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的某個雨夜,湖南社港鎮晨光村,一個中年男子正埋頭從村外的亂墳崗快步經過。
突然,他聽見幾聲隐約的呼救聲。男子吓得一激靈,朝前疾走了幾步又停下。
那仿佛是小孩的哭聲一樣。
他很害怕,畢竟這兒埋了不知多少無名屍骨。但轉念一想,要真是個孩子怎麼辦?
于是,他壯着膽子循聲找去。
一個小土包映入眼簾,蓋土幾乎被雨水沖走,露出一個像棺材又像木箱的物件,而那哭救聲,正是從裡頭斷斷續續傳出來的。
“救命……救……救我”
裡邊兒竟然有一個大活人!
男子顧不上害怕,幾步奔過去就開始刨土。那箱子很是粗糙,他摳着縫隙稍一用力,蓋子就掀開了。
影影綽綽的光線下,隻見,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娃從箱内艱難地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驚恐地看着他。
“孩子,你怎麼在這箱子裡?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兒啊?”
可不管男子怎麼問,小女孩始終不發一語,隻是不停地流淚,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
這個豆蔻少女為何被困在亂葬崗的木箱裡?
她身上隐藏着什麼樣的故事?
晨光村徐家有四個孩子,大女兒名叫徐蘇平。
都說“帝王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徐蘇平卻自小被父母如珠如寶地疼着,幾個弟妹也對她呵護有加。
她是幸福的,也是苦命的。
徐蘇平打小體弱多病,尤其是罹患腎炎後,整個人愈發氣息奄奄。12歲時,她便隻能長期卧床休養,連下地吃飯都會耗費很大氣力,甚至出現過好幾次假死。
一開始,全家都被吓得手足無措。後來發現一頓飯的工夫,徐蘇平就會自行蘇醒,這才稍稍放心。
為了給她治病,家中舉債連連,分外貧寒,但父母還是将最好的吃用都緊着她。
可久治不愈的身子和形同廢人的生活,一度令徐蘇平懷疑自己活着的意義。所幸,父母疼惜、弟妹體貼,她才有勇氣好好活下去。
然而,就在徐蘇平14歲那一年,這一切被一餐飯打破了。
那是1976年一個如常的夜晚,一家六口圍着小桌子準備吃飯。豆大的燭光下,碗裡居然有幾個光溜溜的白水蛋和幾塊黃澄澄的油豆腐。
弟弟徐杭平、徐兆平和小妹徐月平砸吧着小嘴,這頓飯多麼稀罕,多麼豐盛啊!
徐母說:“這是奶奶攢了很久的雞蛋,給蘇平補補身子,還有油豆腐,你們省省嘴,先緊着姐姐吃啊!”
11歲的徐杭平按捺不住肚裡的饞蟲,偷偷夾起一塊豆腐,還沒收筷,就被徐父一眼橫了回去。
小插曲過後,大家都埋頭吃飯,卻聽“當啷”一聲。
隻見徐蘇平渾身抽搐,顫抖的雙手摔碎了碗。她兩眼翻白,面色痛苦地仰面倒在椅背上,口中不斷吐出白沫。
徐父撲過去,一把抱起女兒放到床上,用拇指使勁兒掐她人中。緊随而入的徐母擡着一大碗涼水,一秒不敢耽擱地灌下去。可不多時,大半涼水就被徐蘇平吐了個幹淨。
她總算不抖了,但依舊不省人事。這一下,不論怎麼掐人中、灌涼水都不再有用,隻能任她靜靜躺着。
徐蘇平這次暈厥來得不同尋常,但徐母仍抱着一絲僥幸守在床邊,盼着一頓飯工夫一過,女兒就會醒來。
然而等着等着,情況越發不對勁,徐蘇平的氣息一點點地弱了下去。徐母又慌又怕地大叫:“她爸,你快來!”
徐父抖着手去探徐蘇平的鼻息。很久之後,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沒氣兒了……”
徐母忙把耳朵貼在徐蘇平胸口上,她聽不見女兒的心跳,再看女兒的胸膛,也不再起伏。徐母眼中蓄滿了絕望的淚水,“哇”地哭喊開:“我可憐的女兒,你不要吓媽媽呀!”
徐父哭着叫道:“杭平,快去請村醫!兆平,去叫你大伯!”
住在附近的幾個族親慌忙趕來,見狀也紛紛跟着哀歎抹淚。
蓦然間,一片恸哭中竄出一聲提醒:“孩子去了,按說得趕緊把後事辦了,要不不吉利啊!”
徐父徐母淚眼相看,很是猶豫:“再等等,讓蘇平多睡會兒,她會醒的。”
“這都沒氣兒了,心跳也沒了,娃兒多半是醒不過來了!”
“是啊,快辦後事吧,别耽誤了孩子投胎轉世!”
