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人民日報
中國古代青銅食器起源甚早,源遠流長,經夏商周三代而臻于隆盛。河南偃師二裡頭遺址,就曾出土一件距今3500多年的平底圓鼎。商代之後,青銅食器逐漸作為主角登上曆史舞台。現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的杜嶺方鼎,就是目前所見商代前期形體最大的青銅鼎。商代後期也就是殷墟時期,青銅食器開始以特定的組合方式出現,不但規模數量大幅度提升,而且面貌各異,精品叠出。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後母戊鼎(圖③),高133厘米,口長110厘米,口寬79厘米,重達832.84公斤,造型雄偉,氣勢恢宏,1939年一經發現就備受矚目,如今已成為中國國家博物館的代表性珍藏之一。
青銅食器按其功能可以細分為烹煮器、盛食器、挹取器、切肉器等,其中烹煮盛食器種類數量最多,像鼎、簋(guǐ)、鬲(lì)、豆等都是後人耳熟能詳的門類。
烹煮器:鼎、鬲、甗
烹煮器主要有鼎、鬲、甗(yǎn)。
鼎是殷周青銅器中數量最多、地位最重要的器類,主要用來烹煮肉食。商周墓葬出土的銅鼎内往往存有牛、羊、豬、魚、雞等各種動物遺骨,考古資料也證實了鼎的确切用途。
鬲的功能和鼎相似,也是烹煮肉食的(圖①:西周戜(dié)伯鬲)。這點由東周随葬陶鬲中發現有豚骨可推知。
甗的上半部分為甑(zèng),下半部分為鬲(也有作鼎形的),中間有箄(bǐ),箄上有孔,甑置食物,鬲盛水,下舉火煮水,以蒸汽加熱食物,作用同于現在的蒸鍋。著名的殷墟婦好墓出土的三聯甗(圖⑥),由三個甑和一個長方形案狀的鬲組成,案上有三個圈形孔竈,用來承置甑體,不僅放置穩當,而且一次能加溫蒸好三份飯,構思非常奇巧。
盛食器:簋、盨、簠、敦、豆
盛食器則主要包括簋、盨(xǔ)(圖⑦:西周魯司徒伯吳盨)、簠(fǔ)(圖④:春秋卷曲夔紋簠)、敦(duì)、豆,主要用于盛放黍稷稻粱等主食。豆還可以盛放肉醬、肉汁、醬菜等食品,相當于今天的菜盤(圖②:戰國嵌紅銅獸紋豆)。
挹取器匕、切肉器俎
挹取器指的是匕,多放置于鼎、鬲、甗等器中,主要用來取肉食、飯食。切肉器指的是俎,是切肉用的幾案,俎面上多有镂孔,便于在切肉時擠壓出的肉汁滲流。(圖⑤:春秋王子臣俎)從功能上看,這些食器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比如鼎、俎、匕就是一套完整處理肉食的裝備,用匕将肉從鼎中取出,放置在俎上切分,用于祭祀和宴飨。
西周以降,周人重食,鼎簋等食器進而升級成為青銅禮器的核心,鼎為奇數、簋為偶數,形成“列鼎”的器用制度,即所謂“禮祭,天子九鼎,諸侯七,卿大夫五,元士三也”(《公羊傳》桓公二年何休注),某些情況下盨、簠也可以代替簋的位置。這種青銅食器禮器化的場景,還被頻頻載入詩歌。《詩經·周頌·絲衣》雲“鼐(nài)鼎及鼒(zī),兕(sì,古代犀牛一類的獸名)觥(gōng)其觩(qiú)”,描繪的正是周王祭祀行禮時的盛況,鼐指大鼎,鼒為小鼎,“鼐鼎及鼒”的意思就是尺寸大小有等差的一套鼎。考古發現也證實了這一描述。山西曲沃北趙晉侯墓地八号墓出土有五件晉侯蘇鼎,它們造型、紋樣、銘文全部相同,僅大小尺寸呈遞減陳設,這組晉侯蘇列鼎顯然是《絲衣》這首古詩生動的注腳。
由此看來,古代中國青銅食器不僅單純作為實用器,而且被賦予了特殊的使命,彰顯的是尊卑貴賤的社會地位,是等級身份和行為規範的标志,由此形成獨特的禮器體系,正所謂“藏禮于器”。
例如1978年陝西扶風齊村出土的簋,體量巨大,通高59厘米,口徑43厘米,腹深23厘米,重達60公斤,是存世商周青銅簋中最大的一件,而它的主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周厲王。《詩經·小雅·伐木》雲“於(wū)粲灑埽,陳饋八簋”,說的是天子九鼎八簋,通過這一件器物,我們就可以遙想西周天子氣象是何等的恢弘磅礴。西周青銅食器高度發達,還出現了很多新的器型,如簠、盨等。現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的内史盨,便是年代最早的青銅盨之一。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名器西周大盂鼎,鼎内鑄有銘文291字,其中一段銘文記載的是商人因縱酒誤國,以緻亡國的史實,使我們不由聯想到商纣王“以酒為池”的惡迹,這也是目前發現的唯一有關商人縱酒亡國的實物證據。
東周時期,列國諸侯紛争不休,青銅文化呈現出鮮明的地域差異,青銅食器也不例外,顯得争奇鬥豔。
1978年河南淅川下寺二号墓出土的七件王子午鼎是一套列鼎,器主是楚莊王之子王子午,其中最大的一件通高67.4厘米、口徑66厘米、重110.4公斤,出土時還附有一銅匕,是挹取鼎中之肉的工具。這種平底束腰形制的鼎,是東周時期楚文化的代表,現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
長江下遊乃至廣東、廣西等南方地區,則流行一種被稱作“越式鼎”的三足細瘦外撇的銅鼎,極具地方特色。至于河北、北京一帶,則常見一種世稱“燕式豆”的銅豆,同樣别具一格。由此可見,東周時期銅豆的地位上升,常與鼎作為固定組合出現。
曆經數千年的滄桑,那些觥籌交錯的場面早已湮沒于曆史深處,但留存至今的一件件青銅食器足以讓我們浮想聯翩,去回味那個鐘鳴鼎食的時代。毋庸置疑,這些承載着中華文明基因的青銅食器,早已脫離了其本身的實用意義,演變為國家政權、社稷秩序的象征,進而又演變為中華文化的象征性符号,并将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作者為中國國家博物館館長,本報記者王珏整理。圖片由國家博物館提供)
版式設計:沈亦伶
《 人民日報 》( 2020年01月25日 06 版)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