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用筆
《書譜》的用筆特點是全面繼承了“二王”的用筆方法。在筆法上,起筆、收筆、 轉換等純為“二王”一系, 且方圓并用,處理精妙、 準确, 用米南宮的話講, “凡唐草得二王法,無出其右”(《書史》),“似從右軍大令換骨來”。
《宣和書譜》中也說:“作草書咄咄逼羲獻。尤妙于用筆,俊拔剛斷,出于天材,非功用積習所至。善臨模,往往真赝不能辨。”這充分說明他對“二王”的追摹。不僅 如此, 他的用筆速度、點畫的外形等也全系“二王”, 不過是在我們欣賞 《書譜》時,覺得其用筆的速度要稍快于“二王”。我們不能見到“二王”的真迹,但是孫氏肯定是有機會見到墨迹的,羲獻所處年代到唐才三百多年,“羲之為會稽,獻之為吳興,故三吳之近地,偏多遺迹也”,孫過庭曾經在吳郡生活過,因此,孫氏在對“二王”的筆法與作品氣息的領悟及表現上是令人信服的。
孫氏用筆以“爽利”見長,筆法精熟,不遲疑。信筆而書,如有滞礙,必成 “墨豬”,筆畫也難見精準表達,如焦竑雲:“餘謂《書譜》,雖運筆爛熟,而中藏軌法。”(《書林藻鑒》)“爽利”的前提是對筆法的了悟和娴熟運用。這 一方面說明孫過庭對王字的了解程度,另一方面又說明“二王”法度在他筆下的 精準性把握以及他書寫時的自信程度。古人雲:“落筆喜急速,議者病之,要是其自得趣也。”(《宣和書譜》)這就要求我們在臨習時,充分注意筆畫的開頭,确有“隽拔剛斷”之意,這恐怕是學習《書譜》的最為重要的地方。
二、取勢
由于孫氏書寫的速度關系,在書寫時肯定有一個“取勢”的動作,也即王羲 之所謂的“凝神定思”後的一刹那的“入筆”過程。勢的作用是曆來就被書家們 強調的,“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蔡邕《九勢》),這種“取勢”的動作 對臨寫《書譜》極其重要。
“取勢”的結果是:
一是可以增加筆畫的彈性。好多 書寫者書寫的單個漢字及其筆畫是沒有彈性的,成了機械的擺布, 就單個字而言, 不是在一種勢态下的有機組合,而是 “裝配”“擺布”,盡管結構很好,但是,缺少煥發生機的“神”。
二是由于“取勢”,筆畫與筆畫之間的對應、組合、穿插以及它們所組成的局部、單元是在一個充滿張力的前提下相輔相成的,沒有 “張力”的組合是渙散的,是沒有神采的!實際這種“張力”與“彈性”有着相 似的地方。這種落筆“取勢”的感覺,在《書譜》中是随處可見的。
單個字之間是靠每一個單元的 “彈性”點畫及其點畫之間的具有張力的 “彈性”組合來實現的。由于作者落筆較快,在調整筆尖後,其運行稍緩,而到 收筆處又是以“取勢”或 “蓄勢”的動作,并引向或跳躍到下一個筆畫的,這 期間有抑揚頓挫的緩急動作,造成這個結果的就有情緒的投入。也就是說,較快的“落筆”,是一種情緒化的切入,由此連帶出的筆畫與筆畫之間的關系也是在 “彈性”的用筆下的相互配合與照應,也即上一筆畫的收筆與下一筆畫的起筆不 是機械的擺布,而是跳躍式的、充滿彈性的連接。
我們在欣賞《書譜》時,就會感覺到每個字的結構是“因勢結字”, 筆畫與筆畫之間是有一股無形的張力在控制着。如果書寫時不注意這一點,字形就會“坍塌”無力,或圓轉一團,或 方折明顯、強拉硬拽而呼應不當。在《書譜》中,字與字之間盡管形不貫,但是,氣脈相連,主要也是通過上一個字的收筆與下一個字的起筆以充滿“彈性”的“空間引接”來呼應的。有的是“氣貫”,有的是“實連”,而不是狀如算子的“排字”。《書譜》中的每個字是處在一種“動感”之中的。總之,孫過庭在書寫用筆時的總體感覺是落筆 “取勢”,筆畫與筆畫之間的起承轉換“取勢”,字與字之間的呼應、對接“取勢”。由于“取勢”造成一種“慣性”動作,在這動作中所體現出的一種“運筆”是獨特的,其運筆的過程是微妙的“運指”和明顯的“運腕”相結合的一整套連貫動作組成的。
三、結構
結構是指筆畫在字中的布置和處理,草書的筆畫互相勾連牽引,其結構的變化相當豐富随意。古代有關結構的理論,如隋代智果的《心成頌》、唐代歐陽詢的《三十六法》等,都不能簡單的套用到草書之中。草書的結構有定理,但無定法。當然,任何變化首先要建立在正确的草法基礎上,因此,初學草書必須先過 字法關,熟悉草字字法的一些規律,不能寫錯字。《書譜》的結構變化非常豐富,必須按照“有定理無定法”的原則對其結構進行分析,草書結構的基本規律是“違而不犯,和而不同”,這正是孫過庭自己的結構理論觀點。因為草書結構具有極大的靈活性與随意性,尤其是大草,可謂變幻莫測。所以,對草書的結構分析也隻能是勉強歸類。學書者可依此為鑒,逐步深入,直至掌握草書結構的一般規律。
下面就《書譜》的字法結構進行簡單梳理:
1、平正均勻型 這是各種書體最常見的一種結字方法,尤其是楷書用這種方法最多,而草書則相反。但是,草書雖然講究變化,但一切奇姿異态都離不開平正勻稱字形的映襯,奇與正必須共存一體,才能相得益彰。當然,奇不能怪,正也不能闆,要把握好一個度。以下範字,都屬于平正均勻型,結字上并不刻意追求大變,顯得妥帖平和,而一些細微的變化又使字形避免了闆滞之感。如“琴、龜、置、鸾、老、翰、妙、謂”等字。
2、疏朗潇散型 《書譜》極善處理字型的疏密關系,多用簡易相互斷開的筆畫合理的分割字内空間,盡可能留出空白,從而形成了疏朗恬淡潇散簡遠的藝術效果。如“器、其、莊、既、倫、舉、取”等字。
3、誇張對比型 《書譜》中很多字往往通過用筆的粗細變化,偏旁部首的誇張書寫來強化草書結字的不同趣味,造成強烈的對比效果。如“矜、競、于、猶、锺等字。
