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雄簡介】
揚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字子雲,西漢蜀郡(成都郫縣友愛鎮)人,西漢官吏、學者、哲學家、文學家、語言學家。揚雄少好學,口吃,博覽群書,長于辭賦。揚雄是繼司馬相如之後西漢最著名的辭賦家,所謂“歇馬獨來尋故事,文章兩漢愧揚雄”。
西漢時,嚴君平、落下闳一心問天,窮窺天象,達到前無古人的高度;司馬相如、揚雄宛如峨眉、瓦屋兩大并起之峰,成就了蜀地峭拔華夏文化的兩大奇人,至此,蜀地璀璨的文采與孤絕的文思,開始居高臨下,蔓延長江大河。
司馬相如、揚雄兩位均是口吃者。口吃俗稱結巴、嗑巴,雅稱“重言”,“雙聲”, 醫學上稱為“語阻”。盡管衆多口吃者自卑、無法勝任“巨談”,但個中卻有赫然巨臂,振臂一呼,可以發出獅子吼,一改局面,成為口吃者的光輝榜樣。司馬相如、揚雄因為口吃,他們放棄了結結巴巴的口頭叙述,承接楚辭之風,繼而精雕細刻出一種文體,雄闊的巴山蜀水化為了筆下的滔滔雪浪與無垠森林,鋪排了、厘定了漢大賦的任督二脈。
揚雄之師嚴君平
揚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字子雲,亦寫作楊熊,西漢蜀郡成都(四川成都郫縣友愛鎮)人,西漢官吏、學者、哲學家、文學家、語言學家。
揚雄的先祖,系姬周支庶,因食采于晉地之楊邑,而以楊為氏。據說揚雄目空一切,自改“楊”為“揚”,驚世駭俗,是為了以别于蜀地楊姓,這并沒有實據。其實,“揚雄”在古本裡一律作“楊雄”,明朝之前沒有俗字,“揚”字蜂起,明朝以後各印本寫成“揚雄”,約定俗成,逐漸成為定律。
揚雄像
後來,揚雄先祖為逃避戰亂,遷往巫山,再沿江而上,在今重慶住過一個時期。到祖先揚季時,方來到四川郫縣落戶,當時家有百餘畝土地,在廣種薄收的西漢,有百畝之地的家庭,應說是很不富裕的。
到揚雄時,“家産不過十金,乏無儋石之儲”,西漢金的單位是斤,十金指金十斤,家境并不闊綽。
自漢武帝立五經博士之後,通經成為讀書人追求仕途的主要手段。學通一經,揚名立萬,就可成為博士或弟子員,許多讀書人都為功名利祿而窮研經籍。揚雄在這樣的風氣下,沒有成為懦懦書生,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他的老師嚴君平的影響。
《漢書·王貢兩龔鮑傳》載,嚴君平在成都市井以蔔筮為業,“有邪惡非正之間,則依蓍龜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于孝,與入弟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勢利導之以善……”
這一段記載裡,我們可以發現,成都自古曆來擁有一種堅韌的民間性,利與害、孝與順、忠與善,鑒事而判,标舉正義,在嚴君平身上算是找到了源頭,他身上其實具有司馬遷筆下“遊俠”的部分精神特征。他不依靠官府為生,絕不廁身遊走官場、乞食公門,而是設肆蔔卦,以智慧養活自己。單憑這一點,杜甫就遠不及嚴君平。很顯然,老師賺足了一天的飯錢,才開始對弟子講授《老子》奧義。根據揚雄的家境來看,嚴君平顯然不是為了學費而教學,這隻能是出于“孺子可教”也。
據說,嚴君平91歲去逝後葬于郫縣平樂山。他在平樂山生活了四十多年,在山上寫出了“王莽服誅,光武中興”的預言,提前20多年預測了“王莽篡權”和“光武中興”兩個重要曆史事件。當然了,這其中不乏附會。
