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旦恒生活照。受訪者供圖

抖音戲曲主播：以“清流”出圈

如果說在《神女劈觀》面前，甯波戲曲人是借熱度“蹭流量”，那麼在抖音戲曲主播産出上，作為“戲碼頭”的甯波，占據着更大的市場份額。

2021年底，一位名叫陳譽的甯波象山民營越劇團演員因登上熱搜意外走紅，與她相關的詞條是“因疫情失業越劇演員直播間再就業”。一時間，“疫情下成功轉型，收入翻3倍、一場掙一萬元”的勵志案例成為各大媒體争相報道的典型，央視新聞形容她是“直播界的清流”，單日詞條閱讀量一度超過1.8億。

對陳譽本人來說，這次走紅有些許意外，“甚至有人來問是不是我自己買的熱搜”。回看過去的兩個月，陳譽仍然覺得有點不真實，“抖音漲粉漲了4萬，以前直播間人數一般兩三百，現在是兩三千”。雖然數據跟抖音的“頭部”沒法比，但對小衆戲曲來說，已非常可觀。

陳譽是入駐抖音的數百位越劇主播之一，這其中既有專業劇團演員，也有民營劇團演員、票友。“疫情對大家的打擊是相似的，民營劇團沒有演出就失去了收入，專業劇團演員在團領導支持下，也有向線上發展的傾向。”日前，抖音唯一的戲曲類主播“公會”負責人張旦恒接受了記者采訪。

張旦恒是甯波知名越劇票友，也是最早入駐抖音的越劇主播之一。“我最早在抖音發視頻是在2018年底，2019年陸陸續續摸出了一些門道。”疫情之後，湧入抖音的主播較多，不乏向她打聽相關情況的。張旦恒便和六七個朋友一起組建了“戲星傳媒公會”，專為戲曲主播指點迷津，陳譽走紅背後其實也有她的助力。

“我們會告訴主播如何吸引更多人看，以及幫助他們獲得抖音官方的流量支持。”張旦恒告訴記者，“比如說在有條件的情況下盡可能用戲裝而不是生活裝；如果一個人直播單調，可以邀請雙人對唱；為了獲得好的直播效果，更換質量較好的聲卡和高清攝像頭是必要的投入。”

“因為啟動較早又比較努力，相對也舍得投入，甯波的越劇主播是目前整個抖音裡做得比較好的。”據張旦恒觀察，在2021年12月舉行的抖音年度直播嘉年華中，她和陳譽在甯波地區十強中占據兩席，也體現了戲曲類主播在甯波的實力以及受歡迎的程度。

跨界聯合，助力戲曲走向年輕人

據《2021抖音數據報告》顯示，過去一年，傳統文化類内容在短視頻平台得到了繁榮發展，傳統文化主播收入同比增長101%，其中曲藝類主播收入同比增長232%。除了甯波人相對熟悉的越劇，豫劇、黃梅戲、京劇、秦腔都是十分受歡迎的戲曲劇種，也有越來越多的專業演員把舞台搬到直播間，除了演唱唱段，還會通過講戲、分享戲曲小知識來拉近戲劇和年輕人的距離。在《2021抖音非遺戲劇數據報告》中，90後、00後占觀衆總數的52%。

“随着戲曲主播群體越來越龐大，互相之間不可避免有所競争，大家都在努力提供更優質的内容來留住觀衆。把蛋糕‘做大’而非‘内卷’是一種共識。”據張旦恒介紹，有一種方式當下比較流行，便是跨界之間的連麥，“比如戲曲主播和唱歌、舞蹈、脫口秀主播連麥，互相推薦，達到互相引流的效果。”

另外，翻唱戲腔歌曲也一直是很受歡迎的樣式。早在2019年，張旦恒就曾嘗試自己把歌曲《辭九門回憶》中的一段唱改成“花旦戲腔”，4萬多的點贊至今是她抖音所有視頻中點贊量最高的一個。

“這方面做得最成功的是‘上戲416女團’。”張旦恒推薦說，“她們是上戲2017級京劇表演專業學生，2019年以來持續在短視頻平台上發布日常練功、演唱的視頻，有時也在宿舍裡展示京劇趕妝、戲服、扮相、手勢，教網友分辨不同流派唱腔，記錄生活的同時普及京劇知識，逐漸收獲了一批觀衆。”

