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明：多年家政從業人員點滴積累，傾心講述行業内部的故事。每天一個小故事，向大家展示家政姐妹和雇主之間相處的苦樂酸甜。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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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遠處延綿的群山和村莊漸漸成了黑色，周圍籠罩着若有似無的白紗。近一點的田野變成了濃重的墨綠。

不知誰家的一條大黃狗慢悠悠地從村道上跑過，也有那勤勞的農人們踩着匆忙的腳步晚歸。

圍牆上那些已經閉上喇叭的牽牛花在晚風的輕拂下靜靜搖曳着。遠遠的，不知誰家的大人扯着嗓門在呼喚頑皮的孩子。

李家已經吃過晚飯了。司機趙師傅和保姆麗芳正在收拾。方先生坐在院子中間一張椅子上，伸着兩條大條腿，臉上帶着一副酒足飯飽的笑意逗瑩瑩玩。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無聲停在了院外。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提着幾盒包裝精美的特産，滿面笑容地來到了院門前。

見到院外來人，方先生起身，不緊不慢的開了院門，把人領了進來。

來人一進院子，就熱情的和老爺子夫婦握手。

趙師傅認得這是鎮上來人，和麗芳說了聲，便擦幹淨手，遞煙泡茶接待去了。

麗芳一出來，就聽到來人推心置腹的對李老爺子夫婦說：“最近一直忙，也沒時間來看望您二位。聽說你們馬上就要回去，說什麼也得抽空來一趟。代表一方父老鄉親感謝您二位這次為家鄉做貢獻呀！”

李老太太臉上挂着疏離客氣的笑，看着來人。

李老爺子說：“不必客氣。”

來人接着又說：“聽說前幾天鄉親們鬧了點不愉快，我們還沒來得及做工作，你們自己就把這件事給化解了，真是有水平啊。”

李老爺子點了點頭。

方先生把兩條長腿稍微收了收，上半身卻又極憊靠在椅背上，無聊的刷着手機，這會仿佛聽到一個笑話，把目光從手機下面投向來人，一副滑稽的模樣。

另外一個小聲誠懇地說：“留在村子裡的多是年紀大的老人，思想跟不上形勢，希望您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不管選址在哪裡，都是為家鄉做好事。我們可不敢幹擾，絕對擁護，這一點覺悟我們還是有的。以後在下面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們。”

說完又把目光投向方先生。

方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收回了目光，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另外一個來人說道：“李叔叔，我們也不知道你們具體什麼時候走，所以今天過來，算是送别一下。希望你們以後能經常回家鄉來看看，指導我們的工作。”

李老爺子說：“太客氣了，你們都是年輕人，管理水平高，我可跟不上啰。”

兩人打着哈哈道：“哪裡哪裡。”

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邊朝外面走，邊不停地用手拍着那像女人一樣高高翹着的屁股。

麗芳看了看，每天都有人坐的椅子。上面幹幹淨淨的呀。

他們才走，标叔标嬸就領着丫丫來了。

标嬸一進來就說：“時間過的可真快呀。一晃你們都要回去了。再回來不知又是哪一年了。”

李老太太說：“是啊，年紀大了，不愛折騰了。”

标叔說：“大哥，現在交通方便了，想家了就随時回來。哪怕回來看一眼就走也行。隻要我還在，就不愁回來沒處去。”

李老爺子仰着頭，四面八方地看了看這個院落，考慮了一會說：“你們有空了，也去深圳轉轉吧。”

李老太太臉上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标嬸眼裡透出一絲熱意來，卻極力壓制住了。

标叔擺了擺手說：“我們就不去啦。出門餃子回家面，明天你們去我那邊包頓餃子吃吧。”

李老太太說：“不用麻煩了，我們還有些東西要整理。”

标嬸說：“大嫂，你們收拾你們的，我和丫丫媽媽包好了來叫你們。中午過去吃就行了。”

李老爺子便對老太太說：“那就去吧。”