這一段交往經曆對于揚雄彌足金貴。多年以後,他在《法言·問明》裡稱頌嚴君平師:“蜀莊沈冥,蜀莊之才之珍也,不作苟見,不洽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雖隋和何以加諸?舉茲以旃,不亦寶(據《音義》,當作“珍”)乎?吾珍莊也。”可見老師的思想和操守,給揚雄畢生以重要的影響。
揚雄跳樓
揚雄早年極其崇拜司馬相如,“每作賦,常拟之以為式”(《漢書·揚雄傳》)。他的《甘泉》《羽獵》諸賦,就是模拟司馬相如《子虛》《上林》而寫的,其内容為鋪寫天子祭祀之隆、苑囿之大、田獵之盛,結尾兼寓諷谏之意,這也開啟了一種獻策、獻表的文章結構模式。其用辭構思亦華麗壯闊,與司馬相如賦相類,後世有“揚馬”之稱。
西漢時人的壽命短促,一個人四十多歲已算是老人,似不應遠遊。揚雄四十餘歲了,竟然離開四川,首次來到京師長安。
《揚雄傳》:“孝成帝時,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時、汾陰後土,以求繼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從上甘泉還,奏《甘泉賦》以風……其三月,将祭後土,上乃帥群臣橫大河,湊汾陰……上《河東賦》以勸……其十二月羽獵,雄從……故聊因《校獵賦》以風。”據揚雄被薦“羅餘,奏《羽獵賦》,除為郎”來分析,揚雄被薦是在元延元年(公元前12年),時年他已42歲了。
揚雄入仕時,正面臨劉氏王朝同王氏外戚集團的鬥争。揚雄既無力維護劉氏王朝,又不敢得罪外戚勢力,文弱書生隻得埋頭著述,企圖超越于現實的政治鬥争之外,在寫作中獲得自由。可惜,自己早年的民間性價值觀已經嚴重不适應官場生态,揚雄不得不以誇大、蹈虛、華麗之辭來大肆“美新”,歌功頌德,百獸率舞,山河感應,這顯然是為了避禍的違心之作。真是一入豪門深似海啊。
最為嚴重的在于,他竟然歌頌王莽:“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于阿衡。”漢公指的是王莽,阿衡為伊尹。曆代文人認為這段話是向王莽奮力獻媚。伊尹、周公為商、周二代人所稱道的賢相,揚雄将王莽與之相此,似乎是稱頌,實際上則是懾于王莽的威勢,對王莽的一種婉轉箴勸。隻是,這種“箴勸”對于氣勢如虹的王莽而言,何其微弱!我們曆來發現,偉人的耳朵隻能接收到鋪天蓋地的“頌聖”之聲。
錦心繡口的諸葛亮舌戰群儒時,他舌劍犀利,深犁古今,如此評價揚雄:“且如揚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閣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儒也。”諸葛亮之所以說揚雄是小人之儒,在我看來不一定全是貶義。大人,英雄豪傑也;小人,販夫走卒爾。諸葛亮是想說揚雄才華橫溢,卻事暴君王莽,污點赫然,不過是一小人。諸葛心儀劉備,劉備一向主張安漢興劉,諸葛亮用揚雄來告訴東吳文臣,英雄當遇明主,方可鞠躬盡瘁。
劉向、劉歆、揚雄同是西漢末年笃學之士,而政治和學術傾向各異。在劉歆授意下,揚雄開始教授劉歆之子劉棻辨識古文奇字。劉棻後來擅自造作符命,他與劉泳、丁隆、甄尋皆被王莽殺害,揚雄被當作與劉棻等有牽連的同黨。在治獄使者來收捕他時,他驚慌失措,從天祿閣上跳樓而下,幾乎喪命。
後遂用“揚雄投閣”謂文人無端受牽連坐罪,喻走投無路。
這一年,他已經67歲了。
