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何芙蓉
編輯 | 吳先之
疫情這兩年,代購行業從高峰極速跌入谷底。
做了七年美國代購的娜娜在去年正式暫停了她的代購生涯,至于原因主要就是收入下降,入不敷出。她因為留學的關系,在2013年進入這一行,她表示在2018年生意好的時候每年收入在四十萬以上。
“生意急轉直下的直接原因就是疫情,當時我自己也出不去,海外直郵運費高而且也不一定能進得來。商品不能按時送到消費者手中,後面很多老客戶也就不怎麼找我了。”
疫情的持續影響,讓代購這類本身商品來源地域跨度大的商家更加生存維艱,其中物流是最大的變量因素。物流周期拉長、履約成本上升、用戶需求變化等讓代購商家的瀕臨在破産的邊緣。
而疫情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對原有模式的颠覆,它也在同步催生新的消費習慣與商業模式,傳統代購行業的春天已然不再。
代購商家内外交困
淩晨兩點,陳方還未睡下,他躺在床上翻閱着訂單,以确保萬無一失。過去兩年中,他在疫情、羊毛黨、平台政策變換的夾縫中,吃了不少虧。
陳方在2008年左右就開始接觸代購行業,如今十多年過去,他也在這個過程中見證了代購行業從興盛走向衰落的全過程。
“我去年下半年進的羽絨服和鞋子,到現在幾百個包裹還卡在香港進不來,隻能等等看今年年底能不能到了。前前後後七八十萬壓在裡面,我現在都是通過貸款在維持着。”陳方是一位在淘寶開店的海外代購商家。
“以前基本2-3周就能收到,周期比較短,現在疫情影響,運輸時間要翻兩三倍。對于運輸成本,正常情況下一雙鞋子的運費就已經需要100多元,現在的運費更是大幅上漲,平均漲幅在40%-50%。”
疫情壓縮的不止是這些代購商家的單量,同時還壓縮了利潤空間,更可怕的是對資金的占用,去年年末,靠着平台借貸的80萬,才勉強維持了經營。
據他反映,不止是國内口岸不通,在歐洲等受疫情影響嚴重的地區,很多貨都直接發不過來。疫情直接中斷了商家人肉代購的可能,無接觸式的海外直郵同樣不能保證貨物運輸的時效性,同時還要背負高昂的運費。
而陳方作為淘寶的平台商家,同樣還得服膺于平台各類規定。對于發貨的時效性,包括淘寶在内的各電商平台的要求都越發嚴格,若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内發貨,商家罰款或賠償均不可避免。
“一般在平台規定的時間,或者我們跟客戶約定的時間内超時,每單賠償客戶10%,上限100元。疫情下,物流出問題、或海關政策變化,超時都是經常發生的,但平台都不會為商家考慮這些不可抗力因素。”
據反映,淘寶近日出台了要求商家在客戶拍下産品48小時内發貨的政策,若做不到便隻能設置最多15天預售。“一個訂單,淘寶也隻能顯示一次物流,而且海外物流情況不會顯示在淘寶物流界面中。”于是陳方隻能等東西到了國内,再點發貨同步物流信息,這也是為了客戶資金安全,所以在發貨時間上就難以保障。
代購顧名思義就是委托購買,并非商家直接産品出售,因此代購商家對于發貨時間并不容易把控。
不過,對于商家超時即賠償的平台規則,在部分用戶群中已經衍生出了一種薅羊毛的畸形産業。
部分有一定資金流的用戶連續用一個或幾個号拍幾百單,而商家在沒有庫存的情況下往往難以及時履約,用戶投訴必将面臨賠償。這種薅羊毛式的漏洞甚至成為了一部分人的财富密碼,對于商家來說無疑是緻命打擊。
陳方告訴我們,離他500米就住着一位羊毛黨,即便如此近,他也無法了解對方是如何操作的。“别人的‘生财之道’怎麼可能告訴我呢?”
