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劇中,在那花街柳巷處,總會安排一個“花魁”式的人物。一般這種人物的設定都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看多了這種劇,總有朋友問我:“這應該隻是一種想象吧,古代這類女子不可能真的這麼有才吧?”
每次回答這類問題,筆者都會讓對方去看一看柳如是的詩詞書畫作品。她的才華,比起這些電視劇裡塑造的才女形象隻會更令人欽佩,原因在于她不隻有才,還是一個有氣節的女子。
柳如出身貧苦,早年輾轉被賣至風塵之地,但她卻潔身自好,憑着一身才氣受到衆多才子的追求。後來和錢謙益在一起,相守多年。清人入關後,柳如是甯死不肯降清,本已降清的錢謙益也在她的影響下稱病辭歸。當年南宋才女李清照寫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柳如是當時的舉動其實就是李清照筆下的“人傑”。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氣節,後世學者對她的人品多有贊歎。但令人遺憾的是,欣賞歸欣賞,很多學者卻始終不太肯承認她的才學。打心底,或許他們就認為這樣一個沒上過一天學堂的柳巷女子是寫不出好的作品來的,對于這種質疑國學大師陳寅恪很是反感。那麼柳如是到底有沒有才華?我們先來看一首她的詠柳詞:
《金明池·詠寒柳》
有怅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南浦。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況晚來,煙浪斜陽,見行客,特地瘦腰如舞。總一種凄涼,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釀成秋日雨。念疇昔風流,暗傷如許。縱饒有,繞堤畫舸,冷落盡,水雲猶故。憶從前,一點東風,幾隔着重簾,眉兒愁苦。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
這是一首詠柳詞,詠的是一株在蕭瑟冷風中獨自飄飛的寒柳。寫此詞裡,柳如是還沒有遇到錢謙益。在此之前他曾與大才子陳子龍在一起,飄零多年的她曾以為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不曾想這位陳大才子卻是有妻室的。在種種壓力之下,柳如是不得不與他分開。這首詞正是感歎自己身世的坎坷,那柳絮飛花正是暗合詞人自己。
縱觀這首詞,有3個一般文人都很難達到的高明之處。首先,詞人明明是在詠柳,但全詞硬是沒有出現任何一個“柳”字。詞人像是在炫技,用了“霜條”、“飛絮”、“重簾”等多個替代詞,就是不提這個“柳”字。這種炫技是成功的,讀來我們并不會覺得這些詞用得生硬。
其次,這首詞其實通篇都在以柳樹寫自己,但卻完全不著痕迹。隻在最後幾句寫懷念舊人時,女主人公才出現。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一切景語皆有情,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柳如是做到了這一點。
再次,全詞在意境的渲染上是極為高明的。雨、煙、東風、月、夕陽等意境一一引入,随着時間層層鋪開,詞人的情緒也層層遞進,相思由斜陽到月下,一筆勾勒,凄情層層渲染,非常具有感染力。
隻憑以上這3點,柳如是這個才女之名就非浪得虛名。但偏偏就有不少名家認為,這首詞不可能是她寫的。“一個風塵女怎麼可能寫得出這樣的詞”,很多學者讀完這首詞都犯嘀咕。對于這種說法,國學大師陳寅恪第一個站出來說公道話,他表示:
然今日尚有疑河東君之詩詞非其本人所作者,淺識陋學,亦可憫矣。
陳寅恪說的這位“河東君”正是柳如是。對于陳寅恪此舉,筆者十分欣賞。因為人家是風塵女子,就認為這樣的詞不可能是她寫的,這種想法确實是淺識陋學。陳老說這類人可憐得很,一點兒都沒錯。
誰說能寫出好詞的,就一定是士大夫文人。填詞這種事,一來靠的是苦學格律、煉字之藝,柳如是多年來苦學于此,自然能有所成;二來靠的是真情實感,這首詠柳詞通篇都是以詠柳喻己,之所以能這麼出彩就是因為字字發自肺腑,與一般無病呻吟的詞作相比,自是天壤之别。
對于柳如是,陳寅恪是非常推崇的,一向惜字如今的他花了大量的時間為其作傳,編成了一部《柳如是别傳》。除此之外,王國維、郁達夫等人也都對她很是推崇。雖一身飄零,但死後能得到這些文壇巨匠們的欽佩,也算是一種安慰吧!大家喜歡這首詞嗎?歡迎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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