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 孫潔，南京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

▲ 蜿蜒的溫德拉什河穿村莊而過

正如英國著名記者吉裡米·帕克斯曼（JeremyPaxman）所言“英國的靈魂在鄉村”，盡管英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始城市化的國家，但是這個民族仍然在骨子裡将鄉村生活視為摯愛。無論是英格蘭南部沿海地區、中部峰區、北部湖區，還是蘇格蘭高地，英國境内不同地域的鄉村都有别具一格的風情和味道。其中，位于英格蘭中南部的科茨沃爾德（Cotswolds）被稱為“英格蘭的心髒”。這片區域坐落在舒緩的科茨沃爾德山坡上，主要在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境内，也延伸至牛津郡（Oxfordshire）、沃裡克郡（Warwickshire）、威爾特郡（Wiltshire）以及烏斯特郡（Worcestershire），因而它并非一個特定行政區。

科茨沃爾德面積約2038 平方公裡，80% 是農場，其間散落着上百個古老優雅并且各具特色的經典村落。這裡擁有浪漫的田園風光，燦若星辰的曆史遺迹，安靜恬淡的鄉村生活，因而科茨沃爾德被評為英國法定“特殊自然美景區”（AONB ：An Area of Outstanding B eauty）。它也是英格蘭和威爾士最大的特殊自然美景區，是英格蘭境内僅次于湖區國家公園的第二大受保護地景。在國際上，科茨沃爾德與法國的普羅旺斯、意大利的托斯卡納一起被譽為“世界最美的三大鄉村”地區。而伯頓水鄉（Bourtonon-the-water），就位于科茨沃爾德的東部，享有“科茨沃爾德的威尼斯”的美譽，也被多次評選為英國最美麗的村莊。

科茨沃爾德名字來源于十二世紀一位盎格魯撒克遜的首領科德（Cod），他占領并擁有了這塊荒野（wol d），因此合在一起便是（Cod ’s wol d），又最終演變成（Cotswold）。中世紀時期，科茨沃爾德因盛産優質羊毛而聞名于整個歐洲，當時流行的諺語是“歐洲最好的羊毛産自英國，英國最好的羊毛産自科茨沃爾德”（In E urope the best wool is E nglish and in England the best wool is Cotswold）。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曾經使得整個科茨沃爾德被作為牧羊的農場，科茨沃爾德也因羊毛貿易而成為最富有的地區。富裕的羊毛商人斥資建造了大量教堂以及私人豪宅。迄今保存下來的許多雄偉教堂和莊園都是十四、十五世紀富農和富商所建。科茨沃爾德另外一大特色就是擁有豐富并且廉價的石灰岩，因而當地所有建築都就地取材，使用這種溫暖、蜂蜜色的石灰岩。曆經數百年歲月洗禮，如今科茨沃爾德愈發散發着一種古樸魅力。

▲ 十五世紀羊毛商人的莊園

科茨沃爾德僅有8.5 萬人口，是英格蘭人口密度最低的地區之一，并且超過一半的教區不足300 個住戶。然而科茨沃爾德每年吸引約3800 萬遊客，并創造超過1.3 億的經濟收入，旅遊業已經成為這裡的主導産業。無論任何季節，科茨沃爾德都吸引着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藝術家，甚至成為年輕人舉辦婚禮和度蜜月的理想之地。根據2007 年英格蘭财富調查，科茨沃爾德戶均收入6.08 萬英鎊，是倫敦和英格蘭東南部之外唯一進入英國前20 強的地區。

伯頓水鄉，顧名思義，這座村莊與水有關。蜿蜒的溫德拉什河（Windrush River）穿村而過，兩側是琳琅滿目的精品商鋪、教堂、小酒館、動物園和農舍，河流串聯了整個村莊的主要功能。河水清澈見底，鴨子在悠閑嬉戲，低矮的羅馬石橋連接着小河兩岸，河岸邊矗立着蔥蔥郁郁的大樹。坐在樹下草坪野餐、聊天、遛狗、看報則是當地人最喜歡的休閑方式。

▲ 溫德拉什河上低矮的拱橋

伯頓水鄉簡直就是一座“活着的博物館”，不僅古老建築、紀念碑、教堂、酒館、雕刻等記錄着村莊的悠久曆史，帶你去了解它的前世今生，而且通過路牌、畫冊、圖書等形式多樣的紀念品講述自己的故事，展示它春夏秋冬任性又從容的美。如果非要選擇的話，筆者認為最有趣味的三個地方分别是：汽車博物館（Motoring Museum）、模型村（The Model Village）和鳥類公園（Birdland）。

• 汽車博物館

汽車博物館位于河流的上遊，一進村莊就可以看見。它同時也是玩具收藏館。這裡收藏了與汽車相關的模型以及兒童玩具，最古老的藏品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在這裡可以找到很多經典的汽車模型以及它們的圖片和零件。大大小小的汽車模型絕對會讓收藏愛好者愛不釋手，喚起兒童時期的歡樂回憶。

