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絕不是“佛口蛇心”,因為她的心,和她的口、她常念的佛一樣,都是那麼慈悲。
王夫人的手,的确是染着血的。她幾乎是親手害死了幾個人,沒死的也丢了半條命。比如金钏兒,比如晴雯,比如芳官等三人。
但是每一次害人,王夫人事後的心理活動,都很有意思。金钏兒死後,她對最親密、最可信賴的寶钗這樣感歎:“我隻說氣他兩天,還叫他上來,誰知他這麼氣性大,就投井死了。豈不是我的罪過”。對着寶钗,她沒有撒謊的必要,至多是在“還叫他上來”上有所掩飾。但無論如何,王夫人在“攆出去”的時候,是絕不會想到“攆出去”會導緻金钏兒的死的。
晴雯被逐後慘死,王夫人也照例發放了喪葬費。然後寶玉病倒,“王夫人心中自悔不合因晴雯過于逼責了他”,也是後悔過的。而芳官等打定主意出家,王夫人更是“見他們意皆決斷,知不可強了,反倒傷心可憐”。
女孩子們的悲慘遭遇,王夫人是動心的。但是這次的傷心後悔,不影響下一次她更狠毒地出手。當然,她是母親,她要除掉她認為有害于兒子的人和物,雖然她的“認為”常常錯得離譜。
但是,光憑母愛,還無法解釋王夫人的狠毒。否則的話,曾與寶玉調情的金钏兒死去,王夫人應該感慨“罪有應得”,而不會傷心哭泣了。傷心、哭泣、後悔,是因為她沒想到金钏兒會死。
王夫人還是佛口佛心的慈善人。隻是她的智商,使她無法用佛家“衆生平等”的觀念來待人接物。在她的貧瘠的理解力與想象力裡,沒有關于愛情、關于尊嚴、關于理想的概念。她更不會想到,有人會把尊嚴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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