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方言十分傳神,在我小時候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盡管也會說普通話——盡管不标準,但遇到緊急事,應急反應的語言肯定是家鄉話,夢中出現的都是家鄉方言,而不是普通話,可見已深入骨髓。我的家鄉在 棗莊市,棗莊方言屬于北方語系,更詳細的分類屬于中原官話區西魯小區。 棗莊方言在諾大的北方方言區裡并不另類,大同小異。但棗莊的滕州市與薛城區、台兒莊區、峄城區略有差别,隻有當地人才能區分其中的細微差别。 下面是棗莊方向的一些例子,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
魯南棗莊一帶,四與十不分。以前我到街上買饅頭,都因為四與十說不清楚引起誤會。後來急中生智,利用手來比劃,買四個饅頭,伸出四根手指頭,買十個饅頭,就要伸出兩隻手十根手指頭。上大學時最怕漢語老師提問,最怕她讓我說普通話,最怕她讓我說:“十四個石獅子,四十四個石獅子。”每次都急得滿頭大汗。當過五年語文老師,說的是棗普,就是因為四與十不分,普通話永遠不标準。
棗莊一帶靠近運河,受南方影響,把普通話的z、c、s和zh、ch、sh兩類聲母都讀成z、c、s,這也是棗莊方言在語音上的一大特色。棗莊方言現在與普通話慢慢融合,但仍然保留了一些特色。
不管
一外地人開車到棗莊,問一警察:“這條路能走嗎?”警察:“不管!”司機開車便向前走,警察開着摩托車猛力追趕, 追上來,氣哼哼地質問:“說不管啦,你怎麼還走?”司機滿臉委屈:“你不是說不管嗎?”警察:“不管就是不管!”然後拿出本子,撕了張罰單。司機交了錢,還是一頭霧水:“這警察是個神經病?說不管了還管!”隻有棗莊人知道警察不是神經病,一聽那語氣就明白什麼意思,不管,棗莊方言,即不行的意思。因方言鬧笑話的事不知有多少。管,還有能力強,能勝任的意思,如:這麼難的事都辦下來了,他真管!
棗莊方言屬于官話方言,中原官話分支,更詳細的分類屬于中原官話—徐淮片。它地處山東方言和江蘇方言的交界地帶,位于山東、江蘇、安徽三省的交界地帶。按照李榮主編的《中國語言地圖集》山東境内的方言分屬于漢語官話的冀魯官話、中原官話、膠遼官話。山東方言分為東西兩個大區,東區又分為東萊片和東濰片,西區又分為西齊片和西魯片。棗莊方言屬于西魯區。
一招查間諜
萬能動詞“咧”,棗莊人經常使用——三聲,到底怎麼寫,沒有研究過,不知我購買的那本書——《棗莊方言詞彙研究》上有沒有說到這個字(說實話,至今我還沒讀完這本書)。這是個萬能動詞,相當于英語的do,許多動作都可以用咧字。如下面幾種用法:
1:夥計,你别娘娘們們兒的,快把這杯酒咧了。
2:這家夥真操蛋,把村長的女人咧了。(不知道是打了,罵了,還是辦了。待考。)
3:這家夥好打架, 今天又和狗肚兒子咧了一架。
4:吃了不疼瞎了疼,你把這塊煎餅咧了。
這個字使用範圍極廣,我羅列的隻是一小部分。這幾乎成了棗莊人的标志,這個字眼一出口,就幾乎可以判斷他是棗莊人,這樣的字眼還有不少。方言最能代表一個地方的文化特色。如果一個外地人敢于冒充棗莊人,他恰好又是個間諜,我會用棗莊話問他咧有幾種用法,他保準會漏餡。
半熟(音服)
二百五,半吊子的意思,流行于棗莊一帶的方言土語,現在仍在使用。《棗莊方言詞彙研究》一書解釋:“言行偏離習俗規範的人,背後稱為半熟,隻有在特定的語境下,才可運用。”偏離習俗規範的人是什麼人?可能是怪物,可能是特立獨行的人。半熟,卻不一定偏離習俗,隻是流裡流氣,有點二,可以當面說,也可以是開玩笑時說。作者解釋,并不準确。
翻了翻《棗莊方言詞彙研究》,發現不少問題,如,攔腰,作者釋義:胡侃八侃的意思。其實攔腰(侃),不是胡侃,而是侃到半價。錯誤還有很多。再如,編派人,作者釋義:自編的瞎話嫁禍于人,好似不準确,有瞎編内容,諷刺、批評人的意思。
妻侄羔子