▲ 汽車博物館入口

• 模型村

模型村是按照1 ：9 的比例手工制作的伯頓水鄉微縮模型。據說建造模型村的大膽想法最初是新老 酒館（Old New Inn）的老闆提出來的。模型村于1936 年開始建設，1937 年建成後首次對外開放，并于1940 年全部竣工。整個園内所有模型都采用當地特色石灰岩，細緻入微、惟妙惟肖地展示了溫德拉什河兩側從老磨坊（Old Water Mill ）到老新酒館（Old New Inn）和淺灘這段核心街區的河流、水車、古樹、紀念碑、拱橋等所有實物，甚至代表性店鋪的廣告牌都被完全複制出來。超現實比例的奇特感覺讓觀賞者仿佛置身于迷你的童話世界，不僅可以像觀賞玩具城堡一樣了解伯頓水鄉的整體形态，而且看到中世紀教堂内栩栩如生的布道場景，聽到教堂的鐘聲，以及可以透過櫥窗，欣賞到傳統鄉村家庭花園、客廳、卧室裡種種溫馨的生活場景。參觀模型村可以發現，一些标志性的教堂、酒館、橋梁雖然經過幾個世紀的風雨，但是絲毫未變，依然見證着伯頓水鄉前進的曆史。另一方面，也會發現一些老住宅已經變成銀行、商鋪、餐廳等。這種有趣的今昔對比不禁讓人感慨光陰的飛逝和歲月的靜好。

▲ 宛若迷你童話世界的模型村

2014 年模型村又增加了新内容：用七個不同曆史時期英國農舍的模型展示當地鄉村建築以及鄉村生活方式的變遷。特色的本土材質，傳統的建造方式，精湛的手工技藝，無不表達出對逐漸消失的農舍和傳統鄉村生活的回憶。如今給人時空穿越體驗的模型村已經被列入國家二級保護單位。

▲ 1：9複制的模型村

• 鳥類公園

順着溫德拉什河往下遊走，不多遠就可以到達一個擁有500多種鳥類的公園。遊客可以在那兒喂企鵝，和貓頭鷹親密接觸，還能看到閉目養神的火烈鳥。生動有趣的科普知識可以讓兒童了解各種動物，滿足他們對大自然的強烈好奇心，獲得和動物零距離互動的快樂。

伯頓水鄉目前旅遊商業化的程度很高，旅遊旺季時遊客數量超過村莊人口數倍。筆者去的時候雖然正值寒冷的12 月初，但是周末伯頓水鄉依然招待着摩肩接踵的遊客，所有沿街的餐廳和咖啡館幾乎都是一座難求，而家庭旅館早就被訂完了。遊客主要都是英國本地家庭，對中國遊客而言，伯頓水鄉仍然保留着它那份世外桃源般的神秘和純淨。

▲ 溫德爾什河南岸的往來遊客

除了剛介紹的景點之外，在地道的鄉村酒館Old New Inn 裡追憶十八世紀的故事，感受工業文明初期英國鄉村的休閑娛樂氛圍，或者帶孩子去蜻蜓迷宮（Dragonfly Maze）裡瘋狂追跑，亦或安靜地參觀超過三百年曆史的當地教堂，都是遊客不錯的選擇。

此外，伯頓水鄉古老的手工陶瓷、香水、手套早已成為當地文化創意産業的原始素材，經過現代化的再加工、重新設計和包裝之後，均已成為頗具吸引力的旅遊産品。大大小小的香水店、瓷器店、羊毛制品店以及手工藝店都值得一探究竟。

在城市化的浪潮中，英國大部分的小城鎮和村莊都在經曆着不同程度的人口流失，從夜晚的亮燈情況就可以看出其空心化的程度。對伯頓水鄉這類距離大城市較遠的村莊而言更是如此。從功能上講，伯頓水鄉已經逐漸轉型為養老型村莊。從切爾滕納姆（Cheltenham）乘坐801 路公交車前往這裡的時候會發現，車上90% 的乘客都是老年人。另外，路邊正在建設的房地産項目都是打着養老的廣告，甚至伯頓水鄉紀念明信片裡出現的都是坐在輪椅裡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和老紳士。其實，早在四十年前這裡就開始成為退休老年人喜愛的養老天堂，原因很簡單：一是宜人的自然環境，讓人逃離城市高密度和擁擠，隐逸于山水之間；二是濃郁的曆史積澱，一花一草都值得曆經滄桑的老人回味人生，返璞歸真；三是悠閑的鄉村生活方式，老人可以在院子裡種植花草和果蔬，親近自然；四是有一定社會經濟活力，伯頓水鄉旅遊業人氣很旺，足夠支撐所有市政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的運作，從而保證這個村莊的人氣，而不至于太冷清。

▲ 坐在河邊的白發老人

置身伯頓水鄉——這個被上帝忘記時間的鄉村裡，仿佛整個生活節奏都慢下來了，走走停停，細細品味它安靜淡然的氣質，徜徉其中不覺忘記了時間流逝。的确，鄉村承載着英國人的精神寄托和懷舊情結，是英國人釋放城市生活壓力，回歸自然的心靈歸宿。

科茨沃爾德持續的經濟活力和文化魅力來之不易，不僅取決于這裡獨一無二的曆史積澱、地理區位和自然環境，而且更加依賴于基于自身特色的産業經營以及持續的環境維護。這不禁讓作者想到：中國也是一個有着千年曆史的古國，燦爛的農業文明留下了大量富饒而美麗的鄉村，例如在以西遞、宏村為代表的皖南山區，以同裡、盛澤為代表的蘇南水鄉，以鳳凰古城為代表的湘西山區等地的許多鄉村。然而它們在快速城鎮化過程中都面臨着嚴峻的衰落危機，大量古村古建築正陸續消失。科茨沃爾德對當下我國古村落保護與複興具有重要啟示：一是重新認知當下我國鄉村的多重價值，實現鄉村與城市功能的互補；二是通過鄉村區域的整體保護和個别村莊的特色經營，引導旅遊、養老和創意産業流向鄉村。

本文刊載于《人類居住》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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