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以為，“義結金蘭”中的“金蘭”原指朋友間感情投合，後來又用做結拜為兄弟姐妹的代稱。也就是說，“金蘭”是指結拜的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筆者獨認為，“金蘭”并不是指結拜的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而是指結合在一起共同生活、情投意合的男女關系。由于人們不能正确理解《周易》，所以自古以來就把“金蘭”二字理解錯了，也應用錯了。

“金蘭”二字取自《周易·系辭傳》中的一句話:“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這句話的關鍵詞為“同心”，“同心”的主體是“二人”。指出隻要“二人同心”，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即使前面的阻礙物是金，也會被斷開；“同心之人”就會有“同心之言”，“同心之言”最容易使人接受，聽到“同心之言”就象聞到了蘭花的香味，沁人心脾而渾身舒坦。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這句話是孔子用來解釋《同人卦》之九五爻辭“同人，先号咷而後笑”的。完整的原文是這樣的:“‘同人，先号咷而後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要想真正、徹底弄清這句話的意思，我看就要從《同人卦》說起。

何謂“同人”？同等而無階級差别之人也，即“大同社會”之人也。孔子所謂的“大同社會”就是原始共産制社會，在大同社會裡，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沒有階級差别。《同人卦》獨陰居内卦中位，當位得中，衆陽皆應，《彖傳》所謂“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易》以獨為尊，故《同人卦》象征以女子為中心的母系氏族公社。

懂得了《同人卦》的時代背景，我們再解釋其九五爻辭“同人，先号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同人卦》與《小畜卦》有卦變關系，《同人卦》主爻六二出而上行，之于四位，承于九五之下就形成了《小畜卦》。故《同人卦》為“同人”之先，《小畜卦》為“同人”之後。在《同人卦》中，六二為巽體主爻，“巽為風”，六二為巽下之口，風出乎口而聲大，其聲如啼哭嗚咽之聲，故曰“号咷”。六二在同人之先而有“号咷”之狀，故曰“同人先号咷”。又“巽為繩直”，六二居中而其直如垂繩，故《象傳》言曰“中直”。《同人》六二為什麼會啼哭“号咷”呢?這是因為《同人》六二與九五正應，說明六二鐘情與九五。六二與九五應而不比，則是鐘情而不能得遇，故“号咷”。母系氏族公社實行族外群婚，女子居住在本氏族内，而男子則分散到其它氏族去尋求配偶，男女的婚配都是随遇而安的。六二“号咷”表示她隻追求并等待自己鐘情的人，不願與别人苟合，這就是為什麼母系氏族公社在全盛時期普遍形成對偶婚家庭的原因。對偶婚家庭是以女子為中心，男女雙方在兩廂情願的基礎上，在或長或短的時間内組成相對穩定，但并不受約束的成對居住生活的家庭。這種家庭在當時是進步的，女子起主導作用并隻與鐘情的男子生活在一起，這是一種中直行為，故《象傳》釋曰:“同人之先，以中直也。”

《同人卦》變為《小畜卦》時，《同人卦》六二上行，承于九五之下，成為《小畜》六四，這就說明在母系氏族全盛時期，女子已不滿足在本氏族内過随遇而安的群婚生活，而是開始主動外出尋找自己鐘情的配偶。《小畜》六四為兌體主爻，“兌為說”，“說”通“悅”，高興的意思，故曰“笑”。《小畜》在《同人》之後，故曰“而後笑”。女子為什麼先“号咷”而後又笑了呢?就是因為她與自己鐘情的人在《小畜卦》中相遇了，有情人終成配偶了。

有情人相投而遇合，為什麼說是“大師克相遇”呢？“大師”是什麼意思？原來“大師”在這裡是“大”與“師”的合稱。在這裡，“大”指《同人卦》九五；“師”指《同人卦》六二。《周禮·師氏·注》曰：“師，敬人以道者之稱也。”衆則必有主之者，主之者為師。母系氏族公社以女性為主之者，故稱女主為師。《同人卦》六二為女主而中直者，故稱“師”。《同人卦》九五中正當位，有大人之範，又《易》以陽剛為大，故謂之“大”。《同人卦》九五與六二在《小畜卦》中近比而遇，終成配偶，故曰“大師克相遇”。《象傳》亦因而釋曰:“大師相遇，言相克也。”女子不惜外出尋求自己鐘情的配偶，體現了母系氏族公社全盛時期，男子在社會生産生活中的地位已逐步提升，男尊女卑觀念開始萌芽，後逐漸出現了以男子為中心的父權制個體家庭。

“同人先号咷而後笑”這句話反映的是母系氏族公社全盛時期，群婚的婚配形式已基本被對偶婚所取代，并開始向一夫一妻制的婚姻關系轉化。對偶婚是男女關系相對固定的婚配形式，已開始擯棄随遇而安的交配形式，開始注重男女之間的情感，兩廂情願才能結成婚配關系。婚配關系逐漸以情感作為基礎，這就是“同人先号咷而後笑”的原因。與意中人不能相遇則号咷，遇到了意中人後則笑，這是人與人之間情感的真實流露。《詩經·衛風氓》中就描寫了這樣的情景:“不見複關，泣涕漣漣；既見複關，載笑載言”。婚配以情感為基礎，追求精神層面的享受是人類進步的表現。情感相投的戀人，或出或處，皆能同心；或默或語，其言如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這是男女感情首先從群體情感中私化出來的表現，是人類進化的表現。

明白了“同人，先号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的意思，我們再從卦象上解釋“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同人》六二與九五皆中正當位，成正應關系，說明兩者相互鐘情，故曰“同心”。《同人卦》九五居乾體，“乾為金”，卦變為《小畜卦》後，原本連在一起的乾體斷開，故曰“斷金”。《小畜卦》六四在兌體，“兌為銳”，銳者鋒利也，故曰“其利”。《同人卦》六二鐘情于九五，因不能得遇九五而“号咷”，其心堅誠，終得遇合，故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小畜》六四為兌體主爻，“兌為口舌”，換言曰“言語”，“兌為悅”，表示高興，言笑宴宴，故曰“同心之言”。又《小畜》六四為巽體主爻，“巽為木”，泛指草木，這裡取象為“蘭”；又“巽為臭”。知心話語三冬暖，故曰“其臭如蘭”。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孔子這句話不僅從卦象上、義理上解釋了爻辭“同人先号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而且也熱情歌頌了戀人之間那種真摯、熱烈的愛情，揭示了母系氏族公社全盛時期，對偶婚配關系中萌生的樸實的愛情及其重大意義。所以“金蘭”二字原指情投意合的男女關系，适合象征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婚姻關系。

（文章為子夏故壇原創，圖片配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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