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孩一天天長大，馬向陽的煩惱一點點增加。小區附近沒有公辦幼兒園，大孩當時上私立幼兒園時的花銷讓他肉疼。他四處打聽住所附近的民辦普惠性幼兒園，一看入園費用，仍然足以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2010年，馬向陽在鹹陽市秦都區世紀大道西側購房安家，這座小區共有大約700多戶人，早年間他曾聽老鄰居說，開發商之前曾宣傳将在小區内建設幼兒園，而後卻不了了之，大家也都沒有在意。

直至大孩到了入園的年紀，他才發現同處在世紀大道兩側，渭河一号橋與三号橋之間的12座小區周圍沒有任何公辦幼兒園。無奈之下，他隻得讓孩子在一所民營私立幼兒園就讀，那時，這所幼兒園還未被納入普惠性幼兒園，學費高達每月2100元。

■ 圖源：中新網

就其所有制而言，幼兒園目前大緻可以分為三種：營利性幼兒園、民辦普惠性幼兒園及公立幼兒園。收費項目依照2021年4月公布的《陝西省幼兒園收費管理實施細則》，可以分為五項，分别為：保教費、住宿費、夥食費、體檢費、保險費。

住宿費隻向在園過夜的幼兒家長收取，午休不包含在内。除保教費外，幼兒園可收取的服務性收費僅為夥食費1項；可收取的代收費包括體檢費、保險費2項。保教費需按月或按學期收取，不得跨學期預收。而服務性收費和代收費，則應遵循“家長自願、據實收取、及時結算、定期公布”的原則，不得與保教費一并收取。細則中明确，嚴禁為收取費用強制或變相強制提供服務。

如若幼兒園的性質為公辦，其收費實行屬地分類管理，所收取的保教費、住宿費實行政府定價；民辦幼兒園的保教費、住宿費等實行市場調節價。對于普惠性幼兒園，每個區可根據實際情況，核定幼兒園的等級，限定最高價格。

馬向陽了解過，公辦幼兒園的辦學審批，普惠性幼兒園的補助等方面都和當地政府的财政狀況，經濟水平等因素挂鈎，一時半會兒難以有大的改善。然而看到了巨大的價格差之後，家長們依然感到負擔頗重。

■ 《他鄉的童年》劇照

以2021年為例，即便是省級示範幼兒園，鹹陽市公辦幼兒園的保教費收費标準也僅為每月240元，而自家大孩之前就讀的幼兒園雖于兩三年後被納入了普惠性幼兒園，保教費卻依然達到了每月1300元，即便是零頭，都比公辦園多，達到了前者的5.4倍。普惠程度對于一般家庭而言隻能說是聊勝于無。

陝西省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1年，鹹陽市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40846元。根據《鹹陽市普惠性民辦幼兒園認定及管理暫行辦法》規定，城區普惠幼兒園保教費用每月不得超過1300元，馬向陽的孩子每月就是按照這個标準在繳費。除去寒暑假，一年8個月下來的開支達到了10400元，如果再加上夥食費，光是孩子上學的費用就占到了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四分之一。

與之相比，西安的普惠幼兒園收費同樣較高。按照經開區一級省級示範普惠性幼兒園的保教費最高定價标準每月1700元計算，一年的保教費開支達到了13600元，同樣也占到了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四分之一還多，這還沒算夥食費。如果按照長安區一級普惠性幼兒園保教費最高定價每月1500元計算，一年下來的保教費開支也達到了12000元，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在普惠幼兒園收費上，鄰省省會成都與武漢的一級普惠性幼兒園保教費最高定價标準也在1500元左右。但成都市2021年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卻可以達到52633元，武漢市則達到了55297元，西安市為46931元。

馬向陽曾于5月10日撥打了鹹陽市教育局的咨詢電話，工作人員答複稱，現在公辦幼兒園教育資源确實緊張，隻能招收轄區内符合條件的學生。近三年内，他所居住的世紀大道西側應該都沒有公辦幼兒園的規劃。

工作人員的這番回複在政府公報上也得到了側面印證。以2019年為例，《鹹陽市秦都區2020年教育年鑒》顯示，全區當年共有幼兒園88所，但其中的公辦幼兒園僅4所。也就是說，每22所幼兒園中僅有1所是公辦園。

這樣的問題實際上并非沒人重視。根據《西安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印發學前教育發展規劃（2019—2025年）的通知》，到2025年，西安市全市普惠性幼兒園和公辦幼兒園總占比将達到82.5%。在鹹陽市《第三期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中，也定下了到2020年普惠性幼兒園的數量要達到總數的85%這一目标。從數量上說，普惠性幼兒園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

不過普惠幼兒園與公辦園巨大的價差問題依然沒有得到回應。「貞觀」也曾于2018年3月發表《西安教育批評：憑什麼家長要忍受這麼貴的幼兒園》一文，将價格過高的原因指向了民營幼兒園高昂的運營費用，而這主要來自于用地成本和配套設施。

另一個讓馬向陽頭疼的問題是無論普惠園還是私立園，都要繳納大量變向收取的教材費用。在小區附近的幼兒園上學期間，大孩的“圖書費”就高達960元，而且教材中還包含了大量不适合幼兒眼睛生長發育的光盤視頻和手機APP學習内容。當然，這些費用都是在學校宣揚的“自願”基礎上由家長繳納的。然而如果不繳，家長很可能就會收到隻有你家娃沒買的“善意忠告”。

教育部一貫倡導幼兒園不宜使用教材。早在22年前，教育部在《關于在小學減輕學生過重負擔的緊急通知》中就規定不得要求幼兒園、學前班的幼兒購買任何教材和幼兒讀物。馬向陽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覺得這種收費明顯不合理，做法也顯然不合适，是在販賣焦慮。

■ 馬向陽孩子在園期間購買的圖書

另一方面又覺得，如果真的其他幼兒園的孩子都有讀物，偏偏自己孩子沒有，豈不是慢了人家一步？這裡的沖突，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充滿着社會性的時代張力，所有人都深陷其中；所有人都覺得不對；所有人都筋疲力盡；但卻又都暗自較勁。

幼兒園是否非讀不可？在馬向陽的印象裡，他們那個年代有條件上幼兒園的兒童并不是多數。小學一年級大字不識一個的孩子一抓一大把。一年級的語文代課老師仍然會耐心地從拼音認讀開始教學，數學代課老師會從10以内的加減法這樣最基本的知識學起。甚至有的老師還要處理小孩子上課尿褲子的情況。

但現在的實際情況，使得本不在義務教育範圍内的幼兒園教學成了孩子們的标配。“很多好學校的老師仍然會從最最基本的知識開始教起，但可能會教的非常快，一下子就帶過了。”城裡的老師們大多會默認孩子是讀過幼兒園的。

這樣的差距不僅隻體現在知識儲量方面，從平日裡的觀察中他隐約發現，沒上過幼兒園的孩子在集體生活适應能力、自理能力、理解能力等各方面的表現都普遍要低于上過的孩子。

這就讓幼兒園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剛需。畢竟，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作者 | 馬三 | 貞觀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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