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友誼,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的。有距離,才會有尊重;有尊重,友誼才會天長地久。——尤今
友誼,曾支撐着我們走過青春期的無助和迷惘人之間的友誼,并非由于說不盡的好處,倒是說不出的要好。——錢鐘書
少年時的友誼,是最純粹的情感,不摻雜物質和私欲,就是覺得你好,我們談得來,便可以做朋友。我和華子便是如此。
華子是嬸嬸的堂妹,輩份上比我高了一輩。我們原本不相識,但因為就讀的學校毗鄰,嬸嬸一度提醒我去找華子玩,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好歹有個同伴。
我不喜交際,所以并未立時去找華子。某日去她所在的學校玩,想着既然來了,不如找人問問,認識認識也無妨。或許冥冥之中有注定,我問的竟是她本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如此便相識了。
平素我們并無太多往來。華子生性活潑,愛跳愛唱,而我個性内向,喜歡安靜,性格上的沖突,以及學業上的忙碌,讓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隻是熟識而己。
華子念的幼師,學校是清一色的女孩。我們這所工科學校,男多女少,對她們有着極大的吸引力。特别是每周末的舞會,更讓女孩們趨之若鹜。
苦于舞會一票難求,華子找到了我。我那時在化工科學生會挂職,隻要開口,弄一兩張票還是可以的。
而我們學校要搞文藝賽事,我便去請華子給我們編舞、指導,服裝、化妝也由她負責,她總是安排得妥妥當當。
很長一段時間,我和華子在這禮尚往來中維持着一種清淡如水的交往,填補着青春年少的落寞和孤單,直到她的父母出現。
那天是周末,華子依然在舞廳玩得不亦樂乎。我在宿舍看書,有人來告訴我樓下有人找。
我并不認得華子父母,他們知道我也是因為嬸嬸。他們貿然前來,是要我去舞廳找華子,讓她回校。因為華子的身體,不适合喧嚣的環境。華子的母親殷勤地對第一次見面的我說,華子身體不好,要我多照顧她。
我雖不知所以,還是點了頭,并信守承諾,從此往來頻繁。
華子早我一年畢業,因為身體的原因,回到家鄉小城的公立幼兒園做老師。然而華子的志向不在于此,她希望在大城市裡大展拳腳。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肝炎,毀掉了她的所有夢想,她不得聽從母親的安排,回小城就職。不過她的心,卻留在了主城。在主城,有她的初戀。而在主城的我,便也成了她的依托。我們書來信往,性格迥異的兩人,有了更深層次的互溶。
這世上的事,友情也好,愛情也罷,但凡有了第三者,便難長久我和華子平淡如水的交往,因她母親的介入,發生了質的變化。她是我和華子成為閨蜜的催化劑,也是我們漸行漸遠的導火索。
華子念書時有一段刻苦銘心的初戀,她曾為那個男孩留了一頭過臀的長發。然而如電視劇中的鬼魅情節一般,男孩子莫名地就不愛了,不愛了也不道别,悄悄地消失不見,曾經的過往,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陣煙,風一吹,便了無蹤影,不落痕迹。
華子是在街上碰到他與一個女孩牽手,才知自己已出局。她不動聲色地走過他背影,走出他的世界,将長發剪成寸頭,把自己關起來,獨自痛苦,獨自療傷。
華子的母親打電話給我,要我多回去陪陪華子,她擔心華子一蹶不振,擔心華子身體受損......她有一個母親凡事往壞處想的警惕。
我總在周末乘長途汽車返回小城,探望父母後便去華子家陪她。我們聊文學,聊命運,聊少年心事。在停電的夜晚,我們看着漫天星鬥,以及漂浮空中的三三兩兩的孔明燈,感歎人事無常。
我畢業後留在了主城,華子開始頻頻往主城跑。周末、寒暑假,我們在我的蝸居裡徹夜長談,便是睡意朦胧中,依然有一搭沒一搭地你來我往。生存的煩惱,生活中的無能為力,我們互相分擔,相互慰籍。
華子講起她被背棄的初戀,像在講别人的故事。經曆了最初剜肉剔骨的疼痛,所有的悲傷浸潤到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反而顯得平靜了。
我在華子的傷痛中感同身受,這或者是朋友之間的心有靈犀吧!
華子頻頻往主城跑引起了她母親的警覺,她擔心華子棄她而去,她隻有華子一個女兒,她要将華子攥在手心裡。她認為,是我在竄掇華子來主城,遠離她,于是她對我的态度一落千丈,我再去看華子時,她時常擺出臉色給我看,我初時并不以為意。直到某次我站在陽台上發呆,華子母親将門狠狠地摔在我的背上,我才幡然醒悟,友情和愛情一樣,始終脫離不了親情的羁絆。
那時我的父母也來了主城,我便很少回小城,與華子隻以書信往來,談天說地,與過往并無不同。她仍會找機會來主城,購物、看我,直到她結婚。
華子結婚很突兀,認識三天扯證,一個月辦婚禮。她将與丈夫濤相識相戀并結婚的所有心路曆程都告訴了我,她認為,濤就是她的真命天子,所以不顧母親阻擋,迅速結婚。
婚後,華子很幸福。她時常給我灌輸一些識人技巧、戀愛心得,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某天華子告訴我,濤開了一家五金商店,她邀我回去看看。
我在初秋的早晨啟程,想起與華子亦相識于初秋,一晃匆匆數年,竟有隔世之感。
縱然很久未見,我與華子也并未生疏。濤是個高大英挺的大胡子,和善,亦活躍,再加上華子的書信上屢屢提及他的好,所以我與他第一次見面,并無疏離感。
那日,華子母親也在,看到我,目光冷冷的,似乎從未認識。
我們相談甚歡,幾個小時的辰光便溜走了。我問華子洗手間在哪,華子說在樓上,讓濤帶我去。濤帶我到樓上,指了位置便下樓去了。少頃,華子上來,滿面怒容。我問何故,她半晌無語,良久才告訴我,她的母親警示她提防我,誰誰的丈夫就是被好朋友搶走的。
我倆相顧無語,心緒蕭索——天涼好個秋。
我回主城後,與華子便甚少聯系了,即便那時手機已成了普通的通訊工具。對于我倆來講,一則都有繁華過後的落寞,再則各自的生活重心已發生偏移,已不複從前的默契和口無遮攔,似乎一說話便有口是心非之嫌。漸漸地,我們便失卻了聯系。
或者,華子母親的介入隻是我們友盡的導火索,而實際上,友誼也有保質期,在紛繁的塵世中,那些相逢于微時的純粹友誼,終會在盛年的功利中漸行漸遠。然而也不必遺憾,因為曾經相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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