又說了幾句，陸續來了些串門的鄉親，大家便閑聊了起來。

鄉親們似乎都有些不舍，這一晚在院子裡坐得比平常晚了些。

麗芳把兩個小姑娘哄睡後出來，還有幾個人坐在院子裡，和李老爺子小聲聊着各自兒女的現狀。李老太太已經回了房間，卧室裡亮着燈。

趙師傅這兩天比較消沉，晚上也不在院子裡乘涼了，早早地就回了自己房間。

等到院子裡人都走完的時候，麗芳正在收拾，趙師傅又出來把那些桌椅搬去沿廊下。

麗芳見他一言不發，忍不住道：“一個大男人，還怕這些流言？

趙師傅說：“我是怕？我是盡量低調點少出現在人前，免得再傳新内容。”

麗芳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方先生不知何時站在了沿廊下，笑道：“鄉居寂寞啊，我倒想傳點绯聞，可惜沒有！”

趙師傅說：“你就是給嘴過年。遇到小媳婦隔老遠就讓我快速通過。”

方先生吃了一癟，立刻回了房間。

馬上就要回深圳了，麗芳挺開心的，回房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老公。

麗芳老公：“那邊農村好玩嗎？”

麗芳說：“在哪都一樣，開始覺得新鮮，久了就會有些矛盾。”

那邊沒有回複。

麗芳又發了一條：“跟着回别人的老家，我們自己的老家都這麼久沒回了。要不等我這次回去了，我們請假一起回去看看吧？”

麗芳老公：“你自己回去吧。我今年都沒掙到錢。一回去又要花不少。”

很實際的問題。每次回老家不管多麼省，最後一算下來，都是過萬的花銷。再加上兩個人請假耽誤的工資，裡外裡算下來又是一大筆。

麗芳也沉默了。雖然也不是花不起，可心疼啊。

于是， 麗芳回道：“先回了深圳再說吧。我回去後能休息幾天。”

麗芳老公：“知道了。”

聊天就此結束，鄉村安靜，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麗芳一起床，來到院子裡，鄰居大娘便站在牆邊笑呵呵地叫麗芳過去。

麗芳一過去，老大娘便舉着一袋東西說：“我買了一隻豬腿，都讓人剁好啦，你炖給他們吃吧。”

麗芳說：“大娘，您幹嘛花這個錢呐？您之前給拿了那麼多花生。留着自己吃吧。”

麗芳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自作主張，這是大娘給雇主的，可不是給自己這個保姆的。忙回頭看了看，還好，院子裡沒人。

便壓低聲音說：“我們冰箱那些東西吃不完也要送人的。您年紀大了，掙點錢不容易，何必呢？”

老大娘還舉着袋子呢，麗芳便伸手把袋子朝那邊推。

大娘把袋子朝牆頭上一放，大聲說道：“快拿着吧，我一早特意趕集去買的。我很少請人來家吃飯，年紀大了做飯怕人家嫌髒吃不下去，就算是請你幫我炖一下吧。”說完朝這邊院子裡看了一眼，就回了屋子裡。

看來啊，大娘也看出來李老太太是個講究人了。

麗芳從牆頭上拿起沉甸甸的袋子，打開看了看，深紅的肉，燒得焦黃的表皮，白色的蹄筋，已經剁成了小塊了。這應該是一隻很大的豬前腿。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麗芳就把這事彙報給了李老爺子夫子。

李老爺子說：“雞蛋、雞、豬蹄在村裡人眼裡就算是好東西了。這兩天炖了，叫她也過來一起吃吧。”

李老太太說：“她也太實在了，給她點東西，還非得還人情。”

小崔又打電話來，說她媽媽想再來見見李老爺子夫婦。

李老爺子便對李老太太說了。

李老太太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眼睛看着丈夫。

李老爺子說：“那就讓你媽和你們一家三口人下午來吃晚飯吧，我們想休整兩天。”

