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事衛生所

今年3月，泸州合江男子王天貴及其外孫女被自家狗咬傷。聽人說村醫楊秀全處可打“狂犬針”，爺孫倆當天找到了楊秀全，陸續分三次注射了藥物。但4月27日，王天貴開始莫名發燒，先後被送往村上診所、合江縣某醫院，情況并無緩解。之後王天貴被轉到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被診斷為狂犬病并隔離。5月4日下午5點9分，王天貴死亡。醫院的死亡診斷為狂犬病。

疑問随之而來：既然被狗咬後的當天就注射了狂犬病疫苗，為何又會在一個多月後發病身亡呢？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從調查中了解到，有村民懷疑村醫楊秀全的狂犬病疫苗有問題。

5月6日晚，當地衛計部門向記者發來的通報顯示：楊秀全是用丙種球蛋白和克林黴素冒充了狂犬病疫苗。另外，在村醫楊秀全處注射過“狂犬疫苗”的，還不止王天貴一人。目前，當地衛計部門已經停止楊秀全及其所在村衛生所的診療活動，公安部門也介入調查。

遭遇

兩爺孫被狗咬 村醫處打“狂犬針”

王天貴住院卡

66歲的王天貴是泸州市合江縣白米鎮梨灣6社村民，女兒女婿常年在外打工，他同老伴和外孫女一起生活。今年3月7日，王天貴外出回來發現外孫女在哭，一問才知是被自家狗咬傷。王天貴決定打狗給外孫女出氣，誰知打狗時自己手臂也被咬傷，還出了一些血。

家人說，被狗咬後要打狂犬針，這一點王天貴很清楚，于是他當日便帶着外孫女到梨灣衛生所找到了醫生楊秀全。描述了被狗咬的情況後，楊秀全開了單子，拿出針藥進行了注射。之後的20來天裡，王天貴又相繼在楊秀全處打了兩針，兩爺孫共花了500多元。

“村裡人知道楊醫生那裡能打狂犬針，每次有人被狗咬都去他那兒注射。”梨灣村村民唐雲輝介紹，村上的診所其實有七八處，但隻有楊秀全處可以打“狂犬針”。農村裡被狗咬貓抓是常事，出了事就去楊秀全診療點注射“狂犬針”。僅唐雲輝和孫兒便在楊秀全處打了四次“狂犬針”。“我孫兒被自家和村裡的狗咬傷了三次，我被貓抓了一次。”唐雲輝說。

除開本村，相鄰的陳灣村村民也知道楊秀全處可以打“狂犬針”，被狗咬後也會去找他注射疫苗。陳灣村8歲的王明（化名）1月25日被狗咬傷後，也由母親帶着到楊秀全處打針。“我看他從冰箱裡拿出針藥來，具體是什麼就不清楚了。”王明的母親告訴記者。

蹊跷

打完針後一個多月 狂犬病發身亡

王天貴的家屬稱，王天貴打針後一直無事。到了4月27日，王天貴開始莫名發燒，開始以為是感冒，就到梨灣村診所輸液，輸完一組後并沒有緩解，發熱反而加重了。随後，家人帶着王天貴到合江縣某醫院進行了檢查，并未查出其他問題，但王天貴的發熱嘔吐情況越來越厲害。在醫生建議下，王天貴于4月29日下午4點轉入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治療，也正是在這裡，他被初步診斷為狂犬病。

在家屬提供的《泸州市基本醫療保險外傷（中毒）審批表》中，醫生在“受傷（中毒）時間、地點、原因、經過救治過程及現狀”一欄寫道：“患者因‘犬咬傷1 月，恐水、惡心、氣促’入院，家屬訴患者入院前1 月被自家犬咬傷右手掌，傷口有出血，後至鄉衛生院就診消毒，并注射狂犬病疫苗（當時一針，3天後、6天後各一針），入院後進行抵病毒、保肝、護心、化痰等對症治療。”該審批表蓋了醫院鮮章。

親屬張佰其曾兩次到醫院看望王天貴。5月1日，張佰其在醫院一個小病房見到了王天貴。張回憶，當時王天貴神志清晰，兩人還進行了交談。但張佰其留意到一個細節，“當時病房門窗緊閉，我進去忘了關門，他（王天貴）就喊‘把門關上’，還說冷得很。”2日晚6點左右，張佰其再去病房看王天貴，他隔着玻璃發現，王天貴已經被綁在了病床上，“聽人說好幾個人都按不住他，還打壞了醫院的東西”。