粉碎了篡黨奪權的小集團後,王莽聽到揚雄跳樓,他是目光如炬的:“揚雄一向不參與其事,為什麼在此案中?”他暗中查問其原因,查明揚雄的确不知情,下诏不予追究。然而京師為此評道:“因寂寞,自投合;因清靜,作符命。”
“投閣事件”後,揚雄因病被免職,不久又恢複了大夫的職務。揚雄一生貧困,晚年“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從遊學,而鉅鹿侯芭常從雄居。”(《揚雄傳》)經曆一驚一乍,揚雄萎頓于宮阙,在清貧寂寞中結束了半路入仕的一生,時年71歲。
揚雄《太玄》書影
經曆“投閣事件”的劫難,也成為揚雄寫作與學術研究的分水嶺。揚雄認為辭賦為“雕蟲篆刻”,“壯夫不為”,轉而研究哲學。仿《論語》作《法言》,模仿《易經》作《太玄》。提出以“玄”作為宇宙萬物根源之學說。有人嘲笑他,于是他寫了一篇《解嘲》;為了寬慰自己,又寫了别具一格的《逐貧賦》,寫他惆怅失志,“呼貧與語”,他質問貧困何以老是跟着他?這篇賦發洩了他在貧困生活中的憤怒。多用四字句,構思新穎,筆調诙諧,卻蘊含着一股深沉不平之氣。
看起來,蜀人的幽默、自嘲的精神,又回到了晚年揚雄身上。
載酒與問字
蜀人愛酒源遠流長,揚雄是名士,非尋常之輩所能及。
揚雄一度罷官,他素來無積蓄,非常貧困。可愛酒依然,一往情深,這如何是好哇?
由于家裡貧困,他不能再喝酒了,那麼文思如何打發呢?有人知道了實情,索性用車載着酒和菜來向他求教。揚雄一見酒菜來了,文思大進,思想精骛八極,玄言奧義,連綿不絕,送酒的人因此大為受益……事情一傳開,京城的有錢人于是經常向他求教。作為求教的禮物,都拉着酒菜來上門請益……這就是“載酒”一詞的由來。
那麼,“問字”與揚雄又有什麼關系?
揚雄對古文字學素有精湛研究,加上博聞強記,閱書無數,簡直就是一部滔滔“字海”。諸如甲骨文、金文、篆書之類。有人就專門向他學文字學,這就是“問字”的由來。
“載酒”、“問字”這兩件雅事,就這麼合到一起,成了一條品格極高的成語。也可以說,揚雄是當時學問的象征。
揚雄有二個兒子,少子童烏,生而穎異。據說他9歲時,見父親揮寫《太玄經》初稿,童鳥敢于就參與讨論。姚振宗《漢書·藝文志·條理》卷二之上記載:“《劉向别傳》曰,雄笇(算)《玄經》不會,子烏令作九數而得之。雄又擬《易》羝羊觸藩,彌日不就,子烏曰:‘大人何不雲荷戈入榛?’後早逝。”揚雄于《法言·向神》中痛惜這個天才之子,寫道:“育而不苗者,吾家之童烏乎!九齡而與我玄文。”李軌解釋說:“童烏,子雲之子也。仲尼悼顔淵苗而不秀,子雲傷童烏育而不苗;顔淵弱冠而與仲尼言易,童烏九,齡而與揚子雲論玄。”由此可見,天才的早夭,似乎成了一種命定的結局。
“玄”是揚雄體系中的最高範疇。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大司空王邑、納言嚴尤一聽說揚雄死了,就對桓譚說:“您曾稱贊揚雄的書,難道他能流傳後世嗎?”桓譚回答:“他一定能夠流傳。但您和我看不到了。凡人輕視近的重視遠的,親眼見揚子雲地位容貌不能動人,便輕視其書。從前老聃作虛無之論兩篇,輕仁義,駁禮學,但後世喜歡它的還認為超過《五經》,從漢文帝、景帝及司馬遷都有這話。現在揚子的著作文義最深,論述不違背聖人,如果遇到當時君主,再經賢知閱讀,被他們稱道,便必定超過諸子了。”
當時,腐儒們嘲笑揚雄不是聖人卻敢作經,好比春秋吳楚君主僭越稱王,應該是滅族絕後之罪。從揚雄死後情況而言,他的《法言》大行于世,但《玄》沒有未得進一步彰顯。