李老爺子挂完電話就跑到院子裡沖那邊院子喊。

大娘笑呵呵出來了。李老爺子說：“你今天不用做晚飯啦，過來我們這邊吃。”

大娘也不客氣地答應了。

中午去标叔家吃餃子的時候，他們家裡的氣氛還是和住常一樣。

丫丫爸爸和标叔在标嬸的指揮下一聲不吭埋頭幹活。

标嬸自己也快手快腳的幹着活，不時的糾正一下家裡其他人。

因為今天的主食是餃了，所以大家也去廚房看了看要不要幫忙。結果進去的進候，她們都包完了。

丫丫媽媽煮餃子的時候，标嬸說：“第一次煮開餃子浮起來後，還要再點三次涼水，煮開三次，才能熟透。”

李老太太不鹹不淡地說：“她第一次煮餃子啊？還得你這麼交待？”

丫丫媽小聲說：“一直都是我煮呀。”

标嬸便認真地對李老太太說：“能做什麼啊？事事都得跟在後面叮囑。這個家不是靠我天天這麼盯着，他們什麼事也幹不成。”

丫丫媽低着頭用勺子在鍋裡沸騰的水面上打着圈圈，也不還嘴。

麗芳覺得，标嬸心不一定有多麼壞，可就是時刻都要表現出她比媳婦強。之所以在家裡這麼強勢，還是因為丫丫媽太顧面子了。

當下，李老爺子說：“我們出去吧，别都站在廚房裡了。”

吃飯的時候，丫丫的爸爸和标叔陪着李老爺子喝了幾杯，連丫丫哥哥也敬了一杯酒，說了許多情真意切的話。

丫丫哥哥雖然已經十八歲了，馬上就是大學生了。可敬酒的時候低着頭，很不好意思，說話聲音也細如蚊蠅。

完全沒有垚垚的那種落落大方。垚垚敬酒的時候，雙手端着杯子，眼神直視着對方，說話口齒清晰，臉上還帶着點笑容。自信又自然，已有風度翩翩之态。

家庭教育，早已為孩子的一生做出了奠基。

丫丫性格還算活潑，和瑩瑩一起吃着，說着，笑着。

君君還是那麼斯文，不過有人和她說話的時候，會擡起頭來回答對方。還會在瑩瑩聲音太大的時候說：“小聲一點。”越來越有姐姐樣了，說話聲音也比以前大了。

吃完這頓餃子，标嬸又拿出來一桶花生油，說是地裡出來的花生新榨的，讓帶回深圳去吃。

李老太太嫌麻煩，說：“這真是沒法拿。就是快遞也不好弄呀。心領了，東西留下你們自己吃吧。”

推辭一番，标嬸堅持讓帶上。李老爺子便拿上了。後來這桶油，給了小崔。

小崔他們算是掐着點來的。午睡後剛起來就見到他們的車停在院外。

小崔還把菜都帶來了。麗芳笑道：“還怕這邊沒有菜嗎？”

小崔笑說：“反正家裡有，就帶來了。我想你們馬上要走了，冰箱可能都清理了。”

這倒是。

鄰居大娘也過來了，高聲大嗓的在客廳裡陪着李老爺子夫婦和梅姨聊天。

君君和瑩瑩見到小崔的兒子小虎很高興。瑩瑩直接就挂在了小虎身上不肯下來。要小虎哥哥陪她去讀繪本。

小虎笑呵呵的陪着她們去了垚垚房間學習。

垚垚他們今天晚飯前就回來了，趙師傅今天把大部份行李快遞回去了。還把車子也還了。他們開着方先生那輛車回來的。

方先生一回來就笑着對趙師傅說：“小嫂子沒來？是不是聽到绯聞生氣啦？”

趙師傅忙着幫忙端菜，也不理他。

吃飯的時候，垚垚很認真的說：“小虎哥哥，等你大學畢業了，可以去深圳那邊工作。”

小虎笑道：“等畢業了看看。”

