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裡木盆地的孔雀河下遊河谷的羅布泊沙漠中,距今4000年的小河墓地,出土了中國最古老的白種女性幹屍,以及小麥和粟的碳化顆粒。小麥是來自西亞的舶來品,而粟是中原的東方文明農作物,它們同時出現在東西方文明交流的通道中間,證明了4000多年前,生活在此的小河人,就已經在享用東西方文明的成果。而粟作為中國原生的農作物,是如何傳播的,又是如何被西來的小麥逆襲退居北方人食糧二線的呢?
粟作為中國原生的農作物,是如何傳播的,又是如何被西來的小麥逆襲退居北方人食糧二線的呢?
根據當前的考古發掘結果,世界有四大農業起源中心:西亞、中國、中南美洲和非洲,而中國的農業起源有兩個獨立的脈絡,一是長江中下遊的南方水稻起源,另外一個則是黃河流域的北方旱作農業起源,所種植的便是粟(谷子)、黍(稷或糜子)和菽(大豆)。當然在中國起源的還有狗、豬和雞這些被馴化的家畜。
粟去皮後就是小米,而黍去皮後稱黃米,俗稱黃小米,是禾本科黍屬一年生草本的禾谷類作物。
粟去皮後就是小米,而黍去皮後稱黃米,俗稱黃小米。 作為禾本科黍屬一年生草本的禾谷類作物,它最初是在距今九千多年前,由中國的先民将野生的狗尾草“馴化”而成的糧食作物。據最新的考古資料顯示,世界上發現最早的人工栽培粟,出土在河北武安的磁山遺址,距今7300年左右。磁山遺址發現了88個儲存糧食的窖穴,其儲存的皆為粟,這是中國粟出土年代最早的實物,證明在7300多年前,粟已成為中國北方人的主要糧食。
把新石器仰韶文化考古年代上溯了1000多年,縮短了新、舊石器時代之間的距離。
磁山遺址将新石器時代所發現遺存的年代上溯至8000年,突破了仰韶文化不超過7000年的界限。圖為石磨盤石磨棒
由于是本土馴化,粟和黍格外适應中國北方的溫帶季風性氣候,都非常耐旱,隻要春播時隻地墒好能出苗,即便春季出現幹旱,也能正常拔節和孕穗,堅持到夏天季風雨的到來(所以中國自古便有“春雨貴如油”之說)。所以從史前時代起,北方包括關中和中原地區在内的廣大區域内均種植着粟黍。盡管黃土并非高肥力的土壤,但卻具有易耕、可自我加肥、土層深厚的特點,所以其上的農業生産延續數萬年而不絕。
秋收最耐旱的“狗尾巴草”—粟
這點從《繹史》卷四引《周書》曰:“神農之時,天雨粟(降下谷種),神農遂耕而種之。”即神農氏教民播百谷的傳說故事可窺見一斑。還有二十四節氣中的谷雨,其中的“谷”便是指粟和稷,是為“百谷之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中國人最重要的糧食作物,再加上春雨貴如油,古人便把春天最後一個節氣,命名為“谷雨”,取“谷得雨而生”、“雨生百谷”之意。
如今糧食作物逐漸演變成水稻、小麥、玉米和馬鈴薯領銜的四大世界主糧。
之後秦漢時北方主要還是種植粟、菽、粱,但小麥和水稻得到了推廣,唐宋時粟、麥、稻三足鼎立,而菽豆則退居二線,轉為副食品(做豆腐),到了元明時,粟也退居了二線,糧食基本以水稻和小麥為主,不過後期原産于中南美洲的玉米(玉蜀黍)、番薯(紅薯)、馬鈴薯(土豆)開始随着西方大航海傳入中國,到了清朝後,糧食作物逐漸演變成水稻、小麥、玉米和馬鈴薯領銜的四大世界主糧。
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發掘的安徽禹墟遺址,出土了5粒炭化小麥顆粒,年代距今有4100年。
炭化的小麥粒是小麥顆粒被火化但并未燃燒成灰燼的狀态,從有機質轉變成了無機質,化學性質穩定可遺存萬年。
根據考古發掘,除了新疆小河遺址出土了小麥的碳化顆粒外,亳州釣魚台遺址、甘肅的東灰山遺址、陝西的趙家來遺址等許多遺址都有出土,其中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發掘的安徽禹墟遺址,出土了5粒炭化小麥顆粒,年代距今有4100年,它們入土前經過炊煮,入土後幹結炭化,這是中國内地最早的古代小麥出土遺存。
新月沃地分為地中海東岸的黎凡特和兩河流域
古埃及墓葬壁畫中,墓主森尼傑姆和他的妻子利尼弗特在收割小麥和亞麻
但小麥取代粟和黍直到元明才徹底實現,根源或許就在于小麥作為原産西亞的物種(西亞發現的最早小麥遺存距今約9000年,古埃及石刻中已有栽培小麥的記載),其本身所處的黎凡特地區和尼羅河下遊均是地中海氣候、兩河流域是熱帶沙漠氣候(但有充足河水灌溉),即新月沃地。
兩河流域雖然是沙漠氣候,但擁有幼發拉底河和底格裡斯河的河水灌溉。
地中海氣候是夏季高溫少雨,冬季低溫多雨,是雨熱不同期氣候,而中國北方的溫帶季風氣候則是雨熱同期氣候。
地中海氣候是夏季高溫少雨,冬季低溫多雨,典型的雨熱不同期氣候,而中國北方的溫帶季風氣候則是夏季高溫多雨,冬季寒冷幹燥的雨熱同期氣候。小麥天生适應冬季低溫但濕潤的氣候,特别是冬季有雨雪或河水灌溉的情況下,全然可以過冬且來年長勢喜人,所以中國才有“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的民諺。
