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爸爸叫桓溫。當時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李賀也沒辦法,如果父親叫仁,兒子就不能做人了嗎?這都是些什麼道理。韓愈說的沒錯。但是面對天羅地網般的世俗道德,李賀隻能"卒不就試",主動放棄科舉考試成就孝道。就好像現代社會中,你可以在家中和父母吵架,但絕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指責父母,要不然馬上就會上新聞頭條。這種輿論壓力,誰敢不考慮,從此以後,李賀的科舉夢斷。他再也不能通過科舉實現理想抱負了,什麼出仕、什麼做官、什麼拯救大唐,統統成了鏡花水月。
母親很心疼孩子,要嘔出心了才罷休。家人不止一次勸李賀别這麼拼命,可他每次都置若罔聞,照樣看書、寫詩、找靈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屬于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死亡像一柄懸在頭頂的劍,不知何時就驟然落下,他隻能選擇與之賽跑。18歲那年,李賀做出一個重大決定:他要去外面闖蕩,要去東都洛陽。他知道洛陽城人才濟濟,想出人頭地,有才學還要有關系,這條路并不好走,但他還是整理好詩稿,用帽子蓋住滿頭白發,毅然決然出發了,一到洛陽,李賀片刻不停歇,向文壇大佬韓愈獻上自己的代表作《雁門太守行》,一首描寫邊塞激戰的詩。
沒幾天,家裡來了兩個貴客,騎着高頭大馬,衣着華麗,器宇軒昂,其中一位相貌奇特,面目和藹,見到李賀,念了一句詩:黑雲壓城城欲摧"李賀接着念:甲光向日金鱗開,真是三生有幸!李賀按捺不住内心激動,大筆一揮,韓愈看後贊不絕口,真是天才少年,又一顆文壇新星要升起啊,在韓愈大力推薦下,李賀很快聲名遠揚,他躊躇滿志,正準備科舉考試,一困就是三年,每一天李賀都度日如年,隻想着青雲直上,卻不曾想過,更殘酷的命運或許在後面,一千多個日夜過後,李賀收拾好行囊,帶上詩稿,再戰江湖,他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拿回屬于我的榮耀。仕途絕望是命運給他出的第二道難題。在最狂妄的年紀,前途被判了死刑,李賀隻得拖着病體灰溜溜的回老家,他的一生似乎已注定碌碌無為。
盡興而來,敗興而歸,人有兩種生命:精神生命和肉體生命。精神生命一旦死去,留下的肉體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夢想、沒有活力、也沒有朝氣。看看這個畫風吧,是不是像一個高考失敗、無顔面對江東父老的可憐孩子?大概從此時開始,李賀的精神生命就死了。留在世間的,隻是一隻腳踏入幽冥地獄的行屍走肉。可他是天才。巨大的腦洞可以自行演化世界,現實中的不得志,讓李賀得以在另一個世界名垂不朽。如果用武俠境界類比的話,則是人劍合一。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測。隻是一家之言,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從此以後,李賀的詩中經常出現神、鬼、墓、紙錢之類的詞彙,真讓讀詩的人背脊發涼。
比如明明隻是聽了一場箜篌演奏會,偏偏被他寫出玄幻世界的宏大和瑰麗,就問你服不服?父親走後,家境日漸窘迫,姐姐嫁了人,弟弟也外出謀生,李賀和老母親相依為命,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生存壓力是命運給李賀出的第三個難題。為了生計,李賀不得不外出謀生,托韓愈關照,當上"奉禮郎",從九品的小官,主管祭祀巡靈儀式調派,工作枯燥無味,薪水勉強夠藥費,可就連這份差事,也因身體太差幹不下去。休養半年後,看着老母親日漸枯槁的臉,李賀再次啟程,這次他去的是潞州,臨走前他給自己打氣:或許我的轉機在戰場。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
他的詩歌仿佛一個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絕美女子迎面走來......這就是李賀。如果可以選擇,他或許更願意做"愚且魯、無病無災到公卿"的俗人。我們隻看到玄妙的唐詩、凄慘的世界,我們平時用來把玩的詩文,耗盡了李賀的全部生命和運氣。當然,李賀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他曾經得到奉禮郎的職位,隻是從九品,在祭祀朝會的時候跪在地上引導:您向左走、您的位置在右邊、跪拜、起立......相當于大會門口的引導人員,對于一個心懷天下的人,哪能受得了如此細瑣的工作。
再加上他身體也不好,十幾歲時就兩鬓斑白,814年6月,辭職1年的李賀病情逐漸好轉,他從昌谷出發前往潞州,投奔韓愈的侄女婿張徹。張徹對他也蠻好,經常設酒宴款待,但打敗李賀的依然是身體,每月的工資基本都用來抓藥了,可惜,理想有多高昂,現實就有多慘淡,大唐帝國江河日下,藩鎮割據愈演愈烈,他所在的部隊勉強支撐三年後,解散了,李賀再次失業,隻得回家,哎,又失敗了,張徹隻好讓他做一些整理文書的工作。由于軍隊讨伐叛軍不利,節度使跑路了,張徹也溜了,李賀也隻好返回昌谷,這份工作隻做了3年。理想破滅、功業無望、身體又每況愈下,他已經心如死灰。公元817年,昌谷。李賀躺在老宅的床上,氣若遊絲,迷離的眼神已經很久沒有光彩了,隻有蒼白的臉頰和細長的手指特别顯眼。他就像一個身患絕症的學霸,在和病魔抗争多年後,終于扛不住了。
可生命是留不住的,那些往事如電影鏡頭一般閃過。少年時騎驢寫詩的煎熬、和韓愈暢聊未來的喜悅、離開長安的落寞、家徒四壁的狼狽......陽光透過窗棂照在李賀的臉上,他很想拼命奪回自己的生命,卻總是徒勞。"哎,好不甘心啊。"他說過:"天若有情天亦老。"事實證明老天無情,人壽有時,一語中的,就代表生命力又減弱一分,死亡的腳步離李賀越來越近,一年後,他油盡燈枯,享年27歲,病弱、貧窮、仕途絕望猶如三座大山,壓的李賀動彈不得。他這一生總是事與願違,以皇室宗孫自居,卻隻是落魄子弟,想金榜題名,連考試資格都被剝奪,想封侯拜相,卻隻當個九品小官,想出人頭地,卻每走一步都備受打擊,想光芒萬丈,可被韓愈賞識已是人生最大亮光,用世俗角度評判,他這一生短暫又黯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在另一個世界,他用一枝筆,憑借驚人的想象力,搭建一座奇谲瑰麗的藝術殿堂,供世人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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