垚垚說：“不用等到畢業，你現在就可以計劃一下。我爸爸早就和我談過我的計劃了。”

方先生說：“喲，你還挺謀略的呀。跟你爸一樣。”

大家都笑了起來。垚垚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老爺子問梅姨：“有沒有什麼要給大崔帶去的？”

夏天了，梅姨的哮喘真的好轉了很多，坐得這麼近，也聽不到聲音。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笑着說：“不用帶啦，現在快遞這麼方便，再說了，也沒有什麼東西可帶的。她在那邊有吃有喝就行了。”

李老太太說：“你說的也在理。你也放心，大崔在那邊，有什麼事我們也會管的。”

梅姨笑着說：“爸親有叔，娘親有舅，我當然放心了。再說她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呀。”

李老爺子說：“旁的沒有什麼，隻要她身體好就行。”

吃完飯，梅姨他們就回去了。

鄰居大娘走的時候，李老太太朝她手裡塞了個紅包，按住她的手說：“沒有什麼好留給你的。拿着買點東西吃，我們走了就你一個人住在這塊了，要注意身體。”

大娘哈哈笑道：“你給我我就拿着。”

垚垚又叫來俊傑和文傑，把那幾大箱書讓他們倆先挑，挑剩下的交給了丫丫哥哥，讓他等學校開學了送去。

今天上午，李老爺子夫婦又去他爺爺奶奶的墳頭看了看。還去新修的那條路上走了走。

如此一來，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票是前幾天就定好的。隻等明天起啟了。

晚上，李老爺子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和鄉親們拉家常，而是早早就關了院門，回了卧室。

李太打了視頻來問麗芳把瑩瑩的東西收拾好沒有？又讓瑩瑩早點休息。

眼看着馬上就要回家了，瑩瑩見到屏幕上的媽媽，還哭了一場。她也近鄉情怯了吧。

麗芳把她們兩姐妹哄睡後，卻有些睡不着了。

并不是舍不得這裡。而是想起自己的老家。雖然昨晚和老公商量回老家未果，可這個念頭已經紮在心裡了。

不知為什麼，今晚沿廊上的燈也沒有開。

麗芳隻見到趙師傅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院子裡。

麗芳問：“怎麼還不睡？”

遠點師傅看了麗芳一眼，沒說話。

麗芳見他不願被人打擾，便回身往房間走去。

趙師傅卻又在背後問：“紅蓮打定主意要去深圳？”

麗芳來勁了，跑到趙師傅面前，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她是說決定了。不過不想去方先生那裡做幫廚，想看能不能另外找到工資高一些的工作。”

趙師傅嚴肅地說：“阿芳，我和你說啊，你和小崔你們幾個撺掇她去深圳。這事和我沒有關系，不要給她錯覺。”

麗芳說：“小崔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要介紹你們倆談對象。是她自己本來就想出去打工。”

趙師傅說：“如果隻是單純想去打工，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她這個年紀工作也好找。”

麗芳說：“她去照顧君君就挺合适的。錢小姐不想要秋豔了。正好君君也喜歡吃紅蓮做的飯。”

趙師傅慢慢從椅背上直起了上半身，有些發紅的雙眼定定看着麗芳。不可思議的看了一會，又眨了一下眼睛。

麗芳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還以為他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呢，便說：“你不是和錢小姐的司機熟嗎？讓他介紹。司機介紹個保姆，情理上也說得過去。”

趙師傅輕聲說：“你熱心過頭了。”

熱心過頭了嗎？麗芳在内心問自己。自己就是個保姆，連自己老公的工作都無能為力的人，生活在深圳的底層人。之所以關注紅蓮的事，說白了不就是心裡盼着紅蓮能和趙師傅在一起嗎。

樂于看到美好，希望看到幸福，是每一個善良人的本能啊。

麗芳說：“算我沒說。”

趙師傅又慢慢靠回椅背上說：“你吳姐，還真是狠心呢。我們住了這麼久。她硬是沒來看看老爺子他們。”

