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全媒體記者 李珍

　　“我在平台掙到錢了，至于數額多少，保密”。坐在記者對面的郝開心，帶笑的眼睛裡透着精明。他把自己在網絡平台的走紅形容為“劉姥姥進大觀園”，一頭撞進去，莫名其妙就紅了。

　　表情豐富，模仿傳神，語氣稍帶誇張，這是網紅郝開心給粉絲們的表面形象，“我生活中就是抖音裡的樣子，所以我不怕人設崩塌，”話音未落，是招牌式的爽朗大笑。

　　敲定采訪時，郝開心正在給家人做晚飯。“後天我有個活動，明天晚上也行，别耽誤你的事兒。”素未蒙面，卻能隔着微信感受到他的細心和周全。

　　采訪時間最終定在10月21日晚上六點。郝開心将每天晚上九點半的直播提前到下午進行完畢後，準時出現在采訪地點。接受媒體采訪，已經成為這位“網紅”工作的一部分。

　　“人生導師”、“最懂女人心”、生活智慧界的“泥石流”、“青島活得最明白的男人”，這是粉絲們的評價。

　　2018年底，剛剛注冊了短視頻平台賬号的郝開心對兩年後可能發生的一切還一無所知。

　　“郝開心是我的第一個網名，最早的QQ就是這個名字，結婚時定制西裝上的名兒也是這個，本來想給兒子用，後來發現不合适，就沒用。”看到周圍很多人都在刷抖音，他也注冊了賬号發短視頻。

　　戀愛技巧、婆媳關系、育兒難題，是郝開心最初主要關心的話題，用他的話說，就是“老婆孩子那點事”。生活中，有大事發生的幾率并不高，瑣碎日常中往往蘊藏着大智慧。

　　他把尊重女性、愛護家庭、教育心得這些宏大的話題，用特有的青島式幽默，借助略帶誇張的語氣和傳神的模仿輕松地表現出來。“接地氣”、“好玩”、“看得很透”，在被他的“道理”說服的同時，很多人開始喜歡這個小眼睛男人。

　　2019年3月底，粉絲累積了六七萬。

　　“在那之前粉絲漲得并不快，”郝開心講起從“小白”到“網紅”的這段經曆，略帶激動，“2019年4月份開始，短時間内，粉絲的增長超過預期。”先是在十幾天時間裡漲到10萬。“從10萬到20萬，隻用了3天時間。”截至2019年6月份，粉絲漲到了百萬級别。目前，他的粉絲量是160多萬。

　　和漲粉帶來的興奮不同，掉粉同樣驚心動魄。一條短視頻擁有了千萬級别的播放量，一下子能漲粉10萬。而另一條短視頻發完，卻一夜之間掉10萬粉絲。

　　如果将漲粉歸功于自己的努力，對于掉粉的原因，郝開心也不明就裡。“焦慮，會睡不着覺。”

　　“短視頻平台就是這樣的，現在讨厭你的人，有可能就是原來喜歡你的人。”除了得到粉絲的認可，随着走紅，也有質疑的聲音。

　　“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質疑我的粉絲數量是假的，也有人說是我買的，還有人質疑我的語言風格。”

　　粉絲數量如果是假的，為什麼走到街上這麼多人認出我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媒體采訪我？為什麼有商家找我做廣告？經不起推敲的質疑，郝開心多少也會介意。

　　“很多人都說我有團隊，真沒有，這個号就是我自己在做，團隊在哪呢？誰做好事不留名啊，哈哈哈……”

　　盡管被人質疑會帶來負面情緒，但郝開心了然，這是自己正當紅的表現。“如果人家都不屑罵你了，就真的涼了。”

　　“從來不寫文案，寫了也背不過，就在腦子裡構思，然後拿起手機就錄，語言節奏隻有我自己知道。”

　　個性化極強的語言風格是郝開心走紅的原因之一。

　　“千萬别質疑你媳婦的記憶力不好，她能記住100種口紅的色号，你能嗎？在她面前，你就相當于色盲……”

　　這條帶有女權色彩的短視頻播放量超過千萬，是他在等朋友吃飯的間隙，突然來了靈感，簡單組織語言後，錄制、編輯、發布，前後不到一個小時。

　　平台給出的大數據顯示，他的粉絲中65%是女性，年齡集中在31歲到40歲之間。

因為總站在女性的角度講話，他的粉絲中65%是女性。

　　在講“口紅色号”的短視頻後面，粉絲們評價：“你比女人還了解女人”、“你不應該叫郝開心，應該叫郝明白”、“你這是交過幾個女朋友才總結出的經驗”……

　　對于什麼是“渣男”？郝開心也有自己的見解。“首先你得長得帥，還要懂時尚、貼心、會哄女孩開心，還要體力好，能陪着逛街一天不覺得累……不具備這些，當不了渣男，渣男也挺難。”