這熊黃子才十二浪望,學習不管,罵人振管。那天我聽他大街上胡罵瞎卷來:“半熟、七葉子、難揍、妻侄羔子、養頭将的、龜孫揍的……”他這麼做業,再不管管這擰緊頭,早晚得戳漏子。(都是記了個音,具體寫法,沒有查字典。)
日日囊囊的
《棗莊方言詞彙研究》,楊曉紅著。把日日囊囊的,解釋為不利索,似不确。有邋遢,贓的意思。好像還有窩囊之意,指人沒精神,不大方。我說得好像也不準确。
熊黃子:罵人的話,我們老家棗莊一帶好用此語,多含貶意,如:你個熊黃子,偷雞摸狗拔蒜苗,真能做(音,zuo)!也說熊孩子。上對下,老對幼,可用此語訓斥。黃子意思較多,可以指人,也可指物。
方言非常形象:酸,血(音xie)酸,酸得要吐血了,可見真酸。甜,振甜,甜得精神振奮,真甜啊!腥,瞎腥,腥前面加一瞎,多指腥過頭了,有厭惡之意。鹹,苦鹹,過鹹了,加一苦字,有過分之意。崩硬,硬得可以崩掉牙。
熊人:兩個意思,如果當動賓結構,就是批評人;當偏正結構,就是膽小的意思,相當于慫人,熊與慫讀音有點類似,可能屬于音轉現象。熊了,熊包,可以說成或寫成慫了,慫包。
撲婁媳婦:棗莊人喜歡用“婁”組詞,如屋婁牛子(蝸牛)一詞,,動詞之後可以加“婁”字,組成的詞絕對是棗莊特色。譬如:我迷婁了一下這塊布,料子不孬,買了!今天不是讓王大娘人給兒子撲婁對象嗎,不跟你摻約了,趕快回家把麥子胡婁起來。我得讓大女婿提婁個公雞過來,殺完雞就讓他走,大女婿好戳婁事,俺怕他把兒子撲婁媳婦的事給擱婁壞了。不加注釋,不是棗莊人,看不懂這段話,也不會感興趣。
注釋:迷婁,比劃;測量,比較。撲婁,尋找。胡婁:收拾散落的顆粒物體。擱婁,攪拌。戳婁,挑起事端。提婁,提着,抓住。
屋婁牛子:小時候穿得提婁邋遢的,喜歡到河裡摸屋婁牛子,過年就放提婁金兒。學習喜婁麻哈的,性格古婁拐吱的。有次我圪拉拜子摔破了,又發燒了,父親摸摸我的額婁蓋子,正婁把經地說:“要上醫院!”那天天上下着霧婁毛子,我記住了那一天。不作解釋,你能明白這段方言嗎?
四十四個石獅子
網上查了查,繞口令是這樣的:山前有四十四個石獅子,山後有四十四棵死澀柿子樹 。山前這四十四個石獅子, 吃了山後邊四十四棵死澀柿子樹的澀柿子,山前的四十四個石獅子, 讓山後邊四十四棵死澀柿子樹的澀柿子給澀死了。
董業明、張雁主編的《棗莊方言研究(共4冊)》是山東省内第一套以地市為範圍的方言研究叢書。《棗莊方言志》概括說明棗莊方言基本情況,《棗莊方言語音研究》、《棗莊方言詞彙研究》、《棗莊方言語法研究》分别就語音、詞彙、語法三方面深入探讨棗莊方言的特點,于是,獨具特色的棗莊方言的全貌第一次完整、細緻地呈現于世人面前,為我們認識和研究棗莊方言提供了非常寶貴的資料,當然對研究山東方言乃至北方方言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棗莊方言詞彙舉例
1.許清---- 形容河水清澈
2.不吱聲 ---不說話
3.格支 -----騷别人的癢癢處-
4.瞎個喽 ----.到處亂捅 C.瞎子
5.老滅 -----最後
6.半熟 ---形容人缺心眼 、壞 、辦事不着邊際等。常與半調子、七頁子、少葉子肺等同用
7.列了、拉倒了----不行了,辦不成了,完了,結束。
8、恤靜---安靜
9.補土杠煙 ---空氣中灰塵飛舞的樣子
10.嗨好 ----非常好
11.雀子 ---痣
12.咕用咕用 ----活動活動、動彈動彈。
13.七葉子 ----罵人的話 ,是說好說或幹涉及男女關系的話或事。
14.日囊 -----形容人無用或窩囊。
15.甘藥----讓人感到惡心
16.月次----鑰匙
17.念甯 -----吃的煎餅
18.竄門子 -----到别人家玩
19.去黑 -----很黑的意思
20.聖人蛋-----形容一個人硬充好漢
21.不樓 -----來回撥動一個物體
22.灑白 -----很白
23.奏嗎-----幹什麼
24.管-----可以
25.列熊-----完了
26.芋頭--甘薯
27.地蛋--馬鈴薯
28.籠人--騙人
下面是護士、醫生與一位老漢的對話,我從網上搜的。隻有棗莊人才能看明白這段話:
護士:一杯零二号!一杯零二号!
