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達兩個多月的疫情封控之後，上海2500萬居民身心俱疲。6月29日上海餐廳恢複堂食，有報道稱，人均1000元以上的高檔餐廳預訂火熱。

這與6月初上海奢侈品店鋪重新開門營業時的景象相似，當時愛馬仕、香奈兒和路易威登店鋪門口排起了長隊。

和上海其他幾百家商場一樣，奢侈品地标恒隆廣場在疫情期間完全關閉。剛複工那幾天，有人拍到一位女士提着三個沉甸甸的愛馬仕購物袋走出恒隆。不知是否因為當時交通方面的防疫要求，她選擇騎自行車離開，留下有些荒誕的一幕。

事實上在5月底，上海隻有部分人拿到出門證的時候，前灘太古裡的路易威登店鋪門口就排起了隊。

壓抑了兩個多月的購物欲在複工之初爆發，一些消費者表示，需要通過購物來安撫自己疫情封控期間所受的精神創傷。但在短暫的“報複性消費”之後，許多上海人不得不審視自己收入縮水的現實。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稱，複工的第一個周末，上海連卡佛出現了VIP房間預訂一空的場面。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周裡，客流低于疫情前的水平。

6月29日這天，我們前往恒隆廣場探查。商場裡比較安靜，保持着疫情前一貫的一塵不染的高标準。中庭換上了嶄新的彩色熱氣球裝置，主題是“再塑”。

上海恒隆廣場

各家奢侈品店鋪櫥窗布置一新，齊齊上架了今年秋季的新款。店鋪和商場員工穿戴光鮮，隻有口罩和貼在店鋪門口的場所碼提醒人們疫情這回事。

當天的恒隆廣場，目測客流差不多相當于疫情前的30%，“提袋率”不高。逛店的客人穿着休閑，很少看到疫情前人群中那些精心打扮的時髦人類，以往那種血拼、享樂的情緒還沒回來。

銷售們談論着外地客人不能來上海的難題。以往行走恒隆、财力雄厚的江浙富豪們至今沒有出動，因為防疫政策還未完全松綁，他們不想在回家後被隔離。這對上海奢侈品的客流和銷售來說，是一筆不小的缺失。

上海複工和恢複堂食的消息似乎都是突然降臨的。堂食恢複第一天，很多餐廳并沒有開業。因為在過去幾個月裡，餐廳們都調到了低耗能模式，改變了排班，隻有少數員工留在店裡打理外賣。

餐廳們對食材的訂購在暫停了數月之後，也無法瞬間備齊，加上消毒和防疫手續，不少餐廳還需要一兩周的時間才能重回正軌。

堂食的恢複有望提升購物中心的客流。此前因為沒法在外面吃飯，很多人打消了逛街的念頭，轉而網購，或者縮短了在購物中心逗留的時間。事實上，剛剛走出疫情的上海人，精神創傷還沒有完全平複。因為擔心疫情反複，很多人在盡量減少前往公共場所的次數。

恒隆大部分奢侈品店鋪眼下處在“銷售人員比客人多”的狀态，而愛馬仕和香奈兒店鋪門口的客人仍然需要排隊等待才有機會進入，每一次危機都再次證明了奢侈品行業強者愈強的規律。即便上海剛剛經曆封控的磨難，少數堅挺的品牌仍然傳出了漲價的消息。

上海恒隆廣場香奈兒店鋪

Dior店鋪的一位銷售說，在上海封控的4月和5月，很多熟客仍然在微信上和銷售保持聯絡，她們根據商品目錄挑選衣服并下單訂好。這種“不試穿就買單”的商品積壓了很多，複工後整個店鋪都在向四面八方發快遞，6月從月初到月底都在忙這個。

對于上海奢侈品生意影響最大的因素，是人們收入的減少，對未來收入的擔憂。從金領精英到基層員工，相當大比例的上海上班族都是根據業績領薪水的。疫情封控造成各行業生意停滞，讓他們失去了銷售提成、績效獎金、加班費等等一大部分收入。中小企業主們，受傷就更重了。