小麥主要生長過程都集中在春季,出苗、拔節、孕穗、灌漿等生長關鍵期都需要充足的降水。
但中國北方的氣候降水都集中在夏秋兩季,春冬降水稀少,若是趕上冬季少雨雪的情況,就必須進行大規模灌溉,這就需要配套的水利設施,而中國先民傳統種植的粟和黍非常耐寒耐旱,完全無需灌溉便可安然過冬。這種差别,使得小麥剛傳入中國時極度不适應,因為冬小麥還是春小麥,其主要生長過程都集中在春季,出苗、拔節、孕穗、灌漿等生長關鍵期都需要充足的降水,而中國北方的春季恰恰是最幹旱的季節,降水極少。
400毫米等降水量線就成了中國最重要的一條地理分界線,它即是中國半濕潤和半幹旱區的分界線。
所以400毫米等降水量線就成了中國最重要的一條地理分界線,它即是中國半濕潤和半幹旱區的分界線,又是森林植被與草原植被的分界線,更是種植業與畜牧業的分界線。而且界線以南兩年三熟,冬小麥可以安全越冬;而界線以北多數地方的1月平均氣溫在-0.8℃左右,年絕對最低氣溫多年平均值低于零下21℃,即便可以農耕,也不能滿足冬小麥安全越冬的要求,因此一般隻能種植一年一熟的春小麥、糜子、谷子等作物。
小米是“耐逆性”很強的谷物,耐旱、耐瘠、耐鹽堿,但産量卻相對較低,畝産量在300-400公斤,出米率隻有70%
小米從播種到收獲需要135-155天左右。
但小麥還是逐漸取代了粟和黍(兩種小米)成為了北方人的主糧,根源在于盡管小米是“耐逆性”很強的谷物,耐旱、耐瘠、耐鹽堿,但産量卻相對較低,從播種到收獲需要135-155天左右,畝産量在300-400公斤,但是出米率隻有70%左右。而小麥卻是高産作物,當前北方小麥的畝産均在1000斤左右,且春小麥的生長周期僅需要80天。另外冬小麥的秋種夏收也錯開了小米春種秋收的周期,使原本一年一熟的種植達到一年兩熟或兩年三熟,糧食總産量更高。
曆朝曆代官府大力鼓勵小麥種植,畢竟産量高,意味着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也能産生更多的賦稅。
由此曆朝曆代官府大力鼓勵小麥種植,畢竟産量高,意味着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也能産生更多的賦稅,特别是小麥在完成了從粒食到面食的轉變之後,口感的問題得到了徹底解決,小麥取代小米成為北方主糧也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中國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中國遠緣雜交小麥育種之父李振聲
說到小麥增産,必須要延伸講一位與袁隆平齊名的“麥田裡的守望者”,他就是已經90多歲高齡的“中國遠緣雜交小麥育種之父”李振聲院士,他開創的小麥與偃麥草遠緣雜交育種新領域,育成了近50個“小偃”系列品種,集持久抗病性、高産、穩産、優質等于一身,全國累計推廣3億多畝,增産小麥逾150億斤,其小偃“高原333”至今仍保持着單産最高的世界紀錄。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種業十大功勳人物”殊榮的育種人。李振聲被譽為“當代後稷”。
李振聲開創的小麥與偃麥草遠緣雜交育種新領域,育成了近50個“小偃”系列品種。
“小偃”系列小麥品種,集持久抗病性、高産、穩産、優質等于一身,全國累計推廣3億多畝,增産小麥逾150億斤
李老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田間地頭度過,2006年獲得“中國最高科技成果獎”,獎金500萬人民币,按規定,其中450萬用作由獲獎人自主的科研經費,剩下的50萬則歸個人支配。李老把自己能支配的50萬全部捐給了中科院遺傳發育所,用于青年科技者的助學基金。談及此事,李老說自己一生與世無争,平平靜靜,粗茶淡飯,生活上已經很知足了。正是有了“南稻”袁隆平和“北麥”李振聲這樣的一批農業育種學家,中國的糧食安全才更有保障。
小麥取代粟黍這兩種小米成為我國與水稻并列的主糧,是“民以食為天”的古代農民對衣食無憂生活的必然選擇。
小麥取代粟黍這兩種小米成為我國與水稻并列的主糧,這既是“民以食為天”的古代農民對衣食無憂生活的必然選擇,也是人口不斷增加的必然要求,更是小麥在中國不斷“漢化”取得種植優勢的必然結果。當然粟和黍也并未完全告别我們的生活,其滋陰養血和養胃抗瀉的功效使得小米從“五谷之首”,變成了“雜糧之首”。
上期回顧:世界四大主糧的絕對主力:中國土生土長的水稻和原産于西亞的小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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