代購在疫情的打擊下本就日益維艱,而當前平台與商家之間的矛盾也正進一步的突出。
近日,淘寶關于品類又出了新規,分類進一步細化。“比如我賣鞋子,如果上其他的産品,其實是沒什麼流量的,就不會有多少銷量,所以一個店基本隻能主攻一個方向。”以往多品類代購的策略已經不能持續,然而局限在一個門類中,将加劇商家風險。
全球購對于用戶服務要求也明顯高于其他店鋪,全程需要人工守着,而不像其他的國内的店鋪,可以通過機器人應對之。
随着電商行業的競争走向白熱化,平台間為了争搶用戶不斷優化消費者端的體驗,不過在此過程中,平台保障消費者的同時也更加容易忽視商家端的權益。
平台與商家本就是共生關系,而某些所謂的漏洞正在導緻一批代購商家出走。
代購人退場
海外代購除了像陳方這樣的全球購平台商家,其中還有大批量的個人代購,他們一般憑借早期的各種出國機緣順勢進入這個行業,私域朋友圈是他們最早的一批客戶。
曾經風靡一時的人肉代購風光不在。
一位淘寶全球購商家提到,近些年,不少人已經離開代購行業。“2019年以前,他每年都會參加淘寶組織的商家大會,會上結識了很多同行。疫情不僅讓線下大會終止,而且過去兩年,越來越多的代購人選擇轉行。
除了前面提到的成本因素外,電商造節失靈、國内消費趨勢變遷,都成了壓死駱駝的稻草。
多位代購商家表示,往年他們會踴躍參加各類節日,甚至部分人表示一個節日也不落下。可是造節對于沒有囤積商品的代購而言,完全就是末日。
突然增加的訂單量極其考驗商家的履約能力,而且節日促銷會壓低毛利率,兩方面因素使得商家參與造節失去積極性。“爆單怕羊毛黨,不爆單也沒利潤”,一位商家告訴我們,今年上半年,他的店鋪沒有參與任何促銷。
相比成本因素與促銷冷淡,更大的影響來自于消費趨勢的變遷。
思思是一名代購忠實用戶,日常的美妝、鞋子、包包等購買需求基本都由她朋友圈的代購來滿足。不過據她反映,曾經在她朋友圈刷屏的代購商家們在這兩年已經明顯變得沉寂。
“我從前基本都是在朋友圈刷到某件商品,感覺喜歡或合适就可以直接找他們購買,但現在朋友圈的推廣少了很多,就算去主動找他們都不一定能買到。”
思思表示,她曾經經常光顧的一位俄羅斯美妝代購如今就已經轉行,開始在小紅書做起了美妝種草筆記。相比于曾經國内消費者對于海外大牌的青睐,如今國貨美妝在年輕一代消費者群體中同樣很有市場。
像美妝這類垂直領域的代購人,本身就已經具備了相關領域的專業知識,轉行做博主、達人是不少代購人的共同選擇。短視頻、直播帶貨風靡一時,疫情更是加速了線上化經濟的轉型。
據這位俄代反應,自己本身就是個人代購做着小本買賣,疫情之下生意幾乎夭折,同時還得面對各種不确定性的風險因素。“我本來就是小本生意,而代購都是需要自己先墊錢進去,賠不起。生意也越來越不穩定,還不如打工賺得多。”
疫情打亂了代購商家正常的發貨運輸的節奏,随着成本和不可控因素的增加,行業最先淘汰的無疑是那些小的代購商家。由于個人代購所掌握的資源以及抗風險能力有限,很多中小代購人正在加速離場。
轉型做國貨分銷、從跨境品轉向貿易品、以及轉型做主播達人等是不少代購人的退路。代購行業在一代人中走過了一段輝煌的時間,如今開始退場實則是一場必然。
跨境消費平台化
消費者之所以選擇海外代購,主要原因就是便宜并且是正品,加之品類豐富,從而受到歡迎。而這都是建立在曾經國内電商以及跨境電商并不發達的前提下,因此誕生了一批人肉代購人。
如今國内電商的發展已經足夠成熟,行業從增量競争轉向存量競争,各平台則紛紛圍繞着“用戶體驗”做起了文章,拼價格、拼質量、拼物流、拼品類已是平台間競争司空見慣的現象。
而在這個過程中,電商平台的中心化趨勢也越來越明顯,用戶紛紛往大平台靠攏。以個人代購為代表的非标準化購買渠道已經越發的難以說服新一代消費者。
“渠道”是當下消費者購買大牌産品時辨别真僞的主要方式之一,官方旗艦店、自營是當前最為大衆化的正品渠道,中外品牌入駐電商平台也是當前品牌面向消費者最重要的渠道之一。
同時,各電商平台也在同步入局跨境電商。以阿裡為例,一位阿裡自營的全球購店鋪商家表示,平台上帶有官方二字的全球購店鋪隻有阿裡自營店鋪和品牌方自營店鋪才可以審核通過,因此對應店裡的商品都是有正品保證的。
另外,京東海外購,抖音全球購等都是有官方背書的海外産品銷售渠道。加之如今直播電商、電商大促走向常态化,消費者通過官方渠道購買到劃算跨境産品已不是什麼難事。
據前述美國代購娜娜透露,在過去兩年疫情影響下,很多代購都不能按時履約,有不少同行便使出了真假混賣的幌子。例如一個客戶第一次購買就發正品,但第二次購買可能就是假貨,以假亂真忽悠所謂的老客戶。
代購産業本身存在灰色空間,逃稅、賣假貨等現象曆來就很頻繁,且難以把控。随着綜合電商和跨境電商平台的深入發展,這必然會對代購産業的生存空間形成擠壓。
跨境商品消費對于渠道的正規性會越來越嚴苛。
同時,最近幾年中國消費市場國貨風起,尤其是Z世代消費者逐漸成為消費主力,對外國大牌怯媚的現象愈發突出。國貨美妝、國産時裝品牌的崛起導緻一批國外品牌敗走中國,例如曾經在國内流行的韓妝早已風光不再。
疫情隻是導緻代購産業潰敗的加速器,但根本原因則要追溯到中國消費市場供需的變化。代購這種傳統的以個人為中轉的銷售模式本身就難以規範化與标準化,在跨境電商的大潮下,代購人散場成為曆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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