閑話家常的語氣，天上沒有星星，麗芳不知他仰頭在看什麼。

麗芳說：“所有的事情總要有一個結束。還看什麼看？”

趙師傅起身：“女人狠心起來，沒男人什麼事。”

麗芳說：“拖泥帶水要到什麼時候？”

趙師傅歎了一口氣說：“吳姐對李家是諱莫如深，你們又好像離了李家就得餓死。都過頭了，世界很大，外面工作很多。”

麗芳見方先生房間還亮着燈，窗簾也沒拉，有人影晃來晃去的。便問道：“這麼晚了他還在收拾東西？”

趙師傅說：“他能收拾一整晚。别管了，睡覺去吧。”說完就回了房間。

走一半，又回頭對麗芳說：“明天不用做早餐了。我去集上買回來。”

麗芳也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還在吃早餐的時候，院外就來了一些人。标叔和标嬸帶着丫丫來了。

标叔手裡提着一隻袋，裡面一個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圓圓的東西，一看就是火燒。

标叔遞給麗芳，對李老爺子說：“大哥，你從小就愛吃這口，我今天趕早去買的，剛出爐。給你帶回去吃。”

标嬸說：“吃完了就打電話讓我們給你寄。現在這東西烤得幹，寄過去不會壞。”

丫丫問瑩瑩：“你過年還回來嗎？”

瑩瑩拉着丫丫的手說：“過年回來。”

俊傑和他爺爺也來了。還有一些五服外的本家也來了。

俊傑對垚垚說：“回去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呀。”

垚垚說：“肯定能記得。你也可以給我打。我每天晚上八點半下課。”

瑩瑩的了，對丫丫說：“丫丫，讓你爺爺，給我的爺爺打電話。”

丫丫笑着，使勁點着頭。

文傑沒有來。君君站在一邊，不安的看向院外。

也不知道方先生昨晚收拾到什麼時候，反正一大早就提了一隻大行李箱放在車裡了。這會站在車旁，臉上帶着笑看着這些話别的人。

一輛車坐不下，昨天就說好了讓小吳來送的。

所以，等他的車一來，大家也就知道該出發了。

趙師傅把車開出院子後，守候在打開的車門邊。

李老爺子夫婦出來後，回望着這座承載了太多歡樂和少許煩憂的院子。李老爺子終于開口說：“阿标，我們走了。”

标叔眼裡蓄着淚問：“大哥，你還回來嗎？我們這一輩兄弟，就剩咱們倆了，可是隔得太遠了。雖然有兒孫，可我有時候還是覺得沒有人說心裡話。”

标嬸站在标叔身旁，也有些動容。

俊傑和垚垚在一邊小聲說着話，還關注着爺爺這邊。

瑩瑩摸着丫丫的頭發說：“丫丫，你的頭發好長呀。等下次回來，我的頭發也長長了。”

隻有君君依然朝村道上張望着。麗芳牽起君君的手，小姑娘擡頭望向麗芳的眼裡滿是疑惑。

李老爺子看了看各位鄉親，又拍了拍标叔的肩膀，肯定地說：“應該還會回來的。”

标叔蓄着的那汪眼淚終于流下來了。突然像個孩子似的說：“大哥，以前你每次走，我知道你一定還會回來的。可這次我心裡沒底了。”

李老爺子又拍了拍标叔的肩膀，眼底也有了些淚光，對李老太太說：“上車吧。”

說完，老兩口一前一後上車了。

垚垚見了，和俊傑揮了揮手，也上車去了。

麗芳對君君說：“上車吧。文傑不會來了。”

君君不相信，探着頭朝路上望。

瑩瑩看着君君說：“姐姐，你沒有朋友嗎？”

這一刻，君君的表情是這麼失落。

小崔走過來抱起瑩瑩，笑嘻嘻地說：“小寶貝，咱們能不能别說話？和你的小朋友揮揮手，該上車啦。”

趙師傅對麗芳說：“讓她上車吧。”

