得知識和道理。教書育人是教師的基本職能,如果說正己的目的是為了育人,那麼,知識和道理則是為了教書。教師隻有懂得知識和道理,才能培育出有知識有智慧的學生,這就要求教師“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盡心下》)。從而使學生“博學而詳說之,将以反說約也”(《離婁下》),即在廣博學習、詳細解說的基礎上,使學生融會貫通,抓住中心,由博返約。

孟子認為,教師要“言近指遠,守約施博”。所謂言近指遠,是指用淺顯的語言闡明意義深遠的道理;守約施博,是指操作方法簡單而效果明顯。

孟子認為,教師要結合學生實際,因材施教。對于有的人不屑于教誨,也是一種教誨,“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告子下》)。具體而言,孟子提出了五種因材施教的情況和辦法:“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财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盡心上》)意思是,有的學生修養很好,隻要稍加點化即能通達,猶如及時雨化生萬物一樣;有的學生品德不錯,略加熏陶便能成為有德行的人;有的學生富于才華,善加指導,便能成為通達多能的人;有的學生隻有一般水平,隻能就他們所提問題進行釋疑解惑;有的學生因受時間空間的限制不能及門受業,可以用間接的方法加以教育。

對于學生而言,孟子認為,最好的途徑是請教名師和大匠。隻有名師,才能教育出優秀學生,隻有大匠,才能培養出好的徒弟。“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于海者難為水,遊于聖人之門者難為言。”學生之所以要請教名師和大匠,不僅是因為名師和大匠的格局大、标準高,而且還在于名師和大匠不會降低教育标準:“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盡心上》)意思是,高明的木匠不會為手藝拙劣的木工改變或廢棄規矩,羿不會為技藝拙劣的射手而改變他拉弓的标準。君子教導别人正如射手拉滿弓,卻不把箭射出去,做出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站在正确的道路上,有才能的人就會追随他。

孟子認為,學生學習要自求自得。自求是指學習的自覺性和主動性。有個叫曹交的人想住下來跟孟子學習,孟子告訴他,隻要你有學習的主動性和自覺性,随時随地都可以找到老師請教,“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告子下》)。自得是指透徹地理解和深刻地把握所學到的知識。孟子很看重自得的知識,隻有自得的知識,才能牢固掌握而不動搖,才能左右逢源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離婁下》)

孟子認為,學生學習要專心緻志,不要三心二意。孟子分别舉了兩個例子給予說明,一個是植物生長的例子,即使容易生長的植物,不專心緻志培育,也難以生長成才,“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意思是,天下即使有容易生長的植物,曬它一天後,又凍它十天,沒有能長得了的。另一個是下棋的例子,即使像下棋這樣的小技藝,不專心緻志也不能學好,“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緻志,則不得也。”(《告子上》)

孟子認為,學生學習要堅持不懈,不要半途而廢。學習好比流水,隻有晝夜不舍地流淌,才能流到大海,“源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離婁下》)。這段話還表達了學習要循序漸進的思想,像水那樣,先要把坑坑窪窪都灌滿了,才能繼續前進,否則就不能向前流入大海。學習也像挖井,一定要挖到泉水才停止,“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盡心上》)。意思是,做事情好比挖井,挖得九仞之深還見不到泉水,仍然是一口廢井。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的道理(對于有的人不屑于教誨)2

《孟子譯注》(簡體字本),楊伯峻譯注

對于帝王師與君王學生,孟子有着許多獨到的見解,這是孟子教育思想的重要标志和寶貴财富,至今仍然有着現實意義。作為帝王師,孟子認為,關鍵是要保持教師的獨立人格和平等地位,甚至認為教師的地位應高于君王學生,“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盡心下》)。教師可以藐視大人,是因為教師占據了仁義道德的制高點,而大人們有官位和财富,卻不一定具備仁義道德,孟子引用曾子的觀點進行論證:“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孟子還以商湯和齊桓公為例,認為他們盡管是君王,卻願意虛心地向伊尹和管仲請教,然後才成就了王道和霸業。“故湯之于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公孫醜下》)

孟子對于那些不謙虛的君王學生,就不予教育和教導。當滕國國君的弟弟滕更依仗地位高貴來向孟子學習,孟子就不予理睬。弟子公都子問其故時,孟子還洋洋灑灑說了一番道理:‘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盡心上》)

對于君王學生,孟子是居高臨下,要求他們學習仁義之道。當梁惠王問孟子,不遠千裡而來,必有利于我的國家。孟子回答:“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梁惠王上》)要求他們施行仁政,“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滕文公下》)要求他們以德服人,不要以力服人,“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裡,文王以百裡。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公孫醜上》)

管仲曰:“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一樹一獲者,谷也;一樹十獲者,木也;一樹百獲者,人也。”(《管子·權修》)百年樹人,道盡了教育的無窮意義和悠悠情韻。教育不僅關乎過去、現實,更是關乎未來的大事;不僅關乎個體成長,更是關乎社會進步和國家安甯的大事。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不重視教育,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不關心孩子。現代社會已經基本解決教育問題,這是令人欣喜的巨大曆史進步。然而,教育仍有隐憂,特别是如何平衡教書與育人的關系,保持教書與育人之間的必要張力。教書與育人是相伴教育始終的千古矛盾,教育固然不能忽視教書,傳授知識和學問,卻應更加重視育人,培育具有人文精神的人才。

知識和學問與人文精神原本不可分割,而是互相聯系,互相激蕩。知識和學問關注自然界和客觀對象,是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認識和反映,也是人文精神的現實支撐。沒有知識和學問,人文精神就難以發揚光大和熠熠生輝。人文精神關心的是人,康德認為:“人是生活在目的的王國中。人是自身目的,不是工具。人是自己立法自己遵守的自由人。人也是自然的立法者。”([德]康德著,韓水法譯:《實踐理性批判》,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95頁。)

人是目的,不是手段;人是社會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的終極關懷,不是權宜之計。任何知識和學問的最終目标都是為了維護人的尊嚴,提升人的價值,凸顯人的存在意義。人文精神是知識和學問的靈魂,沒有人文精神,知識和學問就可能走偏方向,不僅不會造福于人類和社會,反而可能會傷害人類和社會。知識和學問是冷冰冰的,人文精神是熱乎乎的。從這個意義上分析,育人重于教書,人文精神高于知識和學問。教育務必把育人放在首要位置,着力培育人文精神,塑造有道德的學生,為社會造就有靈魂的合格人才。

(本文選自《孟子與政治》,中華書局2019年9月出版。标題為編者所拟,原标題為《孟子之教育思想》)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的道理(對于有的人不屑于教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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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與政治》

夏海 著

簡體橫排

32開 平裝

9787101140460

58.00元

作者潛心于先秦諸子的經典,堅持以經注經,堅持義理為主,緻力于傳承弘揚中華優秀文化。本書是作者以更高的站位和更深的理解品讀《孟子》的最新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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