2021年4月，“上戲416女團”在畢業彙報演出上合體，用戲腔翻唱了古風歌曲《赤伶》，分别使用程派青衣、荀派花旦、老旦等唱腔，一人一句，将歌曲演繹出優美而又有層次的意境。讓幾個女生“破圈”。她們演唱的《探窗》一曲，在短視頻平台上播放總量已超過5000萬。2022年B站元宵《上元千燈會》，“上戲416女團”集體亮相演唱《探窗》成為一大彩蛋。

在劇場看一場傳統戲曲演出，時間是漫長的。而一首古風歌曲，一段戲腔，将戲曲的精華濃縮在四句“腔調”之内，相當于用最短的時間向觀衆展示中國戲曲的浪漫與美麗。

古裝頭面、精緻扮相、華麗鏡頭的加持，短視頻快節奏的傳播，以及一定程度的陌生化，讓人們曾經以為已然過時的戲曲成功擊中了B站“二次元”觀衆的心，讓人清晰看到傳統文化與當代青年的“雙向奔赴”。

有數據統計，近一年，戲腔視頻播放量在B站增速高達275%，用跨界混搭的方式将戲曲與流行元素融合成為了舞台表演“出圈”的“新常态”。随着這股潮流的蔓延，也有越來越多的創作者緻力于紮根中國傳統文化，從傳統元素中提煉精華，以嶄新而時尚的方式打破圈層壁壘，将傳統文化傳遞給當代觀衆。戲曲以及它背後的國潮正乘着新形式和載體的東風，煥發出更蓬勃的生機。

新聞多一點

業内者說：從“看熱鬧”到“看門道”依然有門檻

2月15日，虎年元宵，以年輕用戶為主的國内最大視頻彈幕網站bilibili（簡稱“B站”）首次試水元宵晚會。這台以《上元千燈會》為主題的晚會，得到中國戲劇家協會的支持，全程以戲曲類節目為串聯，連男主角身份設置也是戲班的“少班主”。這也是B站第一次舉辦戲曲晚會，以往，戲曲一般隻是節目中的點綴，而非呈現的主體。這一選擇在戲曲的新老觀衆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青年編劇溫方伊評論說：“B站難得願意做戲曲主題的晚會，這種傳統文化推廣途徑，雖然是一種對快節奏碎片化傳播的迎合和妥協，卻也行之有效。就像這台晚會講述的浪漫故事，驚鴻一瞥如夢似幻，至于以後是去主動尋找接觸，還是沉浸在單純‘美’的回憶裡，全看緣分。”

這一點評，道出了長期以來戲曲文化在傳播過程中始終面臨的境遇。早些年，作家白先勇在各大校園推廣青春版昆曲《牡丹亭》，有多少人沉浸在“美則美矣”的想象裡，又有多少人留下來成為了真正的戲曲觀衆，走進劇場，為戲曲演出買單。

從“看熱鬧”到“看門道”，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看戲曲是有門檻的。關于行當、劇種的知識儲備是基本的，需要了解的還有服裝、臉譜、盔帽、道具的應用，曲牌、腔調、流派的區分，名家名段的賞析，名人掌故的熟稔，這些并非短小的視頻内容可以涵蓋。

近來，甯波市文化旅遊研究院戲曲研究員友燕玲一直觀察傳統戲曲的線上傳播，希望甯波地區的三個稀有劇種甬劇、姚劇和甯海平調也能夠通過線上傳播的方式“被了解”。

“我們不想一本正經地講劇種的來龍去脈、藝術特點，而想用輕松活潑的形式，從點入手，比如把甬劇《半把剪刀》的劇目介紹做成‘一把剪刀引發的血案’，從這個點引申出甬劇最擅長用清裝演家庭倫理故事的特點，用輕松有趣的推廣方式介紹我們甯波本土的劇種，展現甯波的地方文化。”友燕玲說，“不過短視頻不好做，而且劇種的局限性很大，甯波本土小劇種不像京昆，比較好嫁接，也不像黃梅戲、越劇，本身受衆就廣，小劇種推廣起來相對比較難。不過，短視頻确實是一個機會，我們會盡力去做，為甯波劇種發聲，挺好的。”

記者 顧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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