麗芳牽着君君上車。小姑娘很順從，還不忘對着鄉親們揮了揮手。

小吳開車，方先生坐副駕。麗芳帶着瑩瑩，和小崔坐在後排。

車一開動，鄉親們都揮着手。這場面有點令人傷感。

瑩瑩一上車，就扭着小身子坐到了窗戶旁邊。把臉貼在窗戶上大聲叫道“丫丫！丫丫！丫丫！”邊叫邊用手拍打着窗戶。

丫丫也在外面跳着腳揮手。

小吳把車窗降下了，瑩瑩仍張大嘴叫：“丫丫，丫丫！再見！”

等車子走遠了，麗芳說：“别叫了，她聽不見了。”

瑩瑩扭過小身子問麗芳：“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叫呢？”

麗芳哭笑不得地說：“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叫呀？”

小崔笑道：“你再叫她也不會跟你回深圳。”

瑩瑩小嘴一扁，哭了。

方先生回頭：“别哭了，去我家裡和小姐姐玩吧。”

方先生家的女兒隻比瑩瑩大幾個月，有家庭活動的時候，倆人也在一起玩過。所以也認識。

瑩瑩在臉上擦了一把說：“她又不是丫丫。”

方先生說：“一定要和丫丫玩對吧？那你和我一起留下來。”

小丫頭不哭也不說話了。沉着臉在為她的友情感傷呢。

前面趙師傅的車減速了。麗芳把頭探出去看，原來是文傑站在他們家的院子前。

趙師傅把車停下了。

小吳問：“我們要不要停下來？”

方先生說：“快速通過。他們村的小媳婦們很麻煩。”

小吳沒聽他的。仍按正常速度行駛着。

在村道上把車開得飛快這種事情，隻有方先生和李先生能做得出來。

瑩瑩大叫：“文傑，文傑。我們要回去啦。”

麗芳看到君君和垚垚都下車去了。文傑正在和他們打招呼，沒顧上瑩瑩。

車子開了過去，瑩瑩高興地對小崔說：“他是我姐姐的好朋友。”

小崔說：“對，你們三兄妹都有自己的好朋友。”

出了村道，進入鄉間公路，兩邊農田裡綠油油的大豆和玉米不停向後遠去。

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這些大豆就成一片金黃，那個時候地頭會日夜響起收割機的轟鳴聲。

在這片廣袤而肥沃的土地上，會唱響一支豐收的贊歌，那将是怎樣一種大氣磅礴的别樣之美？

再然後是那些河流、村莊、樹林不停的向後到退，麗芳知道，馬上就要上國道了。

故鄉的路啊，回來時那麼長，長得讓人望眼欲穿。離開時卻這麼短，短得讓人來不及細看。

雖然發生過許多事情，可一旦要離開了，那一個個曾經讨厭或不那麼喜歡的人，也變得可愛了起來。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如過眼雲煙般。心裡能想起來的，全是美好。

剛回來時那擠進滿屋的人、不知名的鄉親們人的玉米、紅薯、雞蛋。村裡人輪流的請客、還有三兄妹和俊傑打架時，俊傑奶奶稱呼垚垚的那一聲：我的嬌兒啊。開朗豁達的鄰居大娘。送别時那一張張不舍的面孔。此刻全充斥着麗芳的心頭和大腦。

麗芳尚且如此，更何況李家的人呢？他們内心隻會有更多牽挂和不舍。

故鄉對于孩子來說就是心中永遠的一方樂土。是故鄉給了三個孩子一個特殊的暑假，賜與他們純潔友情。

對于李老爺子來說，這是根基所在之地，是圓夢之旅。

對于李老太太，是夫唱婦随的成人之美。

故鄉是你沒有回來之前心心念念地方，是你回來之後無比厭倦的地方，是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念的地方。

鄉音難忘，鄉情難舍，故土難離。再次揮一揮手，别了。

李家的故鄉之行，到此完結。

明天，又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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