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闆橋(1693-1765年),原名鄭燮,字克柔,号闆橋,江蘇揚州興化人。進士出身,學識淵博,工詩詞,善書畫。因為他在所作的書畫下款都題“闆橋鄭燮”字樣,後來人們就稱他為鄭闆橋。鄭闆橋是著名的“揚州八怪”之一,以書畫聞名于世,但其實他也是一位難得的好官、清官,曾任山東範縣、濰縣知縣十餘年。鄭闆橋一心為民,寫過一首這樣的詩:“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聽到竹林裡傳來的蕭蕭風聲,就能使他聯想到百姓的疾苦。鄭闆橋不僅在廉潔自律方面堪稱楷模,在勤政愛民方面同樣政績卓著,即便因此獲罪罷官也再所不惜,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
乾隆七年(1742年)春,鄭闆橋被選授山東範縣知縣。“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在鄭闆橋看來,既然為官一方,就要盡職盡責,努力造福一方百姓,方可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據史料記載,在做範縣知縣時,鄭闆橋居官謹慎,很擔心自己不了解民情,辦錯了事,對不起老百姓。他明白官民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縣門一尺情猶隔,況是君門隔紫宸。”(《範縣》)所以他經常深入農村,探問農桑之事,了解下情。他為官力求簡單,非常讨厭衙門開道之類的擾民禮儀。他常常不坐轎子,不鳴鑼開道,不打“回避”“肅靜”牌子,身着便服,腳穿草鞋到鄉下察訪。因為他常常微服“隴上閑眠看耦耕”,以緻“幾回大府來相問”,上級官員派人到縣衙門找他,竟看不到他的人影。鄭闆橋還堅決拒絕别人的饋贈和賄賂,積極處理政務,不積壓文案,公事之餘就和文人們一塊飲酒詠詩,有人都忘記他是縣官,正所謂“絕苞苴,無留牍。公餘辄與文士觞詠,有忘其為長吏者。”
鄭闆橋在範縣做了四年的知縣,于乾隆十一年(1746年)調任濰縣知縣。不料自乾隆十二年起,山東連年荒歉,《清史列傳》和《揚州府志》均有記載,如“官濰縣時歲歉,人相食”。有一天,鄭闆橋到城外視察災情,看到災民成群結隊地遠離家鄉,到關外逃荒,不禁熱淚盈眶,随即寫下《逃荒行》:“十日賣一兒,五日賣一婦。來日剩一身,茫茫即長路。……身安心轉悲,天南渺何許?萬事不可言,臨風淚如注。”
鄭闆橋深為百姓的苦難焦慮:“我鄭闆橋在本縣生靈塗炭,民生凋敝之際,竟然束手無策,真是愧對黎庶!此時不為百姓請命,更待何時!”《清史列傳》做了這樣的記載:“燮開倉赈貸,或阻之,燮曰:‘此何時?俟輾轉申報,民無孑遺矣。有譴我任之。’”也就是說,鄭闆橋看到百姓大災,遂直接打開官家的糧倉救濟百姓。有人勸阻他,讓他按朝廷的制度規定,先向上級請示,他卻義無反顧地說:“這是什麼時候?等輾轉向上級請示報告,老百姓就剩不下一個了。上級有什麼譴責,由我來承擔責任!”由于他的力排衆議,打開官倉放糧赈濟,讓百姓辦好領糧的借據,就把糧食發給他們,救活了成千上萬的人。
這年秋後,仍無收成。“秋又歉,捐廉代輸,去之日,悉取券焚之。濰人戴德,為立祠。”災民根本無力還糧,鄭闆橋不顧自身安危,決定把借條當衆燒毀。燒毀借條的那天,老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縣府門前萬衆歡騰,借條被紛紛投入火海之中。随後,鄭闆橋主動捐出自己的官俸,并組織富戶、官紳籌資,替老百姓交納賦稅。由于鄭闆橋的精心努力,使得濰縣雖然遭受了長達五年的自然災害,老百姓卻能度過饑荒。濰縣人民對他感恩戴德,修建生祠來奉祀他。
