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學生王鳳晚上來到光棍馮海家裡。

馮海之前做了細緻的準備，刷牙、嚼口香糖，還塗抹了去味的乳膏。

當王鳳來了，他拉過她的手，把5萬塊現金放在她手裡，然後給王鳳鞠了個躬。

王鳳撲通跪下，給馮海磕了個頭。

6頭牛隻剩1頭，馮海放牛時心裡犯嘀咕：5萬塊錢，要5頭牛換呢，白白給了人家5頭牛。

誰知王鳳又來找馮海，對他說：我要做你的牛。

兩人去開了結婚介紹信，王鳳同馮海回家，畫面中暗示，在王鳳的主動下，兩人圓房。

事後王鳳離開，留下一句：我不想結婚，跳崖自盡。

這是郝傑導演的短片《馮海的夢》裡的故事。

郝傑不太為觀衆熟知，他是一位80後導演，執導的影片《光棍兒》《美姐》曾連續兩屆獲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導演獎。

這次他參加愛奇藝主辦的綜藝節目《開拍吧》，在綠燈會成員舒淇的投資下，拍攝了這部《馮海的夢》。

按照節目流程，先是專業觀影團開分，然後是600名觀衆觀影。

專業影評人給出了最高分7.38分，贊譽之詞不絕：“像一首詩”，“神作”，“這個作品值10分”。

劉震雲評價“我贊成他是一個偉大的導演”，陳凱歌說他是一個當代隐士，他的片子“不可說”，舒淇說自己喜歡這種想象跟留白的空間，易小星稱這片子是大師級的。

經過第一階段的開分，《馮海的夢》成了本輪觀影的強推影片。

然而，這部片子在觀衆觀影環節卻是票房最低，觀衆評分也是最低的，僅5.1分，觀衆直呼“看不懂”，“這是講了個啥”。

因為影片留白過多，很多觀衆表示看不懂，影評人試圖給出各自不同的闡釋，喜歡此片的人對它非常推崇，不喜歡的對這片子完全無感，播出後關于這部短片的争議聲不斷。

郝傑多次提及，他想探索的是人的不自知，意思是你本以為了解自己，但其實你并不了解自己，你以為自己是這樣的，其實并不是。

在《馮海的夢》這部片子裡，鄉村裡邋遢的老光棍，他心裡其實是喜歡着這個如花姑娘，所以他在女孩到來之前，特意做了一番梳洗打扮。

并且女孩的媽媽已經跟他談好條件，馮海給王鳳一筆錢，而王鳳會順從他。

但當王鳳真的來到他家，他聽到她開口就要5萬，作為一個摳門的光棍，他心裡其實是犯嘀咕的。你如果要千兒八百的，我就給了，開口就是5萬，5萬可不是個小數目。

雖然不太情願，但他還是默默地取出準備好的錢，遞到女孩的手裡，然後他給女孩鞠了個躬。

到這裡，劇情就變得有點脫離本來的認知：

對于馮海來講，他心裡清楚，女孩已經無路可走，是不會反抗的。

對于王鳳來講，她心裡也在疑惑，這人是要做啥？在這種疑惑下，她給他下跪磕頭。

然後，王鳳轉身離開了，馮海也任由她離開了。

本來大家都心照不宣應該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

這個事件，至此變得有點奇怪起來。

更奇怪的，還在後面呢。

第二天，馮海放牛時，王鳳過來找他，兩人有一場繞着牛你追我躲的戲。

女孩在追馮海，馮海在躲女孩。你說奇怪不奇怪？

女孩對馮海說：我要做你的牛。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失去了控制，王鳳與馮海去開了結婚介紹信。

然後兩個人，一人手裡拿着一本結婚證回家了。

這次輪到馮海心裡犯嘀咕：她要做啥子嘛？

王鳳把馮海帶到自己家裡，完成了夫妻之實，事後離開家，往山上走去。

剩下一個老光棍，“楚楚可憐”地裹着床單。

王鳳走到山頂，說了一句“我不想結婚”，然後跳崖自盡了。

馮海不自知。他不曉得，自己本來想花錢點，一親芳澤，然而事到臨頭，他卻像個紳士一樣，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卻白白給了人家5頭牛，事後他心裡不免懊悔。

王鳳也不自知。她其實早知道這是一場交易，明明應該發生點什麼，然而實際上又什麼都沒有發生，她覺得奇怪。

本來說好的交易，到頭來卻成了，白白拿了人家5萬塊錢。

白拿了人家5萬塊錢，她心裡過意不去，這份過意不去裡，摻雜着一份感激之情，在她心裡激起了一種“獻身”的沖動。

光棍對待她的态度行為，給了5萬塊而什麼都不做，還鞠一躬，在當時的她看來，這是一種“義舉”吧。

年輕而不經世事的女孩子的過于感性使然，讓她内心對這份“義舉”産生一種“回報”的迫切需要。在這種情緒的支配之下，女孩回頭找到光棍，主動提出跟他結婚，以身相許。

等到真的跟光棍結了婚，她又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為了5萬塊，為了還人情，她居然跟自己不喜歡的老光棍結了婚，而且還是她主動促成的。

這場交易裡，她付出的代價是她自己所不能承受之重。

王鳳被這樣的自己吓到了，無法面對自己這樣的一面。

她一時的沖動，嫁給光棍兒，事後卻又發現，這麼做，違背了自己真實的意願：她不想結婚。

不想結婚，更不願意面對将來與這個男人在一起過的日子。

但她想不到出路，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關，最終走向了不歸路，以自我了結的方式結束了這場鬧劇。

人之所以采取這樣那樣的行為，這表面的行為之下，其實充滿着豐富複雜又微妙的内心活動。

而這些豐富的内心活動，是人所意識到的，其實也還是屬于人“自知”的一部分，

其實人“自知”的那部分，也隻是冰山一角，在這一角之下，還有着龐大的“不自知”的部分。

人“不自知”的這部分，就是精神分析學派所說的“潛意識”。

心理學大師榮格說過，你的潛意識正在操控你的人生，而你卻稱其為命運。

馮海之所以給了錢而什麼都沒做，或許他潛意識裡，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愛與尊重的那部分，在發揮作用，所以他下不了手。

王鳳之所以主動嫁給馮海，或許也是因為她潛意識裡，有着“想要為某種崇高的東西獻身”的沖動，而事後，她卻不能理解自己的這種行為，以她意識裡的傳統觀念，又不能面對這樣“放浪”的自己。

在這種“不自知”的潛意識作用下，無論是馮海還是王鳳，都“不自知”地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命運。

對于自己的影片，郝傑拒絕闡釋，但在其中，就像陳凱歌導演所說，包含着多少美學的表達，與深沉的思考。

留白越多，想象的空間就越大，

但同時離觀衆也更遠了。

然而這不妨礙它，是一個充滿了美感、聚焦人心之微妙的影片。

郝傑說，他沉寂六年，都在反複拉片，對于莎士比亞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十遍百遍地閱讀、思考，從中汲取營養。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裡，常常充斥着大段的内心獨白與心理描寫，将人心的幽深微妙，以那麼精準的語言訴諸筆端。

郝傑這部《馮海的夢》，則是以影像的藝術形式，來探讨“人心之深”，然而他在影像的表達中，隐匿了那大段的内心活動，以及内心活動背後那幽深不可測的潛意識。

最終呈現在觀衆面前的，也隻是冰山的一角，以一種簡單、幹淨、有力的形式表達出來，所以其實是“不可言說”的，任由觀衆去感受、去體會罷。

郝傑的短片你看了嗎，對于《馮海的夢》你有着怎樣的解讀，歡迎留言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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