　　隔輩親是什麼？是奶奶對孫子和對兒子的“雙重标準”。自己小時候調皮會被爸媽打，孫子在爺爺奶奶眼裡就全是優點，就連掰斷眼鏡腿都能讓爺爺心花怒放：“這孩子才一歲半，哪來這麼些勁，你說，這孩子多棒！”

　　生活中俯拾即是的瑣碎和小幽默，在郝開心這裡成了點擊量常常過百萬的作品。

　　靈感并不是随叫随到。為了應對這種困境，他會提前準備，狀态好的時候，多錄幾條，随時頂上。

　　郝開心在提高自己，他開始關心時事。

　　浏覽新聞熱點、各種有争議的話題，然後發表自己的評論。這成為今年以來他短視頻裡的重要内容來源。

　　網上虐貓事件、地鐵裡的母女沖突、上海名媛拼團、青島宜家打架，還有秋天裡的第一杯奶茶……

　　“流量為王，蹭熱點是正常的，關鍵你三觀要正，宣揚的得是正能量。”

　　短視頻和直播中郝開心全程青島普通話，他毫不掩飾對家鄉的熱愛。“我是青島人，我愛青島，不喜歡别人說青島壞話。”對此，他直言不諱。

　　前段時間青島疫情防控時期，他不光線上宣傳科學防控知識傳播正能量，他還及時在短視頻裡發布青島核酸檢測的進展情況，還和同行們一起給一線檢測人員送水送飯。“青島是我的家，我們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愛護她，隻有這樣，青島的明天才能更好。”

郝開心給市南區一個核酸檢測點送飲料和方便面。

　　“自己現在多少有點名氣了，應該起到一定的表率作用。”說這話時，郝開心臉上露出少有的腼腆。

　　成為網紅的感覺是什麼？像中了！

　　為什麼你會紅？郝開心說，“短視頻平台是科技進步、時代的産物，可能我的性格和表達方式适合，很多人喜歡我這種。”

　　如果突然沒有流量了怎麼辦？“現在身在其中，就利用好這一切的資源，如果某一天我不再紅了，也盡量做到不影響自己的生活。”

　　1982年出生的郝開心，對于“名利”已經具備成熟的認知和理性，他認為這和自己年輕時走過的“彎路”有關。

　　“幸好，我從彎路上拐回來了。” 時間回到2001年，那個學業未成，遠走深圳的少年郝鑫，當時擁有的隻有躁動的青春。

　　職高肄業。19歲的郝鑫告訴父母，不想上學了。“我那時候，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讀書了，”父母托人在深圳找了一個工作，在航空公司幹貨運。

　　郝鑫懷裡揣着父母給的800元錢，上了南下的列車。一開始每個月工資600元，除去租房子，吃飯都要計算着花。“我知道深圳熱，沒想到冬天也一樣冷啊，剛去沒帶厚衣服，隻能三件短袖套一件外套，我媽聽說了就從青島給我寄被子。”

　　深圳市福田區某處一家沃爾瑪超市裡降價處理的方便面，是他當時吃的最多的食物。八月十六的月餅五塊錢一個，不容易壞，他一次買好多，放在出租屋裡當早餐。

　　深圳是孤獨打拼的異鄉，也提供了無數機會。年輕的郝鑫通過努力，生活逐漸改善，後期還開過公司。“如果我那時候知道攢錢，在深圳買上房子，可能現在過的是另外一種生活，不過，人生沒有如果。”郝鑫不願過多觸碰難言的往事，簡單說來，掙了不少錢，但多數都揮霍掉了。

　　四年後回到青島，一切從頭開始。2009年的郝鑫距離成為網紅郝開心還有10年。

　　那個夏天，他每天晚上會開着一輛面包車去遠洋廣場附近擺地攤，賣過工藝品、家居用品、文化衫、女士服裝，包括女士内衣。“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都過來看一看啦，便宜賣了啊……”夜市上招徕顧客的手藝，他一點都沒忘，手舞足蹈中透着些許心酸。

