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盛偉 文/攝

通訊員 何新榮 姜夢晴

冬至已過，衢州氣溫接近冰點。

衢州市公安局看守所内，51歲的福建女子陳某穿着棉衣棉褲依舊冷得發抖。

“我給一些找不到老婆的人介紹媳婦，給沒有孩子的家庭帶去孩子，我覺得我是在做好事。”她說。

“你牟利了嗎？”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問。

“我是賺錢了，現在想想我是錯了，尤其是對幹女兒淩某（所做的事）。”陳某說。

28歲的廣西女子淩某是此案中尤為悲慘的一位：在一年半的時間裡，她先後被以8萬元到13萬元不等的價格轉賣給四個男人。有一次，剛坐完月子，就被賣到下家。更讓人憤怒的是，期間淩某生下的一名男嬰，剛出生4天就被以8萬元賣給他人。

直到案發被解救，淩某還懷有身孕。

12月26日，小時新聞記者從江山公安局獲悉，以陳某為首的婚介詐騙團夥，以婚姻介紹為手段，物色各地精神異常流浪女進行婚姻介紹，經多次轉手騙取多名被害人高額“介紹費”。陳某團夥涉及多個省市的婚姻詐騙案件8起，拐賣兒童案件3起。警方先後抓獲犯罪嫌疑人7名，解救被拐賣兒童3名，涉案金額達七十餘萬元。

目前，陳某等人涉嫌詐騙、拐賣兒童一案已經移交檢察機關。

1】花13萬娶進門的年輕媳婦，一個月就跑了

這起令人咋舌的婚姻詐騙案和拐賣兒童案，是由江山男子鄭某告發而引發的。

鄭某，43歲，江山人，因為自身原因，一直沒找到老婆。

2018年，鄭某通過陳某辦的婚姻中介認識了時年26歲的廣西女子淩某。陳某說，淩某是自己的幹女兒，至今未婚，而且聰明伶俐。

看上去，淩某長相端莊，言談舉止并無明顯不妥之處。

天上掉下一個這麼好的老婆，讓鄭某很開心，他自願向陳某先後支付了13萬元後，将淩某帶回了家。

鄭某自知這是一樁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為了保險起見，鄭某和淩某到民政局扯了結婚證。

幾天後，鄭某發現問題嚴重了：淩某不僅生過小孩，而且精神病會間歇性發作。

鄭某不幹了，找到陳某要求退錢退婚。

鄭某的要求遭到陳某拒絕，随後，陳某帶着淩某一起消失了。

鄭某越想越氣，2019年5月，鄭某選擇了報案。

2】一位老刑警的直覺：這起案子不簡單

江山公安局上餘派出所在後續的偵查中發現，江山市其他派出所也陸續接到過多起“新娘逃跑”的報案，這幾起案件都和陳某有關。

江山市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長鄭東清聽取案件彙報後，從一名老刑警的角度判斷，這幾起案件不僅僅是婚姻糾紛那麼簡單，其背後或許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随後，江山公安局成立專案組。

2019年7月4日，專案組民警在廣西南甯一出租房内将陳某抓獲歸案，并解救懷有身孕的女子淩某。

很快，陳某歸案，但她對涉嫌詐騙犯罪一事拒絕承認，僅供稱是“替人做好事”。

此後的5個多月時間裡，專案組民警曆經十多個省市，行程2.6萬餘公裡進行調查取證，對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受害人、證人、嫌疑人等進行逐一核實、共取證150餘份，走訪了100餘名被害人和證人。

