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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沈,一個80後急診科醫生。
在同齡人成家立業的年齡,我還是孑然一身。朋友們總說,但凡我相親的時候不告訴姑娘我是幹急診的,可能就有人願意“收留”我。
自從幹上這活,分秒必争日夜颠倒,跟閻王爺搶人是我的日常。時間一長,自己也整出一身毛病,腰頸椎的問題一個沒落下。
之所以一直堅持,其實是因為這份工作對我的生活和價值觀産生了巨大的沖擊和影響。幾個月前急診科接了一個腦梗病人,惡化後直接腦死亡成植物人了。
但是家屬的選擇和家庭環境着實令人動容,想着便将這個故事記錄下來。
6月18日淩晨2點,這天正好值夜班,剛送走一個打架鬧事被砍傷的,就接到了同事的電話。
電話裡同事說道先前住院的57歲病人老陳(真名咱就不透露了)高燒不止,血壓一直處于一個極低的狀态,隻能靠增壓藥維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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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喊我開個會,想要讨論一下後續的救治方案。雖然大家都知道希望基本不大了,但我們還是要全力救治的,這事關職業道德素養問題。
老陳是6月初被送到急診的,我還記得的他來的時候也是淩晨,那會兒意識還是清醒的,隻不過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半邊身子動不了,便趕忙打120叫救護車了。
半邊偏癱,又是年紀大的人,基本就是腦出血了。不過在後來的診斷裡發現他出血量較少,姑且和家裡人商量采用保守治療,就讓他轉到後面住院部去了。
因為我得一路跟過去,便和家屬聊了聊家庭情況。路上老陳的妻子不停地在發微信、打電話,令我不解。但是轉念一想估計在聯系其餘家屬,也算是個正常事兒。
後來老陳在重症待了十多天,不幸的是,在那裡他的病情惡化了,出現了二次出血的症狀,立馬拉進手術室開刀,出來的時候基本就在昏迷的狀态。
一般來說,二次出血是個很嚴重的情況,這次昏迷估計得近一個月才能醒來,當然,也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老陳的妻子和弟弟都在旁邊看護,偶爾重症的醫生也會找我開會詢問情況,便有了先前夜班發生的事兒。
路過病床前,我也有去安慰他們。畢竟這個時候,誰都想要一個依靠,從他妻子的口中,我才明白他們一直在聯系的人,正是他們的兒子,還在隔離的兒子。
也正是了解了這段經曆,才會讓這個故事顯得刻骨銘心。
老陳的兒子小陳出生就有哮喘,這是家族疾病,老陳妹妹有,姐姐有,父親也有。
好在這病雖然無法根治,但是長大後大概率會轉為隐性,不會影響生活。但在童年時期,多少還是會受一些影響。
空調房不能呆,家裡刷了油漆啥的統統不能聞,呼吸道也會顯得比較脆弱。
為了生計,在小陳6歲的時候,妻子就選擇出去打工,去了浙江杭州。妻子是個肯幹的人,早年就是在廣州打工的時候與老陳相遇的。
而老陳則是留在老家繼續在當地軸承廠裡幹着體力活,年複一年,老陳的身體越來越扛不住消耗,便選擇在小陳12歲時也跟着去了杭州,留下小陳一人在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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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多年不見面跟父母的關系也開始疏離,難得老陳夫妻回家看着他,他都感到無所謂,親近不起來,甚至還經常吵架。
他之所以這樣排斥父母,跟他的經曆有很大關系。小時候無論是牙疼上醫院補牙,還是上學報名,都是爺爺帶着他去的。
看到别人爸媽接送,高低小陳心裡也不自在。二年級的一天早上,爺爺去公園晨練回來晚了,小陳便選擇自己一人上學。
自此以後他便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報名。而爺爺奶奶則有自己的小賣鋪,看到孫子一個人能解決問題,倒也放得下。
這種狀況持續到高三畢業,才有了改變。
缺乏管教,又正直網絡和網吧崛起,小陳自然走上歪路,沉迷泡吧,不愛學習。最終高考考了四百多分,落榜。
沒辦法,老陳便選擇将小陳送去複讀。身在内陸人口大省,大多數家長還是想争取一下,幸運的是,一年後他考上了南京的一所211學校。
本來兩人是從小鬥到大,從來沒停過,争吵、離家出走的戲碼是層出不窮。但從分數出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那麼多年,老陳也鬥累了,以前他也是不羁少年,沒想到被自己的兒子幹懵逼了。本來就累,這下看到分數,自然就選擇了妥協。
兒子念大學期間,老陳有時候會特意開車繞道小陳的學校,進不去就在圍牆外面轉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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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小陳放假回家,他又各種擺當爹的譜,惹得孩子不願意搭理他,雖然比以前妥協了一些,但是仍有脾氣在。
在小陳22歲生日那天,老陳難得感性了一回“兒子,爸也是第一次當爹,這些年對你确實有些粗暴,如今你終于平安的長大成人了,今後你的決定爸爸不幹涉了……”
