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死後九年,白居易大病初愈,在夢中見故人來,又是悲痛又是思念地寫下了“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兩人之間罕見而深厚的情感讓人唏噓,而這句藏滿深情和痛楚的詩句,卻也成了無數人心中可震撼人心的寶藏句子。像這樣含着綿綿相思之情的詩詞,也還有很多。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和趙明誠結婚不過兩三年,李清照就因風雲變幻的局勢,幾度和丈夫離别。多愁善感的李清照,獨上蘭舟,西樓望月,寫下這首“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一首非常精緻工巧的别情佳作,很有女子細膩的心思在裡面。李清照相當直白地将自己的思念、愁懷展示了出來,全無矯揉造作,這使得這首詞的格調極為清新,意境清涼幽美。
這首詞,幾乎句句是經典,尤其是下阙,寫得極為精妙,建議熟背。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很難想象,在政治上剛勁正直的歐陽修,寫起詞來,也有這般細膩而清麗的語句。景祐元年三月,歐陽修官期已滿,将要離開洛陽時,在離筵上作下了這首《玉樓春》:
尊前拟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别。
都說歐陽修多情,當然,這個情也不狹隘地隻指男女之情,也可以是覽物之情、去國懷鄉之情,誠如羅泌所說:“公性至剛,而與物有情”。
離歌一曲,愁腸寸結,而此情卻不關風月。歐陽修雖寫得憂傷,但最後卻還有“看盡洛城花”的灑脫,王國維評這經典的兩句為“于豪放中有沉着之緻”,是把歐陽修的曠達個性給看透了。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白居易對古代女子的處境是很同情的,他曾為女性喊不平,說“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而在這首《浪淘沙》中,他是這樣寫的: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白居易以女性的視角,寫了一個癡情女質問負心漢的小詞。這位女子在痛苦相思,她一邊恨君薄幸不如潮,一邊又無法與君決絕割裂,最後隻能自己滿懷着比海水更深的情意,相恨又相思,可真是極其矛盾了。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寫情詩怎麼能少得了柳永,他最是多情了,寫這首“憶帝京”之時,他大概思念起了汴京的妻子:
薄衾小枕涼天氣,乍覺别離滋味。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也拟待、卻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計。萬種思量,多方開解,隻恁寂寞厭厭地。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在小睡中被冷醒之後,一種難以名狀的離别滋味湧上了柳永心頭,他開始輾轉反側,思念如年歲般漫長,在漫漫長夜中折磨着他。
而後他寫遊子思歸,和所愛之人别離,心中真是孤獨痛苦萬分。結尾的兩句,一如柳永的風格,情緻纏綿,雖然寫得特别直白露骨,但能見其情之深切。
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别
南宋詞人呂本中借梅懷人,寫了這麼一首《踏莎行》: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惱人風味阿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别。
梅花和雪是絕配,但卻輕而易舉地勾起了人的愁思,呂本中和所有犯愁的人一樣,都上樓看明月去了。對着月下的梅花雪景圖,這麼一片冰清玉潔的世界,他心裡的相思就更濃了。
想起當年往事,兩人踏雪尋梅,那時候的月光下有成雙對的影子,現在卻隻剩下一個,所以他心中那個悔恨啊,恨當初輕易離别。
呂本中的這首詞,見雪興懷,對月寄慨,寫得非常朦胧幽邈,清麗而富有神韻。
春心莫共花争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商隐也是個寫愛情詩的高手,他的詩風秾麗深情,語句绮麗精工,總能把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恻,優美動人。他的“無題”詩極為有名,這組詩中的第二首是這樣的:
飒飒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詩寫一個深閨女子向往愛情,但縱然隻靠幻想卻也最終幻滅的絕望之情,如何幻滅?便是“一寸相思一寸灰”了,她深鎖在閨閣之中,無聊又孤寂,吐露着春光深鎖的惆怅。
想要愛情的女子想到了晉代賈充之女與韓壽、甄宓和曹植的愛情故事,雖也想自己能經曆一段愛情,但可惜的是,深閨之中,她注定不能擁有如此奇妙的愛情,所以隻能暗暗祈求,不要讓寸寸相思化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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