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菜場買菜時,不管買什麼菜,臨了總要買一把小蔥,絕不是大蔥,即使在北方,也隻買小蔥。
小蔥,湖南人叫香蔥,越細越好,細的香味才更濃郁。
家裡冰箱常年備着蔥,切細了,用盒子裝好,放在凍櫃,随時可用。
蔥,多年生草本植物,葉圓筒狀,中空,莖葉有辣味。神農嘗百草找出蔥後,便将其作為日常膳食的調味品,各種菜肴必加香蔥而調和,蔥是“和事草”。
蔥是曆史的,在很多典籍裡有對其描述。
“蔥有冬春二種,有胡蔥、木蔥、山蔥,二月别小蔥,六月别大蔥,夏蔥曰小,冬蔥曰大。”這是《齊民要術》的描述。
“蔥”曾為“茐”。明·高鐮《遵生八箋·卷十二》:“入少許茐花、大小茴香、姜橘絲、花椒末、紅曲,研爛,同鹽拌勻。”
蔥亦有詩意。“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這是我們熟讀的《玉台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郁郁蔥蔥,蔥茏歲月,這是我們現在常用的形容詞。蔥從一種菜,上升到美學高度。
小蔥,在湖南人餐桌上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呢?
除了山東人,湖南人也許是最鐘愛蔥的,如果聚焦到小蔥,湖南人當屬第一。
在湖南人眼中,除了辣椒,小蔥應該是排第二位的佐料。
湖南人做菜,少用調味品,喜歡用佐料,這佐料就是蔥姜蒜,蔥首當其沖,絕大部分菜都會用到蔥,尤其是葷菜。
小時候,家家戶戶窗台上種一盆小蔥,做菜的時候揪一把蔥葉。
蔥,特别好伺候,洗幹淨生的就可以扔在菜裡。
做人就像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可見蔥是有風骨、有形象的。
即使是簡簡單單的形象,使用時亦會有多種形态,有時是蔥花,有時是蔥段,有時是蔥結,視不同菜而定。有時當先鋒,在油鍋炸香再下菜,給其助威;有時當中鋒,挽成蔥結,和某些大菜一起遨遊;有時當後衛,菜出鍋再錦上添花。
做魚是一定要用蔥的,不管是蒸煮炸煎,出鍋總要放蔥花,水煮魚還得用蔥結一起煮。
做湯也要蔥,不管什麼湯,熬的、煮的,最後總要撒一把蔥花,這活才算完美,就像國畫上最後那一枚章。
蒸菜也要放蔥,什麼菜蒸熟上桌前,總要撒蔥花和剁椒,紅紅綠綠的,喜慶。
涼拌,拌的都是味,當然少不了蔥。鹵味,即使是重口味的豬腳,鹵完,也得再裹一點蔥花。焖煮的,火辣如口味蝦,紅紅的身體最後披挂了蔥花才上陣。
湖南人最喜歡的米粉,即使沒有肉臊子,也一定要放蔥放辣椒。
為什麼一定要蔥呢?色香味,首先是顔值的點綴,紅紅綠綠是湘菜最典型的審美邏輯,蔥比誰都合适承擔綠葉角色。
還有味道的需要。
和同為佐料的芫荽一樣,蔥本身有辛辣味,但她的辛辣不像芫荽那麼怪異,她是平和的,是絕大部分人能接受的,而且到了菜裡,她的辛辣化成了難以言喻的清香,能和絕大部分食材碰撞出奇妙的口味,激發了與之為伍的菜中所有的鮮味,不隻是調和,更是催化劑,好像激發了所有的荷爾蒙,有一種無形的精神内核。
蔥好像是神奇的存在。有了蔥,菜才有了靈魂。有了貼心貼肺的心靈安慰,是那畫龍點睛的神來之筆,是靠近完美的那最後一公裡。
蔥于湖南人,不是定海神針,就是深入骨髓的日常生活。
但是,蔥,不是關乎生死的溫飽,亦不負責營養平衡。有貢獻嗎?應該是。但亦未免不可或缺。
缺了蔥,隻是少一點味道而已。蔥就是負責那麼一點調性,就像原始人脖子上挂的獸骨項鍊,中式建築上的飛檐、小獸,法式建築上的老虎窗和山花,就那麼一點人文,一點藝術。
沒有蔥,也沒關系。隻是長此以往,一點點沉淪下去,就像陷入無邊的黑夜,無知無覺。
蔥總歸是婉約派。
因為細,沒有霸氣側漏的氣場,小蔥擔當不了大任。于是,永遠像小媳婦一樣,扭扭捏捏地在主菜的風光裡活色生香。
永遠不是主角,永遠約隐約現,是永遠存在永遠不下台的龍套。
奢望過主角嗎?應該沒有。
因為自知比不上大蔥的獨當專行,大蔥在北方多牛掰啊,既可蔥爆海參,也可蘸醬走天下。小蔥甚至連芫荽的存在感都比不上,至少芫荽可以單獨涼拌或者當一盤蔬菜下火鍋。但是蔥不行,她涼拌,隻是切得細細的在其他大咖掩護下出戶;下火鍋,也隻能做一個蔥結,下在清湯裡,熱一下場,給後面的主菜當一下前戲。
即使偶爾是主角,也非大女主。
比如,蔥頭煮豆豉,湖南民間專門給孩子治感冒的偏方。當然,那碗裡,除了蔥頭,還有千年老妖——豆豉。不算絕對的主角。
香拌小蔥,算是主角,香油、生抽、白醋、剁椒等淋在身上,好像渾身插滿旗子,獨立出台,終于當了一回主角,但也隻是一道小而美的涼菜而已,擔當不了餐桌扛把子。
“你就是一死跑龍套的!”就像周星馳在喜劇之王裡說的。
還真把自己當根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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