在哲學、漢賦之外,揚雄在文字學和史學兩個領域成果卓異。唐代劉知幾《史通·正史篇》指出,揚雄曾續寫《史記》,可惜原書已俠。
東漢王充在《論衡·須頌篇》說:“司馬子長紀黃帝以至孝武,揚子雲錄宣帝以至哀平,陳平仲紀光武,班孟堅頌孝明。”說明揚雄繼司馬遷之後,寫作了漢宣帝到漢平帝這一段曆史。揚雄還著有《蜀王本紀》,是研究上古四川不可或缺的史料。
在文字學方面,揚雄有《訓篡》 《方言》等書。《漢書·揚雄傳》說:揚雄以為“史篇莫善于《倉颉》,作《訓篡》”;《華陽國志》指出:揚雄認為“典莫正于《爾雅》,故作《方言》。”
這兩部書,都是關于古文字學的珍貴經典。
遙望“西蜀子雲亭”
揚雄一生曆官漢成帝、漢哀帝、漢平帝及新朝王莽四帝,又是一位曆經兩朝,曆官四代的耆宿。他文彩煥然,學問淵博;道德純粹,妙極儒道。王充說他有“鴻茂參聖之才”;韓愈贊他是具有“大純而小疵”的“聖人之徒”;司馬光更推尊他為孔子之後、超荀越孟的巍然“大儒”。連《三字經》也把他列為“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揚,文中子,及老莊”。
獲得如此隆譽的蜀人,殊然一人耳。
揚雄出身貧寒,成就極高,唐代劉禹錫在《陋室銘》中論證茅屋、草亭同樣能孕育出公卿賢人,體現孔子的“君子居之,何陋之有”的思想,例舉了諸葛亮、揚雄二人,寫下了“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這一千古名句。
《漢書·揚雄傳》隻言子雲住宅“處于岷山之陽”,時人稱為“子雲宅”,因向他求學、問字者極多,故時人又稱其居為“問字宅”。“宅”與“亭”含義顯然并不一樣,而且古代的“亭”是一種地方行政建制。“子雲宅”何時被變為“子雲亭”的呢?
著名語言學家王力先生認為:劉禹錫所說的“子雲亭”,其實就是“子雲宅”,就是指的揚雄的故宅。劉禹錫是為了讓《陋室銘》中的句子押韻,有意将“宅”改為“亭”的。
自劉禹錫《陋室銘》一出,流傳海内外,“子雲亭”也不徑而走。郫縣人因地處揚雄故裡而自雄,也将“問字宅”改為“問字亭”。又因揚雄曾作過《太玄》,影響很大,故又有人稱其宅為“草玄亭”。清朝時期,為避“聖祖”玄烨諱,改“玄”為“元”,又稱為“草元亭”。
鑒于《陋室銘》名聲太大,蜀中“子雲亭”四處林立,凡是揚雄曾涉足過的地方,紛紛修建“子雲亭”,其中較有名的有成都、犍為、劍閣、綿陽、郫縣等地。
哪裡才是真正的“西蜀子雲亭”呢?
據《直隸綿州志》記載,揚雄在前往京師長安(今陝西西安市)之前,曾寓居涪縣,即今綿陽。在西山和鐘陽鎮(今涪城區新皂鎮)兩處留有讀書台和洗墨池等遺迹。《四川曆史人物名勝詞典》也認為是綿陽西山“子雲亭”,它也是目前僅存的一座“子雲亭”。子雲亭始建于隋,屢圮屢建。據《綿陽縣志》載,清末重建的子雲亭是木結構的長方形亭台,1976年在暴風雨中倒塌。後在原址又重建子雲亭,仿木結構,至今猶存,稱原址子雲亭,以區别後來新建的子雲亭。
綿陽西山子雲亭
學者李殿元指出,《少城文史資料》認為“子雲亭”當在成都,就在青龍街的原成都十三中内,依據是宋人樂史《太平寰宇記》《讀易堂記》等。晚唐人鄭暐撰《蜀記》即說揚雄宅邸是在秦大城内唐節度署西北二裡二百八十步,其方位即在現在的青龍街。
遺迹俱往矣,但不會忘記的恰是王安石對揚雄的評骘:“儒者淩夷此道窮,千秋止有一揚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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