　　艱難的生活裡，郝鑫說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那時候覺得我這輩子完了！”郝鑫又換了個口氣，“不過也有快樂，堅持過來了，現在不是也挺好。”

　　後來，他開了家汽修廠，花四年時間攢夠了首付，33歲，終于買了房子結了婚。妻子是中學校友，比他低幾級。

　　“最對不起我老婆的就是沒有蜜月旅行。”房子交付、裝修、婚禮，再數數手上的錢，隻剩幾千塊。一年後，兒子出生，責任和負擔都更重。

　　在郝開心的短視頻裡，有時也有妻子出鏡。

　　“我刷碗，你哄孩子睡覺。”“我刷碗、洗衣服、擦地，你哄睡。”“你哄睡。”“我所有家務都包了，你去哄孩子睡覺。”“你哄睡，别叨叨，快點地……”

　　小夫妻原生态的生活像極了身邊的你我，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把一切曝光給别人看。“做網紅就要有這種勇氣，還得能扛住壓力”。

　　采訪中，郝開心多次提到一位中學老師。“我不是個好學生，但她是位好老師。”當年南下深圳，老師告訴他，既然放棄了讀書這條路，就要做好吃更多苦的準備。

　　人近中年，他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

　　郝開心開始閱讀。“喜歡看曆史類的書，時刻感覺到自己知識的欠缺，不知道的很多，但我會學習。”

　　成為網紅之前，郝開心形容自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普通青島小哥，從來沒想到會成為一個自媒體人。”

　　10月21日，參加完青島“網紅天團”座談會，登上半島都市報頭版。郝開心特意去買了一份報紙，帶給自己的嶽父。

　　“老人喜歡看你們的報紙。”

　　粉絲量超過一百萬之後，平台号開始變現。

　　“能賺錢的感覺太好了，會給你更大的動力。”盡管名下還有外貿公司和一家汽車修理廠，但郝開心眼下的工作重心已經轉移到平台号的運營上。

　　直播、線下活動、短視頻植入廣告，變現的來源有好幾個。“下一步準備直播帶貨，但是那個很消耗體力，尤其是嗓子，我已經連續50天每天直播四個小時，也是為這個做準備。”

　　采訪期間，郝開心接到咨詢廣告價格的微信，一個朋友想在他做的“小号”上做條植入。“姐，那個小号現在還不接廣告，因為粉絲量太少了，做了也沒有效果。”郝開心最後決定免費幫朋友一個忙。

　　從2019年9月份開始接廣告，一年多的時間裡，掙了多少錢？“嘿嘿，這個保密！”對于敏感話題，他選擇了回避。

　　“（成為網紅）帶給我太多東西了，”盡管有時要面對質疑、批評，但郝開心坦承，自己收獲得更多，“為我的生活展開了新的一頁”。

　　去年，他參加了湖南衛視一個綜藝節目，和一位奧運冠軍一起談育兒經驗；身為青島網紅，接受了本地幾乎所有主流媒體的采訪，也受邀參加政府部門組織的文旅宣傳活動，擔任市南區自媒體協會的副會長。

　　成為網紅有運氣的成分，粉絲是不是會喜歡，在剛開始做短視頻平台号的時候，郝開心完全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但光靠機遇不行，你得學習，也得能吃苦。”

　　“我一開始隻會發單純的視頻，不會加字幕，後來和另一個平台号運營者交流，他告訴我怎麼加字幕，我一晚上學會了。”看到别人直播，他也想學。“每天刷直播到淩晨3點，用了3天時間，學會了所有直播技巧。”

　　技術的加持，播放量增加了，粉絲也漸漸不再局限山東本地。數據分析顯示，郝開心平台号的粉絲有61%是山東省外用戶。“和加上字幕有關系，很多外地人之前聽不太懂青島話。”

　　“上個月我回了一趟深圳，為廣告商拍攝。15年了，我第一次回去。很多朋友說，我變了，身上的戾氣少了，不單純是年齡的原因，可能是真正的成熟，畢竟也當爹了嘛。”

　　孩子給了郝開心更多的動力，他現在是一名4歲男孩的父親。“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要，我現在多讀書，也經常讓我媳婦多學習育兒知識，因為我們讀書沒有讀出來，但不代表不能進步，我們要盡量給孩子創造好的條件。”

　　提到孩子，他的表情嚴肅起來。郝開心說，自己年輕時候走了太多彎路，現在要做的是努力掙錢，踏實生活，照顧好家人，為兒子撐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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