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輩子會做好多好多事,可是能被後世記住的并不多,載入史冊的事能有一件就不錯。
唐朝的張說,三次登上宰相大位,聲名赫赫,光彩照人,可他真正被人稱道、至今讓人豎起大拇指的,其實隻有一件事。
(圖)張說畫像
那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險,和女皇武則天,以及她的兩個男朋友張易之、張昌宗驚天動地吵了一次架。
張說的名字不能讀成張shuo,而應該讀作張yue,他的字是說之,可見他對“說”這個字情有獨鐘。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說”是高興的意思。
張說一輩子活了64歲,可圈可點、哪怕是作為茶餘飯後談資的事太多了,他實在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人物。
先簡單說說他幾個讓人咋舌的故事。
張說的出生就是一個傳奇。他媽媽說,她曾經夢到一隻玉燕從東南方向飛來,投入她的懷中,因而懷孕生下張說。
玉燕不是北京的雨燕,而是傳說中預兆生育貴子的白色燕子。後來的經曆表明,張說确實是個貴子。
張說的出生造就了“玉燕投懷”的成語。如果您要誇誰家喜得貴子,就可以用上“玉燕投懷”這個詞,必定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
張說的學問也是杠杠的。他還是小年輕時,從河北固安老家跑到都城長安參加朝廷舉行的賢良方正科考試,刷刷刷一氣呵成一篇花團錦簇的策論,一舉奪得頭名。
(圖)古代科舉
這不是張說偶爾一次的僥幸。他不但自己文章寫得好,還是文壇領袖,前後執掌唐朝文壇30年,被唐玄宗稱為一代詞宗,後來封為燕國公的他和許國公蘇颋并稱為“燕許大手筆”。
武則天當皇帝時,她的男朋友張昌宗主持編修《三教珠英》。這不是一本小冊子,而是類似于《四庫全書》的皇皇巨著,全書共有1300卷。編修人員是當時47名最出色的文人,其中就有張說。
不過,這段經曆也為他後來的不幸埋下了伏筆。
如果就此認為張說隻能在書齋裡舞文弄墨、在朝堂上動動嘴皮子,那就大錯特錯了。張說這個人,純粹以文人來界定他,有失偏頗。他是一個狠角色,下馬能草檄,上馬能殺賊。
有一年,他帶領區區20人深入敵營,就安撫了投降的突厥各部,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騷亂。第二年,張說文人将兵,率領1萬多人又連續多次擊敗突厥人的反叛。
連能征慣戰的将軍都為之歎服。
說到這裡,關于張說的故事還隻是鋪墊。接下來就要說到他做的青史留名的那一件大事。
如果沒有這件事,前面提到的那些事也足以讓張說在5000年曆史中占據一席之地。但是在後面這件事熠熠生輝的映襯下,這些事都顯得黯然失色。而且,如果他這件事做錯了,他所有的正面形象就會一筆勾銷。
事實證明,即便張說一輩子不做其他任何事、隻做這件事,也可以在曆史上留下光輝的形象。他流傳至今的名氣、名節,也多半是因為這件事。
武則天一度同時有兩個男朋友,他們是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倆。這倆人不甘于隻做武則天的後宮,而是仗着武則天的寵愛,橫行霸道,到處害人,誰要是被他們看不順眼,那就會不死也要脫層皮。
2-A
公元703年,張易之、張昌宗因為多次遭到宰相魏元忠的彈劾,懷恨在心,于是舉報魏元忠要謀反,說老魏私底下議論:太後老了,長久之計不如擁戴太子李顯繼位。
說太後老,自然是武則天大大的忌諱;想謀反,更是觸了武則天的黴頭。武則天立馬将魏元忠關進大牢,并決定讓張家哥倆和魏元忠在朝堂上對質。
(圖)張昌宗、張易之
這事和張說有什麼關系呢?張昌宗是硬把張說拉進來的。他自認為和張說同過事、編過書、有交情,就偷偷摸摸對張說威逼利誘,要他指證魏元忠謀反。
武則天召集太子李顯、相王李旦和宰相們,一起來聽張昌宗和魏元忠對質,魏元忠是硬骨頭,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承認莫須有的罪名。
這時候張說這個關鍵人物出場了。
在邁進大殿的路上,衆多官員都盯着張說看,他說對說錯,決定他以後還能不能在官場混。
擺在張說面前的,左邊是富貴,右邊是道義,左邊等于誣陷,右邊代表着貶官殺頭。張說面臨着艱難的抉擇。
2-B
面對張家哥倆的無聲威吓、武則天的咄咄逼人,張說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這是張易之、張昌宗逼我作僞證!
在當時的天下,沒有人敢和張家兄弟做對,和他們做對就意味着和武則天做對,和武則天做對就意味着輕則丢官、重則丢命。
所以,張說的不識時務、不會配合,讓所有大臣大驚失色,更讓張易之、張昌宗氣急敗壞,他們反口就說張說是魏元忠謀反的同謀。
張昌宗說:以前商代的伊尹流放商王太甲,周朝的周公代成王攝政。張說吹噓魏元忠是當代的伊尹、周公,魏元忠是謀反,他也是想謀反!
(圖)周公畫像
張說毫不退讓:伊尹、周公是古代的賢臣,陛下您任用宰相,不讓他們效法伊尹、周公,那要效法誰呢?
張易之、張昌宗被張說駁斥得啞口無言。可見吵架也得有文化,不然進了别人的圈套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2-C
不過他們哪裡受過這種氣,立馬大呼小叫:張說就是要造反!
張說不慌不忙地對武則天說:陛下看看,當着您的面,他們都敢這樣飛揚跋扈,您可以想象他們平時是怎樣的作威作福、目無法紀、藐視大臣!他們哪裡還把朝廷和陛下放在眼裡!我們這些臣子哪裡還有活路!
可是武則天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根本聽不進别人的話,反而認為張說是“反複小人”,将他和魏元忠都投進了監獄。
2-D
過了幾天,武則天再問張說,他還是說魏元忠無罪。氣得武則天怒氣沖天。
又過了幾天,再次審理此案,張說仍然不肯誣陷魏元忠。
因為張說不認罪、不認錯、不服輸,覺得大失面子的武則天罷免了魏元忠的宰相職務,把他貶為廣東高要縣尉;而張說被流放到了今天的廣西欽州。
單就這件事本身來說,張說完敗于武則天和張家兄弟,在最高統治者面前,一個鬥氣的臣子哪裡會有勝算?
但是最後的勝利者毫無意義是張說,他在同事面前赢得了好名聲,也得到了武則天後幾任皇帝的青睐,連續三次出任宰相。
(圖)發怒的武則天
這都是因為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這讓他在曆史上留下了剛直不阿的铮铮鐵骨形象。
有些事,一輩子一件都不能做錯,張說就是每個人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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