鄭闆橋還善于斷案,留傳至今的鄭闆橋批案判牍有6冊之多,涉及案件300餘件,詳細記載了他無私奉公、秉公斷案的事迹。由于他的勤政,使得在濰縣任職的七年時間裡,他沒有積壓任何案件,也沒有老百姓受冤枉,甚至好幾次出現了監獄中連一個罪犯都沒有的景象。史料也稱贊他“無留牍、無怨民”,“囹圄囚空者數次”。從中不難看出他治理濰縣社會秩序、民風教化的成效,堪稱縣官的楷模。
鄭闆橋之所以能有這樣的作為,受到百姓的衷心擁戴,這需要從他的所思所想、他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進行剖析。
鄭闆橋以科舉入仕,深受儒家思想影響,具有濃厚的儒家基本色調,“讀書志在聖賢,為官心存君國”。他認為讀書寫文章,都是為了經世緻用,為國為民,最重要的事業是“敷陳帝王之事業,歌詠百姓之勤苦”,所以他明确表示,自己出來做官的目的,是想效法前賢,“立功天地,字養生民”。(《濰縣署中與舍弟第五書》)相反,對于那些隻想出人頭地的讀書人,他是非常鄙視的,說這些人“一捧書本,便想中舉中進士作官,如何攫取釣魚,造大房屋,置多田産。起手便錯走了路頭,後來越做越壞,總沒個好結果。”(《範縣署中寄舍弟墨》)
鄭闆橋有深厚的農民思想意識,觀察社會時,往往站在以農民為中心的勞動人民立場。在《範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中,他這樣寫道:“我想天地間第一等人,隻有農夫,而士為四憶之末。”因為農民“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種收獲,以養天下之人。使天下無農夫,舉世皆餓死矣。”他同情農民,重視農民,把勞動人民提高到社會首位,把讀書做官之人放在末等,這是真正擺對了自己做人、做官的位置。
他主張平等待人,“家人兒女,總是天地間一般人,當一般愛惜,不可使吾兒淩虐他”。他教導孩子,凡有好吃的東西,一定要分給那些貧寒人家的孩子,“若吾兒坐食好物,令家人子遠立而望,不得一沾唇齒,其父母見而憐之無可如何,呼之使去,豈非割心剜肉乎?”(《濰縣署中寄舍弟第二書》)他還反複告誡家人,對窮人“要體貌他,要憐憫他;有所借貸,要周全他;不能償還,要寬讓他。”(《範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他深切同情農民的苦處:“可憐我東門人,取魚撈蝦,撐船結網;破屋中吃粃糠,啜麥粥,搴取荇葉、蘊頭、蔣角煮之,旁貼荞麥鍋餅,便是美食,幼兒女争吵。”每每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落淚,所以讓弟弟把自己的工資“挨家比戶,逐一散給。”(《範縣署中寄舍弟墨》)
支持、維護窮苦人和弱勢者,替他們把心中的理由講出來,不準有錢有地位的人仗勢欺人、強詞奪理,保證執法公正,維護社會公平,這是鄭闆橋做官的亮點之一。他經常有意識地為弱勢群體喊冤叫屈,替他們發聲,維護他們的權益。更為重要的是,鄭闆橋還積極通過自己的詩和筆,為窮苦百姓呐喊代言。在他的集子中,有許多反映民間疾苦的作品如《滿江紅·農家四時苦樂歌》,以及《悍吏》《私刑惡 》《姑惡》《孤兒行》《後孤兒行》《逃荒行》《還家行》等詩詞,都是站在被剝削被壓迫階級立場說話。
“不燒鉛汞不逃禅,不愛烏紗不要錢。”(《燕京雜詩》)鄭燮在山東省先後做了十二年的官員,“以請赈忤大吏,乞疾歸”《清代學者像傳》。鄭闆橋為民請命受到上司的處罰,離任之時,“囊橐蕭然,賣書畫以自給”,口袋裡空空如也,一無所有,靠賣字賣畫為。不過值得鄭闆橋欣慰的是,山東父老自發沿途十裡相送,這正是老百姓對他為官一方的最高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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