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是對史圖館專欄的投稿，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本作品并非嚴謹的曆史學術研究，僅供參考。”

本文作者：雅卡

北宋元豐三年元旦（1080年），開封。新年時節的爆竹聲聲掩蓋了遠行的車馬辚辚。時年四十三歲的蘇轼就這樣悄然離開了這個風雲詭谲的權力中心，前往千裡外的黃州（今湖北黃岡）。

故事要從半年前說起。王安石變法後，北宋的政局愈發混亂，新舊兩黨攻讦不休。新黨從蘇轼的謝恩表中挑出幾句詩來，構陷他非議朝廷，之後又捕風捉影地誣告他謀反，把他送進了禦史台的監獄要處他死刑。因為禦史台内遍植柏樹，上有烏鴉栖息，又被稱為“烏台”，此事便被史籍稱為“烏台詩案”。

所幸宋朝有不殺士大夫的祖訓，他的親朋好友也紛紛為他鳴冤：弟弟蘇轍懇請用自己的官職為兄長贖罪，就連身處對立陣營的好友章惇也上表為他開脫。隻是蘇轼的确在詩中口吐怨言，貶官流放的處罰依然是免不了的。

經受了四個多月的牢獄之苦，蘇轼以為一切的厄運都已随風而去了，卻不曾想，這隻是他半生颠沛的開始。

遙遙憑轼瞻蘇子，

望盡塵煙谪路茫。

卻道從心漂泊去，

天涯何處不吾鄉。

黃州

蘇轼在黃州的生活意外的安逸，大概是因為天性豁達的他總能從常人司空見慣的尋常事物中找尋到令自己快活的東西——尤其是在關于吃的方面上。或者通俗點說，蘇轼可能就是個與生俱來的吃貨，不光喜歡吃，而且善于吃，更是能把難登大雅的東西編排成詩文。比如豬肉，這在明朝之前一直被視作“賤肉”，為達官貴人所不齒。尋常人家又摸索不到烹饪的訣竅，導緻市場上的豬肉仿佛不要錢一般跳樓甩賣就連窮到吃土的蘇轼每天都能打兩碗管飽。按他的方法炮制過後的豬肉竟然還異常美味，這便形成了至今流傳近千年之久的一道名菜——東坡肉[1]。

來到黃州的第二年，蘇轼在東門外的山坡上開墾了數十畝土地，以此自号“東坡居士”[2]。

第三年時，蘇轼泛舟赤壁，留下了傳唱千古的《赤壁懷古》與兩篇《赤壁賦》。在這一刻，他的悲喜感歎仿佛逸脫了塵世的樊籠。

滄海餘生、小舟歸去；但回首，明月空江、煙波千裡。

遠在京城的皇帝感念蘇轼的大才，幾次想要啟用他回京修編國史，隻是當朝宰相（并不是王安石）始終不允。在黃州四年後，神宗下旨将蘇轼谪居地遷往汝州（今河南汝州），這裡距汴京很近，生活條件也較為優越。可是汝州離黃州太遠了，蘇轼就像逃學的小孩一樣百般不願[3]，不過這畢竟是皇帝的一番好意[4]。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經過江甯（江蘇南京）時，蘇轼與愛妾王朝雲的兒子也在途中不幸夭折。備受打擊的蘇轼向皇帝上表請求能在常州居住（陽羨，今江蘇宜興，宋屬常州），希望能在此安度晚年。不過在得到皇帝批準前，他還得繼續在路上奔波。最終皇帝批準了他的請求，走到半路上的蘇轼終于得以啟程返回，隻是他才剛剛抵達，就又傳來了宋神宗駕崩的消息。蘇轼背負的處罰得以撤銷，可是朝廷接着就任命他前去登州（今山東蓬萊）任職，随即又召他回京任禮部郎中（從六品）[5]。谪仙般的蘇轼在風塵中流落了一整年，他自嘲為年邁的老馬，不再貪圖什麼高官厚祿[6]。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7]。

[1] 《豬肉頌》：淨洗铛，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2] 《東坡八首·序》：餘至黃二年，日以困匿，故人馬正卿哀餘乏食，為郡中情故營地數十畝，使得躬耕其中。

[3] 《書遺蔡允元》：坐客皆雲東坡赴官之意，殆似小兒遷延避學。

[4] 《宋史·列傳第九十七》：神宗數有意複用，辄為當路者沮之。神宗嘗語宰相王珪、蔡确曰：「國史至重，可命蘇轼成之。」珪有難色。神宗曰：「轼不可，姑用曾鞏。」鞏進太祖總論，神宗意不允，遂手紮移轼汝州，有曰：「蘇轼黜居思咎，閱歲滋深，人材實難，不忍終棄。」轼未至汝，上書自言饑寒，有田在常，願得居之。朝奏，夕報可。

[5] 《宋史·列傳第九十七》：至常，神宗崩，哲宗立，複朝奉郎、知登州，召為禮部郎中。

[6] 《次韻答賈耘老》：可憐老骥真老矣，無心更秣天山禾。

[7] 《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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