2020年第一輪疫情結束後，中國奢侈品市場出現了強勁反彈。今年的情況有所不同，多方觀點認為，中國奢侈品市場需要更長的一段時間。

今年4月和5月，上海物流的停滞給奢侈品行業帶來巨大的打擊。商場裡的時裝、皮具和化妝品無法送到消費者手中，而大量的進口奢侈品集裝箱滞留在港口。很多奢侈品公司将自己的中國倉庫設在上海，其他城市的消費者想下單時，卻頻頻被告知貨發不出來。

進入6月，物流打通，那些本應在4、5月賣出去的貨物成了庫存。一些商家不得不将部分庫存供給折扣渠道，一些零售商減少了下一階段的訂貨量，他們希望下半年的雙十一可以消耗一部分。

京東CEO徐雷早些時候對外透露，服裝品類春季系列積壓很多，一些工廠就直接跳過了夏裝，沒有生産。他還說，由于疫情封控造成消費者收入減少，4、5月份的京東客單價下滑。

2020年下半年，中國國内解除了疫情封控，而海外國家疫情爆發，開始限制聚集、關停工廠。中國當時成為全球為數不多的正常消費、正常生産的市場。一些紡織、加工類的訂單從東南亞、印度轉向中國，很多長三角的制造企業訂單暴漲到不堪重負。中國經濟出現高增長，企業主們從地獄到天堂，大賺之後他們消費了更多更好的奢侈品。

今年，海外國家對疫情放松了管控，中國不再會遇到訂單反常暴增的情況。相反，讓人擔心的是，東南亞國家是否會搶走中國的訂單。種種因素疊加，一些企業出現了降薪、裁員的現象，人們手裡的錢變得緊張。

今年5月，曆峰集團主席魯珀特在分析師電話會議上表示，中國市場增長放緩，5%到7%的增速不一定能保證，他認為中國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CNBC在針對中國奢侈品市場報道中說：“随着疫情進入第三個年頭，人們越來越擔心未來收入。”還引用奧緯咨詢一項針對奢侈品公司高管的調查稱，奢侈品牌下調了對中國業務的期望，預期今年中國内地業務同比增長3%，而幾個月前這個預測數據是18%。

上海IFC國金中心

看全球其他國家，今年奢侈品市場已經走出疫情陰霾，美國和歐洲市場氣勢如虹。貝恩咨詢在最近的報告中寫道：“消費者急于恢複疫情前的生活方式并更新他們的衣櫥。”認為歐美的表現有望超越2019年疫情之前的水平，而中國上海的疫情封控，是今年全球奢侈品市場的重大不利因素。

有分析師研究了上證綜指和标準普爾全球奢侈品指數，發現兩者表現出相似的變化趨勢。可見中國市場的狀況，特别是疫情狀況，對全球奢侈品市場的心理都有顯著的影響。

從瑞士鐘表聯合會發布的數據可見一斑。3月份瑞士向中國的鐘表出口額下跌了27.6%，4月進一步下跌了57.8%，5月更暴跌65.2%。同一時期，美國和歐洲則都實現了兩位數的增長。

中國奢侈品市場的恢複，與疫情封控措施的逐漸放松、與經濟大環境的恢複情況直接相關。6月29日恢複堂食當天，上海接連迎來行程碼摘星、博物館與美術館重開的積極消息，整個行業為之一振。

6月下旬，Prada已經在上海搶先舉辦了線下活動。梵克雅寶也6月29日晚宣布，《時間、自然、愛》大展将于7月1日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開幕。

似乎一夜之間，整個行業又開始摩拳擦掌。中國奢侈品行業的基本面仍然很好，中國仍然是全球第二大奢侈品市場。

在失去三個月的時光後，誰也不想繼續等待下去。幾乎每個品牌都想追回原定的年度目标，下半年的上海奢侈品市場，将會有更多刺激消費的營銷和活動出現。

2022年3月9日，我們發布了一篇文章《大隐于市的上海富人：地産商與資本玩家｜中國奢侈品地圖》，您可以從中窺見這座城市在疫情封控之前的奢侈品市場情況。

盧曦采訪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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