5月4日下午5點左右，王天貴死亡。醫院的出院證明書顯示：“4日下午4點39分患者呼吸停止，43分心跳停止，經積極搶救後呼吸心率未回複，頸動脈搏動消失，5點9分宣布臨床死亡”。家屬稱，除了死亡證明，醫院還告知家人：王天貴死亡診斷為狂犬病，建議家屬“同意對死者在死亡48小時内進行屍檢”。

讓家屬疑惑的是，當初王天貴被狗咬之後，不是注射了“狂犬針”嗎，為啥還會發作狂犬病身亡呢？

走訪

打過針的人不少 已免費補種疫苗

事實上，不止家屬感到蹊跷，在王天貴因狂犬病發死亡後，不少在楊秀全處打過“狂犬針”的村民也坐不住了，他們先後找到楊秀全詢問。村民們說，楊秀全的應對辦法各自不一，有的退錢，有的搪塞過去。

之後，村裡也對今年以來在楊秀全處接種過“狂犬病疫苗”的村民進行了統計，并安排村民到白米鎮衛生院補種了疫苗。

唐雲輝和孫兒小宇（化名）便是其中之一。5月1日，爺孫倆便跟其他村民一起到鎮衛生院補種了疫苗。雖然補種了疫苗，但唐雲輝心裡的石頭還是懸着：“聽說被狗咬傷後應盡快接種，現在補種還有效果嗎？”

得知王天貴出事後，王明的母親也找到了楊秀全詢問。“他說時間過了這麼久了，我咋記得當時打的什麼藥？”對于這個回答，王明的母親很氣憤，“我們被狗咬了才來找你，要打的自然是狂犬針”，争吵最後以楊秀全退款300元結束。“我和老公查了資料，說現在補種也意義不大了，因此就沒去補種。”王明媽媽說，“聽說狂犬病潛伏期很長，希望娃娃沒事”。

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走訪發現，在楊秀全處接種疫苗的人不在少數。在與梨灣村相鄰的陳灣村，記者見到了一份《白米鎮2016年1月1日起被動物咬傷人員摸底表》，該表顯示陳灣村今年至今共有19人被咬傷，其中有5人在楊秀全處接種了“狂犬病疫苗”。另一名梨灣村的村民則表示，梨灣村在楊秀全處接種“疫苗”的人更多，目前具體數字當地還在統計之中。

5月6日下午2點左右，記者發現楊秀全的衛生所已經關門，門口一塊小黑闆上寫着“暫停營業”。記者撥通診所所留電話試圖了解情況，接電話的女子聽完來意後稱“找上級部門”，記者還想再詢問時，女子挂斷了電話。

調查

用其他藥冒充疫苗 公安機關已介入

補種疫苗并未讓村民們内心的疑問得到解答：為什麼王天貴注射了“狂犬針”還會狂犬病病發身亡？楊秀全的針藥到底有無問題？在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調查采訪的過程中，當地相關部門也展開了調查。

事發後，縣衛計局立即組織相關單位成立聯合調查組對該事件展開調查。經初步調查了解，3月7日王天貴被自家養的狗咬傷，随即自行到白米鎮梨灣村衛生所楊秀全診療點治療，楊秀全以丙球蛋白和克林黴素冒充狂犬疫苗對死者進行注射，并按接種狂犬疫苗收費标準收取費用。目前，縣衛計局已停止楊秀全及其所在村衛生所的診療活動，死者化驗樣品正在送往省疾控中心進行化驗檢測。公安機關正在對事件作進一步的調查處理。

此外，當地縣衛計局負責人還透露，隻有疾控中心和鎮衛生院才有疫苗注射資質，楊秀全的衛生所屬村級醫療點，并無注射狂犬病疫苗的資質。他表示，事發後，衛生部門對疫苗的走向也進行了詳細調查，發現疫苗流向均有台賬可對，并未流向村一級。白米鎮衛生院一名人員也表示，疫苗管控非常嚴格，楊秀全不可能從衛生院拿到。

衛計局負責人還表示，楊秀全用其他藥冒充疫苗注射完畢後，會将先前開出的單子收回，且被狗咬注射疫苗并非時常發生，因此日常檢查并未發現貓膩。事發後，當地立即對在楊秀全處接種疫苗人員進行統計，目前相關工作正在進行中。

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 蒲康林 攝影報道 編輯 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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