老漢:唉!唉!白紮唬,來啦!
護士:幹嗎來?這麼日年,一杯零二号奏是你?
老漢:他大姐!白黑唬人,是我。
護士:你真耳陳!這會子我奏扯胡侖嗷嗷巧叫地喊一杯零二号,你奏是聽不着?
老漢:對不起,俺早上糊塗喝涼了,有點跑肚,呆廁所來着,沒聽着。
護士:你揍嘛來,混咱早去也!你麻利地吧!這會子大夫都等燥了!
(老漢進門,坐下)
大夫:來啦!有年紀的。
老漢:來啦,大夫,累你了!
大夫:大爺,你有什麼陣虎,哪哈不出坦?
老漢:俺頭當頂前門額婁蓋子疼,要是脖拉梗子一轉,後腦佛子也跟着疼,要是疼起來,恨不得實頭!
大夫:多咱疼的,都是怎麼個疼法?
老漢:有一集了,打陣子地疼!
大夫:沒找人看?
老漢:看了!逮俺那莊上,傍院的三兄弟逮俺大隊裡是赤腳醫生,他多雪着給候的脈。
大夫:怎麼樣?
老漢:白搭,不管乎!弄婁幾個區黑黑的藥丸子、還有藥匪子給我吃了,開的藥悲苦還不說,那匪匪子瞎腥難聞死難喝!
大夫:現在怎麼樣?
老漢:還是難受,早上我心才稀還得來您這城裡的大醫院找你們這些專家大夫給巴乎巴乎,要真有哄麼陣虎,可不是浠唐玩的!
大夫:噢!大爺,沒事,你躺下,我給你老人家瞅瞅!
……
用法舉例(有的隻是記了個音,不知字如何寫)
奏嗎地-幹什麼去? 藏穩來地--什麼時候來的? 慫嗎--什麼? 總弄地--怎麼搞的? 麻地--幹嗎? 你快呼地---你趕緊。
形容詞
煞白-很白 黢黑-很黑 焦黃-很黃 通紅-很紅 虛紫-很紫 虛綠-很綠 鐵亮-很亮 冰紮涼-很涼 血宣-酸 正甜-甜 血苦-苦 溜圓-圓 擰短-短
名詞
蜈蝼牛-蝸牛 月朗甯-月亮 被單子-床單 蛇和鹿子-蜥蜴 長分-蛇 手捏子-手帕
湯-泛指稀飯 哈拉子(科樓飛)-口水 論天-成天 郎甯-姥姥
動詞
擱氣-吵架 胡嚼-胡作 絕死-作死 撅摞子-捅婁子 敗乎-破壞、浪費 擺乎-用手擺弄
故用-動 叨-以筷夾菜 擁-推 呼-掄臂以掌心擊之 拷-以拳擊之 排(pai,三聲)-腳踹 挾 xie-搬東西 擱置-搔人使癢 擓 (kuai) -搔以止癢 狄(狄喽)-提 飛覺-睡覺 揍瞎-壞 揍嘛-幹什麼 漲吧-能 半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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