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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裡納斯與吉爾伯特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8-30 09:27:25

阿裡納斯與吉爾伯特(舒伯特的第八和布魯克納的)1

在巴黎盧浮宮四十多萬件藝術品中,有三件“鎮館之寶”:維納斯女神(上圖)、勝利女神、蒙娜麗莎。前兩件都是殘缺的雕像:維納斯女神斷臂,勝利女神無頭無臂。

據說曾有藝術家為斷臂的維納斯女神設計過多種“補臂”圖案,但怎麼看都不和諧,最終隻得放棄。這再次印證了美學理論中的“殘缺美”。殘缺,也是一種美,一種獨到的美,有時勝過圓滿。

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隻活了31歲,有編号的作品卻有九百幾十部(首),其中交響曲九首。交響曲這種形式,由海頓奠定基礎,貝多芬發揚光大,形式上基本都是四樂章結構。偶爾也有三樂章(如海頓的幾首早期交響曲)或五樂章(如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舒伯特的九首交響曲中(第七交響曲未配器),第一至第六,還有第九,都是四樂章,說明他在創作時嚴格遵循當時的作曲規則。唯獨第八交響曲,隻完成了兩個樂章,第三樂章僅9小節譜成樂隊譜,第四樂章連草稿都沒有,是舒伯特逝世後作為遺作發現的,生前并未上演。因此,舒伯特第八交響曲,又名“未完成交響曲”。但恰恰是這首“未完成”,成為他一生中最具特色的代表作。“未完成”,也可說是舒伯特短暫藝術和人生的某種标簽。

著名指揮家魏因加特納對舒伯特第八交響曲情有獨鐘,他形容第一樂章曲首低音弦樂奏出的幽暗旋律“好像來自地底世界的聲音”,非常傳神。這種氛圍不僅籠罩、渲染了整個第一樂章,還延伸到第二樂章。這是來自于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一個遊弋于此岸與彼岸的幽靈,恍恍惚惚,如夢似幻,有憧憬、迷蒙、歎息,也有激蕩、掙紮、釋然,最後又飄遊至另一個幽遠神秘的世界。

阿裡納斯與吉爾伯特(舒伯特的第八和布魯克納的)2

舒伯特

創作這首交響曲時,舒伯特25歲,他似乎預感自己不會長留于世,就像是一個天外來客,隻是到人間短暫夢遊一番。從音樂語彙來說,這首第八是舒伯特辨識度最鮮明的作品。他的其他作品,多多少少尚可辨出時代和前輩的影響和特征,唯獨這首第八,獨一無二,天外飛仙,超越時空,真乃神來之筆。從遺稿上看,舒伯特原本是想按當時常規創作的,但他剛寫了第三樂章的開頭,就寫不下去了。他一定猶豫過,思考過。但覺得自己想表達的樂思已經寫完了,再寫,無非是為了形式而寫,是硬寫、套話、廢話、程式化。于是舒伯特停筆了,哪怕不能上演,他也不管了——試想,如果舒伯特當年把隻有兩個樂章的樂譜拿出來,豈不被人笑掉牙?然而,多少年後,舒伯特的這首未完成卻成為音樂史上的經典,無數音樂家贊歎道,這首未完成比完成還要完美、精妙、獨到。也有人作過種種想象補上第三甚至第四樂章,但感覺怎麼也配不上前面的兩個樂章。就像無法為斷臂的維納斯女神“補臂”。

無獨有偶,比舒伯特晚生的奧地利同胞、以創作交響曲聞名的布魯克納,最後一首交響曲——第九交響曲隻完成了三樂章,而之前他的所有交響曲,都是常規的四樂章,因此他的第九也被稱為未完成。在生命的最後兩年中,他先後寫了六稿第四樂章,甚至已經寫到了樂章的再現部,但他都不滿意,最終不了了之。其實,此種不滿,在布魯克納之前的創作中已露端倪。在創作了成名作第四交響曲後,布魯克納在之後的交響曲中,對第四樂章都沒有找到最好的辦法(相比之下第五交響曲稍好一些),似乎隻是為了完成某種程式結構而寫。值得注意的是,在第八交響曲之前,布魯克納交響曲中的慢闆都是第二樂章,諧谑曲都是第三樂章。但在寫第八交響曲時,他首次将這個次序更換:諧谑曲放在第二樂章,慢闆放在第三樂章——這預示了他内在樂思以及與之相應的形式變化。他終于跨出了難能可貴的一步。如何再進一步?他似乎還沒思考成熟,因此仍按部就班地寫了第四樂章。然而,在第八交響曲中,最被人稱道的卻是那個慢闆樂章。

阿裡納斯與吉爾伯特(舒伯特的第八和布魯克納的)3

音樂廳前的布魯克納雕塑

到了晚年創作第九交響曲時,這種求變的心态更加明顯——在寫第一樂章時,布魯克納一反慣例,沒有按常規标明速度,而代之以說明内容的“莊嚴、神秘”字樣,整個第一樂章彌漫在這樣的氣氛中,經過第二樂章諧谑曲的勃勃生機奔騰不息,到第三樂章慢闆,升騰至崇高、宏偉、壯美的恢弘景象,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然而,寫完三個樂章,布魯克納碰到了困惑,就像舒伯特一樣,自己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再寫下去,無非是為了完成某種約定俗成的形式,所以才會有兩年中寫了六稿都不滿意的痛苦。據說布魯克納臨終前曾交代,可将他的另一首宗教作品《感恩贊》作為第九交響曲的第四樂章。但當人們看到樂譜後發現,三樂章的樂思已經很充實、豐富、完整了,用不着畫蛇添足了。因此現在演出布魯克納第九交響曲,絕大多數都是三樂章的版本,這首三樂章的交響曲也成為布魯克納上演率最高的代表作之一。

舒伯特第八,布魯克納第九,從當時的作曲規則來說,都屬于未完成,屬于殘缺,然而卻悖論地成為音樂史上的經典之作。這不禁令人聯想到中國唐朝詩人祖詠,他年輕時赴長安應考,考題是“終南望餘雪”。按當時的考試規則,考生必須寫出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祖詠隻寫了四句就擱筆了。這四句是:“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有人問他為什麼隻寫四句,他說:意盡。就是說意思已經完滿了,再寫下去是多餘的。後來清初詩人王士禛在《漁洋詩話》中,把祖詠的這首詩和陶淵明的“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王維的“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等并譽為詠雪的最佳之作。

未完成、殘缺是“形”,但藝術審美的要義在于“質”和“神”——一部作品是否成功,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任海傑

編輯:吳東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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