親戚們七嘴八舌地勸說,就在這時,杭平喘着大氣沖進來,“村醫說沒氣兒肯定是死了,不用過來看,救不活了。”
人群中又起一陣哀歎;“哎,你們節哀啊,趕緊埋了吧,趁天還沒亮!”
原來,這一帶的舊俗認為,早夭的孩子那是不得好死,盡早入土才能免遭厄運,且不能葬入祖墳,也不可大操大辦,須得悄悄埋掉。
徐家父母和幾個孩子抱頭痛哭,怎麼都不相信徐蘇平就這樣死了。徐母更是捶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全心呵護的女兒突然沒了,喪事卻隻能偷偷摸摸辦,悲痛之餘隻覺得愧疚難當。
徐父抹一把老淚,安慰了妻子幾句,讓她快給孩子擦擦身,換件幹淨衣裳,說完便去準備壽材。可乍然出事,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着合适的棺材,即便連夜趕制,也得一兩天,時間來不及了。
思來想去,徐父隻好把家裡的木頭米缸拆了。親戚們手忙腳亂地揀出幾塊木闆,釘了個粗糙的箱子便把徐蘇平放進去,再敲上釘子,就算一副壽材了。
簡單的喪儀過後,大夥兒擡起箱子就往外趕。
黑沉沉的夜空沒有一點光,簌簌飄着雨。村邊的亂墳崗荒涼而空曠,時不時刮來陣陣陰風,将火把吹得火光亂晃。
擡着個死得不明不白的孩子,幾位族親都覺得心裡發毛,不肯再多走一步。就地找了個土坑,随便挖上幾鏟子,估摸着有九十來公分深,卸下箱子放進坑,草草地蓋些土,便着急忙慌地往回撤。
翌日,天剛蒙蒙亮,徹夜無眠的徐家父母帶着三個孩子到徐蘇平墳前燒紙。
誰承想,詭異的一幕把他們吓呆了。
薄薄的泥土被雨水沖成了一绺一绺,掘開的棺材闆散亂地丢在一邊。而棺内,徐蘇平下葬不過7小時的遺體,憑空消失了!
徐母幾近哭暈,徐父趕忙叫了人到處找。墳前墳後,村裡村外,山上山下,都找不到蛛絲馬迹。
很快,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
有人說徐家大丫頭被山上野獸拖走吃了;有人說是被偷去配冥婚了……
可墓穴周圍沒有拖拽的痕迹,也沒有一星半點的血迹或衣物碎片。這些猜測都不大現實,那麼死去的徐蘇平到底去哪兒了呢?
徐家人在十裡八鄉苦苦找尋,但過了很久,仍然沒有一點音訊。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久而久之,這件事越傳越玄乎,“徐家那大閨女,閻王爺都不肯收,怨氣兒大着呢,準兒是詐屍了,咱可要小心啊!”
此後許多年,一入夜,村裡便家家關門閉戶,沒人敢輕易夜出。
徐父徐母痛失愛女本就悲傷不已,偏偏孩子的遺體怎麼找都找不着。他們不知道女兒究竟是被吃了還是被偷了,隻得無奈接受女兒屍首失蹤的殘酷事實,可他們都希望徐蘇平沒有死,還好好活在這世上。
事情漸漸落幕,夫妻二人也一夜蒼老。其後幾十年,他們都在悔恨中日夜煎熬,說來說去,都怪自己那麼倉促地把女兒下葬。
1998年,徐母含恨而終。
1999年,徐父也抱憾辭世。臨終前,他叮囑孩子們:“蘇平如果活着,你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一轉眼,五六年過去了。
踏實肯幹的徐杭平和徐兆平兄弟倆,一個開餐館,一個建工廠,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但他們從沒忘記父親的遺願,一直四處尋找姐姐徐蘇平的下落,這仿佛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不料,一個陌生女人的出現,又把平靜的徐家拖入了驚濤駭浪中。
這個女人叫周利珍。
2005年,她跨進徐家大門:“老天有眼,被你們活埋的徐蘇平沒死,她在四川好好活着呢!”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當初徐家幾位叔伯親手埋葬的徐蘇平,連村醫都說她死了,怎麼能是活埋呢?
倘若她真活着,一個14歲的孩子能不知道自家住哪兒嗎,咋不回來?
這口口聲聲說徐蘇平沒死的外來女人,又是如何得知徐蘇平還活着的?
這就得從六年前說起了。
1999年,周利珍乘輪船從四川返回湖南途中,遇到了一個姓洪的老頭。
洪老頭得知她住在晨光村附近後,憤然問道:“你知道嗎?晨光村有一對夫妻把親生女兒給活埋了!”
未等周利珍細問,他就說起自己在晨光村救下一個少女的離奇經曆。
原來,洪老頭就是那位救走徐蘇平的中年男子。
當時他忙着趕路,徐蘇平又什麼都不肯說,他隻好帶她回了四川。經過長時間的照顧,徐蘇平對洪老頭産生了信任,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和家庭住址。洪老頭幾次三番想送徐蘇平回去,都被她拒絕了。
見她這般抗拒,加之她曾被埋在亂墳崗,洪老頭隐隐覺得此事不簡單。一次追問下,徐蘇平終于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他們嫌我治病費錢,把我活埋了,我不回去!”
