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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01 06:12:26

話說衆女孩兒各各跟着母親,在王夫人房裡說話,隻聽得老媽們嚷道:“小钰怎麼鬧到這個樣,怎得下來呢?”寶钗連忙出來一看,隻見小钰高高站在牆頭瓦上,還在那裡麻雀兒似的亂跳。寶钗隻喊了一聲“不好了,還了得!”

王夫人忙趕出來,看見便問:“這樣二丈多高的牆,怎麼得上去了?”老媽們回說:“他身子又輕,力氣又大,先在地下跳了幾跳,就跳上牆去了。王夫人道:“快叫家人們拿梯子來,抱他下來才好呢。”小钰道:“不用梯子。”隻聽見撲的一聲,便跳下來。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1

王夫人就問他:“怎麼這樣胡鬧起來?”他回道:“我看見各位姐姐妹妹都是天仙一個樣,聚集了這一大群人,實在樂得很,不知不覺地雀躍起來。”寶钗恨得很,就接連打了他幾個腦袋兒,拉了他回到自己房去。李纨笑着道:“小钰這叫做‘樂極生悲’了。”

王夫人也就笑起來,依然進房坐了一回。大家吃了晚飯,就在上房後安歇。

到了次早,各人梳洗打扮已完,王夫人帶領着往大觀園來。半路碰見李纨、寶钗、岫煙、甄氏,也都帶了孩子們來。李纨道:“怡紅院的正廳寬敞明亮,就擺了椅桌在那裡讀書。

裡面的房間也多,現今分在四處安了床帳,作為卧房。又派個老媽在下房伺候着,太太去瞧瞧。”王夫人點點頭,到了怡紅院各處看了一回,回到前廳,鋪下紅毯。

先是王夫人拜托一番,再是史湘雲、李家三姐妹、薛家兩姐妹又拜托一番,甄氏也跟在後面行禮。然後叫了衆姐妹,先叙一叙齒:邢岫煙的女兒名喚碧霞,四歲了,是辛醜年正月十八日生的,最長;寶琴的女兒碧箫,也是四歲,七月初七生的,為次;小钰和湘雲的女兒都是三歲,年月日時皆同,隻小钰先了幾刻,就算第三;林姑娘第四;以下都隻有二歲,李紋的女兒是癸卯正月初三生的,李绮的女兒是二月廿二生的,排了第五、第六。

優昙三姐妹本晚了一輩,又都是二月十五花朝日生的,算來最小,便站在下一層毯上。一齊拜了先生,各就書案坐下。

王夫人便問岫煙道:“四書是他們念過的了,也都會解說。如今叫他們念那一經好?”岫煙道:“《易》理深微,怕他們不很懂;《尚書》字句聱牙,且帝王的道統治法,與女孩子們不甚相關;《春秋》三傳專講的會盟殺伐,也不與閨閣相關;《詩經》化起房中,恰與他們相宜,隻是鄭、衛詩篇不好講些,隻好依了小序講解罷;《禮記》最好,《曲禮》、《内則》諸篇尤為合宜得很。”

李纨道:“依我想來,竟叫兩個四歲的讀《易》,兩個三歲的讀《禮》,三個最小的讀《詩》。講一經時,大家大夥兒同聽何如?”王夫人道:“很好,就是這麼罷。”小钰道:“我最愛的是行兵征伐,我單讀《春秋》罷。”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2

碧箫道:“我也愛這個,就和你同習《春秋》。”優昙道:“《書經》既是講帝王治法,也是最有大關系的了,為什麼倒不讀呢?我習《書經》。”曼殊道:“我也這麼想,就跟了姐姐同習罷。”寶钗點點頭,向着王夫人和岫煙道:“各從其志也使得,隻是五經并講,難為先生辛苦些。”岫煙道:“這倒不妨,隻要每經少講幾頁,是一個樣的。”

王夫人便道:“替他們上手書,寫幅字應應好日,便到那邊喝酒去。我們暫時失陪,别在這裡放工。”說罷,就同李纨諸人走了。”

岫煙送到門口,回來給各人上了上書。大家咿咿唔唔讀将起來,真是嬌婉清脆,好聽得很。小钰側着耳聽一回,又東瞧西瞧瞧一回,又嘻嘻笑一回,像似傻了的一般。岫煙喝道:“小钰,你為什麼不讀書?”

