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對克雷洛夫這個人名産生印象還是快兩年前,在莫斯科時的一段往事。當時我詢問當地的小姐姐,在莫斯科有什麼本地人會光顧而旅客卻往往會錯過的名勝,她向我推薦了地鐵馬雅可夫斯基站附近的牧首湖,也是布爾加科夫名著《大師和瑪格麗特》故事開始的地方。
而在小湖的一邊,稀微疏淡的燈光下,有一座銅像,上面或許是因為天色太暗我沒有找到,或許根本就沒有署名,我并不知道這銅像是為了紀念哪一位前輩先賢,原本在莫斯科這樣的銅像并不少見,可當時略微年輕的我還有一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着,于是馬上就将這照片發給了介紹我來到這裡的俄羅斯小姐姐,她給出了一個名字——伊萬·克雷洛夫,還有一段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介紹“俄國作家”。在知道了這個答案之後,當時并沒有深究,隻是粗略翻了一下網上的簡介而已,就這麼留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一年多之後,因為個人寫作的緣故,寫到了當年來到牧首湖的過往,就又想起了這座銅像,于是發了一條信息給另一位俄羅斯朋友,聽聽他對克雷洛夫的看法。他告訴我克雷洛夫是寓言大師,俄羅斯的小孩子在讀書的時候都會學他的寓言,甚至有機會建議我可以去問一問尚未成年的那些俄國花滑選手們,他們大概也還在讀他的故事。像我們國人所熟知的《烏鴉與狐狸》的寓言就是出自克雷洛夫的手筆。
當時我正好起了想要創作童話故事的沖動,于是便買了一本《克雷洛夫寓言全集》仔細閱讀。要說這部作品大幅提高了我的寫作能力,那是在誇張,不過從很多方面,這部著作的星星點點為我在童話創作中開解了許多疑惑。
作為一名對寫作細節過于吹毛求疵的作者,當我在創作童話故事的時候,總是不免将童話與現實做對應,希望确保童話故事的情節在客觀事實上是相對真實的,比如候鳥遷徙的時間,一路上會遇到的植物和動物的種類等等細節問題,我都希望通過搜索資料,避免出現“南極白熊”這樣明顯的錯誤。在對克雷洛夫作品的閱讀中,我忽然一下茅塞頓開,在童話創作中的主人翁,一隻鳥,一隻野獸,一隻昆蟲,甚至是像山川河流這樣的死物,實際上并不是動植物他們本身,而是将人動物化,或者将動物拟人化的角色。他們本身或許披着動物的外衣,但内裡還是人的靈魂,有人的算計與思量。細枝末節的動物習性倒未必需要在童話創作中得到過度的關注與尊重。
它們說:獅子善良,作惡的是狼。---《雜毛羊》
就好像在克雷洛夫的寓言中,我特别喜歡《雜毛羊》這個故事,這個故事講了獅王不喜歡雜毛羊,想要将他們趕殺殆盡,但是礙于森林之王的名譽,不好親自下手。狐狸就獻上一計,為雜毛羊開辟草場,卻讓狼去牧羊,結果自然是狼把雜毛羊吃光了,而森林裡的動物卻非但不責怪獅子,反而對其送給雜毛羊草場的“仁慈”贊譽有加,将罪責都歸在了狼的身上。這其實也是對當時俄國官僚體制的諷刺,沙皇縱容甚至默許官僚苛待百姓,可到後來,百姓也隻将怨氣撒在官僚上,而對沙皇充滿尊敬。這種處理方式的好處在于,比起一篇洋洋灑灑的批判文章,看上去人畜無害,天真無邪的寓言既能起到批判權威的作用,也可以避免現實中的糾紛與審核。
除此以外,我也一直在思考,作為一名作者,我的文章的追求應該是怎麼樣的。年輕的時候,我曾經追求過華麗的辭藻,到後來漸漸樸實了下來,可終究沒有一個鮮明的想法,去判斷怎樣的作品才是最适合我的,而克雷洛夫的寓言在這方面似乎也向我指明了道路。克雷洛夫最大的成就是在天真樸實與深邃哲理之間取得了絕佳的平衡。
每個強國之所以強大,是靠它各個部門配合協調;保持國家權力平穩——靠帆,震懾敵人——有炮。---《炮與帆》
克雷洛夫既可以這樣慷慨激昂地以寓言為形式讨論政府的運作。
隻有平等,才能談論友誼和愛情。---《鐵鍋與瓦罐》
也可以用通俗易懂,就連孩子也能夠明白的方法去描寫愛情和友誼的真谛。
我想這種以寓言童話為載體,在淺顯與深邃,激昂與平淡之間轉換自如的風格就應該是最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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