女孩絕望而痛苦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落,自此,洪老頭再沒提過送她回家。再後來,他收養了徐蘇平,帶她四處求醫。
徐蘇平日漸長大,洪老頭慢慢變老。他一直覺得當年的活埋事件有隐情,虎毒尚不食子,他還是希望徐蘇平能回到親人身邊。這樣的話,等自己去世了,她才不會孤苦伶仃。
洪老頭悄悄尋找着徐蘇平的家人,直到遇見周利珍。
他将徐蘇平在四川的住址、電話寫在一張紙條上,鄭重地交到周利珍手上,請她務必幫忙帶給徐家。
然而,周利珍并沒有太在意。
這件事雖然離奇,但她總覺得洪老頭神神叨叨,萬一他的話有假,豈不是又給徐家帶去一次傷痛嗎,再說自己也不認識徐家人。
快到湖南時,周利珍聽說廣州是打工的好去處,便臨時改了道。這一去就是六年,其間回家探親,她也沒想起這茬兒來。
六年後,退休回鄉的周利珍聽說晨光村的徐氏兄弟還在找徐蘇平,這才猛然記起洪老頭的求助。
思慮再三後,周利珍把“徐蘇平還活着”的消息帶回了晨光村,整個村子頓時炸了鍋。但事隔多年,大家都覺得不可信,當年埋葬徐蘇平的族親更是懷疑她胡編亂造。
不過,倒是有一個人相信她。
那就是徐杭平。
一般說來,人死後兩小時内,屍體就會變涼發硬。
可他清晰地記得,姐姐從沒了氣息到入殓下葬,前後四個多小時,她的身體一直是軟的,沒有發涼也沒有梆硬。後來遺體失蹤,也沒有證據證明姐姐被吃了或被偷了。
因此,三十年來,徐杭平一直覺得他的姐姐隻是假死,她一定還活着。
如今,就在所有人都淡忘的時候,周利珍這個陌生人卻能将整件事說得清楚明白,甚至知道徐家父母的名字。
這讓徐杭平不得不相信她。
但當問起徐蘇平的地址時,周利珍非常歉疚地說,紙條丢失了。
急轉直下的情形猶如晴天霹靂。徐杭平不甘心就此放棄,于是他想盡辦法曝光這樁家族奇聞,希望擴大傳播,好讓遠在他鄉的徐蘇平看到。
這時,一檔節目的記者找上門來,說要幫他尋親。
為了證實徐杭平猜測徐蘇平假死複生的合理性,記者咨詢了湖南某醫院的醫生。得到的答案是,呼吸心跳停止不能算真正的死亡。如若徐蘇平确是假死,箱子未完全密閉,又埋得不深,土蓋得不實,氧氣可以流通,她的确很可能醒過來。
而為了幫周利珍回憶起紙條的下落和内容,節目組請來了催眠師。
深度催眠下的周利珍記起自己剛到廣州時遭到一次搶劫,那紙條就在被搶走的包裡。但她想不起紙條上的所有内容,隻依稀記得“祁”和“山”倆字。可是祁山遠在甘肅,而四川卻沒有祁山這個地方。
唯一的線索就這樣斷了。
歲月荏苒,姐弟三人已失散36年。
多年來,徐杭平始終不願放棄。他無數次到四川尋找徐蘇平,遺憾的是每一次都失望而歸。他寫了無數封信,卻不知道要寄往哪裡。
他隻能寄望于自己和弟弟所發出的尋人啟事和做過的紀錄節目,有朝一日被姐姐看到,明白父母從沒有要活埋她,知道家人一直在找她,等着她回家團圓。
時至今日,徐杭平依舊保持着每月到鎮上收信點翻找信件的習慣,他總盼着那一沓沓信封裡會夾着姐姐寄回的隻言片語。
數十年如一日,一次不落。
山山水水兩相隔,一頭是苦尋幾十載、不願放棄的兄弟血親,一頭是誤解家人、不願歸來的失蹤女子,是天意弄人,也是心結難纾。
如果三十多年前,徐家父母再等一等;如果村醫沒有妄下結論,說徐蘇平死了;如果族親沒有催促着父母遵照舊俗;如果他們有那麼一點點醫學常識,而不是愚昧地迷信習俗,這一出人間悲劇是否就不會上演?
可惜,沒有如果。
一個14歲的病重少女,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蜷縮在棺材裡,被埋在冰冷的地下,那種恐懼、無助、心寒和恨意,我們無法想象。
哀,莫大于心死。
或許,這就是徐蘇平痛舍親情的症結。
隻願天見尤憐,讓走散的徐家姐弟能夠早日重逢。
參考材料:
END .
【文| 白绡】
【編輯| 毛毛雨】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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