小钰說道:“我聽出神了,活像許多黃莺兒、畫眉兒、百靈兒在樹上嘟叫,樂得我的心花都開了,哪有閑情讀書哎!”岫煙就沉下臉來吆喝道:“放屁,你拜了我做先生,我就打得你。你敢在書館裡胡說亂道,我請了太太來,把你這小手掌打爛了,即刻攆出去,不要你做學生了。”小钰聽見着了忙,便站起來道:“不敢了,不敢了,先生恕我初次罷。”

岫煙又哼了一聲,道:“快讀!”小钰把兩個指頭塞了耳朵,低着頭就念起書來。碧箫把一個指頭在臉上撓着羞他,碧霞抿了嘴笑他,他也不來看,隻是低了頭發狠的念。不一會,大家都來背了書,各人拿出仿本來寫字。沒多時,也都完了。岫煙批了一回字,又将上的新書都講過了。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3

這邊,王夫人打發老媽來請坐席,岫煙同了學生們出來,見大觀樓底下設了五席。王夫人送了中間一席正面的酒,讓岫煙坐。便說:“我坐不住,少陪了。你們各自散蕩些。”說罷,就進去了。

李纨又叫老媽去請了香菱母女來同飲。大家便挨次地坐下:湘雲、李纨、李紋、李绮、寶钗、寶琴、香菱坐了四桌正面。其餘小輩子,自甄氏以下,各人依次橫坐下,香菱的女兒也是四歲,端午生的,坐在碧霞的下首、碧箫的上首。

酒過幾巡,湘雲開口道:“我這女兒還未起名,今日就求先生取個名罷。”岫煙道:“也得大家商量,要不雅不俗才好。我這女兒叫做‘碧霞’。”李纨道:“這個不該。現在泰山娘娘封碧霞元君,天後娘娘也稱碧霞元君,應該避諱才是。”

香菱便接口道:“‘餘霞散成绮’,為何不改了‘绮霞’呢?”岫煙道:“不好,不好,犯了李嬸娘的諱。”寶琴道:“我說‘彤霞’倒還文雅。”岫煙點頭道:“很好。”寶钗道:“衆小姐妹中,這林姑娘尤為出色,我想着《詩經》上這句‘顔如舜華’倒也還切貼。”

湘雲道:“好極!隻是太誇張了他些。”寶琴笑道:“可惜史姐姐寡居不再生了,不然第二個就叫‘舜英’了!”大家笑起來。李紋、李绮同時說,也要替女兒起個名字。岫煙道:“‘心清聞妙香’,竟是‘妙香’二字罷。”李紋道:“好。”岫煙道:“二姑娘就叫‘幽香’何如?”寶钗搖搖頭道:“‘幽’字的字義不很好。”李紋道:“溫香何如?”李纨道:“越發不好,聲音難聽。”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4

小钰就嚷道:“不好了,我們大家要病了!”寶钗喝道:“胡說,為什麼好端端的都要病呢?”小钰道:“瘟鬼都跑出來,還不病?”衆人都笑起來。岫煙就哼了幾句,小钰不敢想了。寶琴道:“‘含香、瑞香’都使得。”岫煙道:“‘瑞’字好,竟定了叫‘瑞香’罷。”香菱道:“我家的菊兒太俗得很,也煩各位替他改個名字。”寶钗道:“他是五月五生的,怎麼叫起菊兒來?”

香菱道:“生下來的時候,房中瓶裡供了些野菊花,薛大爺就取了這個名兒。”寶琴道:“人淡如菊,竟改做‘淡如’二字,又雅緻,又不失菊字原名的意思。”衆人都說:“好極,好極。”李纨指着甄氏道:“他本名‘掌珠’,犯了公公的諱,我還沒有改得,就煩各位想想,替他改個名兒。”寶钗道:“甄姑娘又婉娩又淑慎,竟叫了‘婉淑’罷。”

李纨說:“很好。”如今說了多時的話,到底也行個令,喝杯酒,才好呢。”岫煙道:“舊令行厭了,要翻得新樣些才有趣。隻不知他們小姐妹肚裡也讀些詩了沒有?”衆人說:“先讀《千家詩》,餘外七箍八雜也還念過些。”

岫煙道:“既這麼,各人念一句《千家詩》,下接一句俗語,定要有個虛字的。念一句,合席順數,數着實字眼便喝一杯;隻數着虛字的别喝。”便吃了一杯令杯,先念道:“‘清風明月無人管’,下接俗語是‘聽其自然’。”通席都飲,隻彤霞數着“其”字,碧箫數着“然”字,二人免喝。接着湘雲念了個“‘添得黃鹂四五聲’,‘極其好聽’。”數到淡如是“其”字,免喝。

大家遜李纨念,李纨道:“‘春風送暖入屠蘇’,‘自然而來’。”數着“然而”兩個虛字的免喝。李紋道:“‘鄉村四月閑人少’,‘其忙無比’。”隻是“其”字一個虛的,免了一家,各家都喝。李绮道:“‘十扣柴扉九不開’,‘大失所望’。”李纨搖了一搖頭,也不說什麼。依舊數了喝酒,隻免一家。寶钗笑道:“我要套雲妹妹的墨卷了,‘萬紫千紅總是春’,‘極其好看’。”寶琴說:“‘無邊光景一時新’,‘熱鬧之至’。”輪該香菱了。