專案組對有效證據全部固定，盡管陳某依舊稱“做好事”，但案情真相還是浮出了水面。

3】“幹女兒”一年半被賣四次，孩子出生四天即被賣

跟着陳某的女子淩某，是該起案件中最讓人唏噓的犧牲品。

1991年，淩某出生在廣西玉林的一個小山村裡。

因為父母在外打工并且離異，缺少關愛的淩某一直比較叛逆。成年後，淩某混迹于社會并出現間歇性精神病症狀，好的時候與正常人無異，發作的時候行為不受約束。

沒有人照管的淩某，最後隻能流浪街頭。

2017年6月初，廣西南甯市區十分悶熱，行人都換上了夏裝，仍穿着長衣長衫的淩某流浪在市中心廣場。

散亂的頭發和多日沒洗的臉，仍掩不住淩某端莊的容顔，這一幕被廣西女子潘某看在眼中。

潘某就是陳某在廣西的下線，負責為陳某尋找當地的流浪女子，然後由陳某介紹給找不到老婆的男子，從中獲取介紹費。

潘某随即将淩某的事告訴陳某，陳某将淩某帶在身邊一起生活，還收為“幹女兒”。

十餘天後，陳某将淩某介紹給了時年20歲的江山男子毛某，陳某向毛某家人隐瞞了淩某精神異常的真相，并陸續收取了毛某家人8萬元的禮金。

一個月後，毛某發現淩某精神異常，生活無法自理，要求陳某退款，被陳某拒絕。

2017年10月左右，陳某将淩某介紹給30歲的衢州男子呂某，并索要8萬元禮金。

一個月後，呂某也發現淩某有間歇性精神病，也找到陳某要求退款，但此時淩某已經有了身孕。

陳某威脅呂某：“你要是再找我退款，我就去告你，讓你賠償撫養費。”

呂某被吓住，隻好吃了啞巴虧。2018年4月，陳某将淩某從呂某家帶走，此後懷孕的淩某一直跟陳某住在一起。

2018年7月23日，淩某生下一子，同年7月27日，陳某将隻有四天大的男嬰以8萬元的價格賣給江山人吳某。

2018年8月，陳某将剛坐完月子的淩某介紹給43歲的江山男子鄭某，随後鄭某和淩某領了結婚證，為此鄭某支付給陳某13萬元。

一個月後，鄭某發現淩某生過孩子還患有間歇性精神病，要求退款退婚未果。

2018年10月，陳某将淩某帶離鄭家。2018年12月，陳某将淩某介紹給自己的堂弟陳小某并索要13萬元，但陳小某沒能及時付款，後淩某懷上了陳小某的孩子。

2019年2月初，陳小某再次發現淩某有間歇性精神病要求退婚。之後，陳某一直将懷孕的淩某帶在身邊，并在廣西南甯一出租房住下，直到2019年7月4日落網。

經專案組調查，僅僅在淩某身上，陳某就涉嫌詐騙罪以及拐賣兒童罪，并因此獲利超過三十萬元。

目前，淩某已經回到廣西父母身邊，并于今年10月生下了一個女兒。

4】她一直自稱好人幫人圓夢，民警：這是一個幌子

經查，以陳某為首的婚介詐騙團夥以婚姻介紹為手段，專門物色各地精神異常的流浪女進行婚姻介紹，經多次轉手騙取多名被害人高額介紹費。陳某婚介詐騙團夥涉及多個省市的婚姻詐騙案件8起，拐賣兒童案件3起。警方先後抓獲犯罪嫌疑人7名，解救被拐賣兒童3名，涉案金額達七十餘萬元。

陳某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小時新聞記者對陳某的人生軌迹進行了簡單的梳理。

51歲的陳某是福建人，生育了兩個女兒，後陳某離婚，後再婚。

2010年前後，陳某在江山市區開了一家婚姻介紹所，在當地頗有名氣。

但是，陳某卻嫌“正當婚介來錢太慢”，走上了邪路。

陳某以保證書、言語利誘等方式騙取被害人信任，再騙取到财物，等被害人發現被騙找上門時，陳某以各種理由推脫責任，甚至直接玩消失。

經查詢法院訴訟記錄，因婚姻介紹失敗未退錢的訴訟就有4起，其他經濟類訴訟若幹，涉案金額上百萬元。

這些訴訟中，陳某大多數均未到庭應訴，如今的她還是一名“老賴”。

5】小時新聞獨家對話：她堅持認為自己在做好事

在移交檢察院之前，小時新聞記者在衢州看守所和陳某有過簡短的對話。

小時新聞記者：你認為你在做一件違法的事情嗎？

陳某：我一直認為自己在做好事，為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找老婆，為沒有孩子的家庭找孩子。

小時新聞記者：那你從中漁利，數額大嗎？

陳某：我确實從中賺錢了，而且比正當婚姻介紹賺得多，現在我覺得自己做得有點不對，但不至于是犯罪。

江山公安局上餘派出所教導員鄭海峰是專案組偵辦人員之一。“陳某所謂的做好事就是一個幌子，她以賺錢為目的，不斷進行詐騙和拐賣兒童，讓多人受到傷害，陳某的行為已經涉嫌犯罪，法律會給她一個公正的判決。”鄭海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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