4、錯位生奇型草書結構忌平闆,可以通過錯位移位或欹側取勢的方法求變化,《書譜》中很多字形的處理為我們樹立了典範意義。如“聲、魏、矩、對、務、逸、勉、背、 精、殊等字。由于草書的随意性較大,對草書字體結構的變化需要反複體會、琢磨,既要體現法度,按規範草書的草法書寫,又要體現性情,在法度之内求變化,用蘇轼的話,“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四、章法
在組合章法時,需要對《書譜》的整體進行全面的觀察。情感的流動是作品的第一要素,這在篇幅中可以看到。情趣的創造與表達是極其重要的,
首先、是在 篇幅中用偶爾輕盈的筆畫組合及兩個字體的連貫來達到一種“提神”的作用,使 人們的眼前不時地出現“亮點”。
其二、是通過一片厚重的、筆畫較粗的點畫來與上述的輕靈的巧妙組合形成較強的反差和對比, 或者說把“輕靈”與“粗犷”進行巧妙組合,而同時也起到了虛實相生的藝術效果。輕的是“虛”,厚重的為 “實”。
其三,由于孫氏的用筆過于精良,所以,有時他應用一些老到而沉着的 “破鋒”起到調劑的作用。這可能是書寫時情緒的作用,或者是故意安排,今天已不得而知,但已經起到了極好的藝術效果,故劉熙載說:“用筆破而愈完,紛而愈治,飄逸愈沉着,婀娜愈剛健。”(《藝概》)也就是說在書寫書譜時,不 要一味的“甜美”。
其四,從大的方面來講,在營造大的章法時,可以看到《書譜》篇幅的安排是一片一片的輕重組合,一片是輕靈的點畫組合,而其間一定交 錯着一片厚重的、 點畫剛猛而狼藉的塊面,可以說“明線”與“暗線”交相輝映, 相得益彰。這些是我們在臨寫時最易忽視的,也是我們在組織章法時總覺得 “平”的原委。
對于孫過庭的書法,張懷瓘對他有極高的評價,《宣和書譜》也說他:好古博雅,公文辭得名翰墨間。作草書咄咄逼羲獻,尤妙于用筆。可見孫過庭既有深厚的文學底蘊,又得二王之法,再加之有超凡的天分,從而形成自己獨特的書法體系。
《書譜》中提到的“衆點齊列,為體互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這些原則,在品味書譜藝術時就看得更清楚了。草書要求氣韻,而“氣韻”的表現,一種較容易的手段就是墨色的運用。
孫過庭《書譜》既得二王筆法的真谛,又有所發揚、創新,是每一位學書者必須學習的經典。
釋文: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鐘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王羲之雲:“頃尋諸名書,鐘張信為絕倫,其馀不足觀。”可謂鐘張雲沒,而羲獻繼之。又雲:“吾書比之鐘張,鐘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然張精熟,池水盡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謝之。”此乃推張邁鐘之意也。考其專擅,雖未果于前規;摭以兼通,故無慚于即事。評者雲:“彼之四賢,古今特絕;而今不逮古,古質而今研。”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雖書契之作,适以記言;而淳醨一遷,質文三變,馳鹜沿革,物理常然。貴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所謂“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何必易雕宮于穴處,反玉辂于椎輪者乎!又雲:“子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不及鐘張。”意者以為評得其綱紀,而未詳其始卒也。且元常專工于隸書,伯英尤精于草體,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拟草則馀真,比真則長草,雖專工小劣,而博涉多優;總其終始,匪無乖互。謝安索善尺牍,而輕子敬之書。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錄,安辄題後答之,甚以為恨。安嘗問敬:“卿書何如右軍?”答雲:“故當勝。”安雲:“物論殊不爾。”于敬又答:“時人那得知!”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鑒,自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裡,曾參不入。以子敬之豪翰,紹右軍之筆劄,雖複粗傳楷則,實恐未克箕裘。況乃假托神仙,恥崇家範,以斯成學,孰愈面牆!後羲之往都,臨行題壁。子敬密拭除之,辄書易其處,私為不惡。羲之還,見乃歎曰:“吾去時真大醉也!”敬乃内慚。是知逸少之比鐘張,則專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無或疑焉。餘志學之年,留心翰墨,昧鐘張之馀烈,挹羲獻之前規,極慮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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