也正因為這句話,小陳第一次發自内心的微笑,他高高興興地念完大學。因為他學的是英語專業,畢業後便直接去了東歐做翻譯工作。
或許老陳真的準備好放手,但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一切,老陳每天一睜眼就查看歐洲的新增病例,松散的防控措施,讓他内心無比恐慌,他害怕兒子有任何不測。
那是他時隔6年第一次主動給兒子打電話,小陳去東歐2年了,他要喊兒子回家。
從一周一個電話,到一天一個電話,老陳催得越來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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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小陳還寬慰父親,但局勢确實越來越糟糕,小陳自己也感到了疫情的迫在眉睫,他手上繁重的工作也确實壓得他喘不過氣,最後他決定聽從父親的決定回家。
跨越好幾個時區,再次回到國内的小陳必須接受隔離,當時的隔離政策在入境口岸要滿14天的基礎上,回到居住地還要隔離14天。
裡外裡一個月的時間,小陳就想着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但老陳不樂意了。
他見小陳肯聽自己的回國,又犯老毛病了,他開始迫不及待為兒子規劃未來,他希望小陳隔離期間找好工作,結束隔離就直接上班。
小陳被冷不丁地催促給惹急了,兩頭倔牛隔着電話又開始吵起來,小陳想再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考研還是工作,但老陳堅持要他趕緊工作,兩人僵持不下。
這樣的争吵持續了十多天,老陳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吃了這麼多苦養出來的兒子為何死都不聽勸,心裡自然是火上心頭。
後來,便在6月出的一個淩晨,腦出血偏癱了,随後來到我這兒。
妻子直到老陳送急診第二天才聯系上小陳,雖然天天吵架,但親生父子打斷骨頭連着筋,小陳沒辦法出來,隻能在隔離酒店裡幹着急。
6月18日淩晨,老陳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高燒不止,血壓要不就是一直高,要不就是一直低,隻得轉進icu。
此時距離小陳隔離結束還有3天,妻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們把老陳推進icu,她唯一的期待就是讓父子倆再見一面。
不得已,隻得再次撥通電話。電話裡,妻子開始說話還比較理性,但是沒說幾句就繃不住了,眼淚大把大把得掉。
先前在重症的時候醫生說道可能會在一個月後醒來,現在進了icu,基本可以被宣判死刑了。
後來的幾個電話裡,妻子更是直接把醫生的“死刑通知書”交代了出來:腦死亡,瞳孔潰散。
接到電話的小陳還尚顯平靜,不停的安慰母親,因為他知道:如果連他也崩潰了,那母親的精神狀況就會更難以讓人接受了。
小陳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尋夢環遊記》,裡面的角色說過:“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腦死亡,第二次是心髒停止跳動,第三次是被人們所遺忘。”
因為思想比較開放,小陳多少對于生命看得比較開,如果已經腦死亡,那就代表無法醒來。徒留肉體在世上,也隻是吊命而已,反倒是對生命的一種侮辱。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我也說說我的想法。”“如果他真的離開了,那我更想要敬畏生命,讓他回歸塵土”
這是小陳電話裡的原話,後來和老陳妻子聊天時她親口和我說的。
孩子說得輕松,但是老陳的妻子又怎麼放得下,她本下定決心以一套房子的代價吊着老陳的性命,如果代價超過自家的房子價值,就放棄。
如果還能撐,就繼續。當然,她起初是這麼想的。
後來老陳的侄女來探望,她本是這所醫院的護士,和醫生也有一些交情,便通融了一下,帶着老陳的妻子進icu探望一番。
現實裡icu和電視劇可不一樣,内部乃是無菌環境,患者家屬根本不讓進。
進了大門後有一條回廊,原本家屬可以在回廊外隔着玻璃看看家人,但是因為疫情耽誤,如今這條回廊也不讓人進了。
老陳的妻子在侄女的陪伴下進入病房内,她看到老陳的肉體早已失去的血色,安靜地躺在那裡。
周邊一堆儀器不停地運轉着,像是一根根針,紮在她的心裡。
“如今枕邊人已沒有了人樣,這份堅持,真的還有意義嗎....”
沒幾分鐘,她們便被醫生趕了出來。雖是通融,但也呆不了多久,病房外的這條回廊就像迷宮一樣,走不到盡頭。
昏暗的燈光讓她不知道所措,她想着:或許真的該放棄了。
出了這道暗綠色的大門,老陳的妻子便和兒子通了電話,也和醫生交了底:放棄治療。或許兒子說的是對的,敬畏生命,讓他回歸塵土。
按道理來說,明面上中國是不允許拔管這種事情存在的,但是總會有病人的家屬做出這種選擇,因此許多醫院也默認這種事情的存在。
小陳隔離最後一天上午的8點09分,心電監護儀的報警響起,一條水平的橫線宣告了老陳的離開。
生命的最後時刻,老陳依舊還是那番模樣,不知如果尚有思想,他是否會留戀人間。
小陳的選擇或許殘酷,但他也确實說到了我們的心坎裡,有時候過于執拗挽回很可能會造成更深的傷害。
這樣痛苦地選擇在急診室時不時就會有人必須面對,作為醫生有時候真的愛莫能助隻能旁觀,人生最後的選擇題如果是你又會作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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