香菱把眉頭一蹙,說道:“‘杜鵑枝上月三更’,‘凄涼之極’。”李纨道:“怎麼說這樣……”便住了口,不住下說了。湘雲忙把話岔開,道:“‘熱鬧之至’,‘凄涼之極’,倒對得很工呢。往下就該小輩子念了。”婉淑道:“‘勝日尋芳泗水濱’,‘其樂無窮’。”彤霞說:“‘思大風雲變态中’,‘想之不已’。”衆人道:“隻‘之’字是虛字,‘已’字要作‘止’字解,算不得虛字。隻免了一家。淡如道:“‘颠狂柳絮随風舞’,‘無所不至’。”

李纨又搖搖頭,小钰嚷道:“不好,不好,都念完了。讓我先念罷:‘大将南征膽氣豪’,‘毅然且任’。”碧箫笑笑,接着說:“‘穴中蝼蟻豈能逃’,‘有何難哉’。”衆人道:“‘豈何哉’三字,都算得虛字。”免了三家,舜華道:“‘一曲升平人盡樂’,‘坐享其福’。”妙香道:“‘赤日行天午不知’,‘忘其所以’。”大家說道:“倒有三個虛字,便宜了三家不喝酒。”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5

瑞香說:“‘門外無人問落花’,‘豈不可惜’。”李纨“哎”了一聲,也不說什麼。優昙說道:“‘一朵紅雲捧玉皇’,‘其尊無對’。”寶钗點頭道:“好!”曼殊說:“‘欲把杭州作汴州’,‘差不多’。”寶钗說:“也好!”香菱會錯了意,便道:“‘也’字自然算得虛字的。”衆人都不作聲。

文鴛便說:“‘出門俱是看花人’,‘不約而同’。”喝過了酒,令就完了。李纨、寶钗道:“時候還早,再行個令兒玩玩。”岫煙道:“這個令倒替主人消了好些酒。此刻也不早了,酒也夠了,用飯罷。”李纨又叫小丫頭斟了兩回酒。用了飯,喝過茶,香菱帶了淡如先回去了。

大家又到怡紅院,隻見廳後第一進三間屋子中間,放了十六把交椅,下面放些杌凳,作為坐起閑談及吃飯的地方。東間兩個炕,李纨道:“這是伺候先生的。”

岫煙道:“很好。”就和彤霞在這個房裡安了鋪蓋箱籠。西間是空的,安了梳頭光鏡。走進第二進,一排三間,房中間兩炕,妙香姐妹就占了。小钰拉着舜華、碧箫,同在左邊的三個炕上開了鋪。優昙姐妹在右邊房裡三炕安鋪。分派已定,一衆上輩姐妹同甄氏都出園進裡邊安歇去了。

次日各人要回去,王夫人又留下住了一兩天。湘雲等辭了王夫人,同到園中囑托岫煙:“不要姑息,須得排定工課。隻是孩子們年紀還輕,飲食寒暖要求照應。”岫煙道:“盡管放心!學生和兒女一個樣,自然會當心照應的。”說了一會,便出了園,各自回家去了。

從此衆學生各各埋頭讀書。岫煙的教法也勤,各人的資質也好,又肯當心。真是日長月進,忽忽過了一年,又是第二年的三月了。

這日王夫人怄了史氏的氣,叫了環兒來。狠狠地罵上一頓。環兒便拱着嘴,氣忿忿地回房去了。王夫人餘怒未息,因想起園裡花卉,雖沒人葺理,但當此深春,自然也還是有些開放的。看看也好遣悶。便同了兩媳并孫婦來到園中,就便看看岫煙。岫煙迎着秦安,一齊坐下。問起學生功課,岫煙道:“說也奇事,他們的資質竟是天生成的。

每日念四五十頁書,隻消五六遍,便背上來了。内中這舜丫頭更作怪,自己的書三遍就背上來了。坐着聽别人念,待到别人背了,他也會背。如今他是五經都爛熟的了,餘人也有四經的、三經的。新書都不用講的,各人自會看注解。晚上燈下的工夫,也讀了古賦、時賦幾百篇,晉魏以下曆朝的古今體詩,也念有幾千首,對也會對,詩賦也會做,隻不曾學得八股詩文,其餘雜作都也涉獵些了。”

紅樓夢王夫人是真善人(王夫人想辦一所家塾)6

李纨道:“這都是先生的時雨之化,可感可感。”寶钗道:“恐怕獨有小钰淘氣些,不肯用功。”岫煙笑道:“我跟前,他是不敢淘氣的。回了房去我也防他,誰知他最怕的是舜姑娘,說一依一,再不敢倔強,因此倒也安靜。”王夫人笑道:“這也應該怕的。”

李纨抿着嘴瞧着:小钰嘻嘻地笑,舜華臊得通紅了臉。王夫人便向寶钗道:“既然這麼,你就出個對兒試試他們。”寶钗站起身應了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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