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一部電影,裡面髒話連篇,血漿不止,暴力犯罪元素充斥,那麼很有可能,那是一部昆汀電影。
多數個性強烈的導演都要經過至少兩三部作品才建立起專屬自己的風格,但對于昆汀來說,一部就夠了。
而且隻需要120萬美元的成本。
1992年,昆汀用一部(電影長片)處女作《落水狗》宣布自己的橫空出世。他不隻是拍出了風格,還做出了一些大膽的突破。
①用閃回推進故事
昆汀是一個與衆不同的人,一般故事開始,發展,結束的順序,對他來說太平凡了,他更喜歡打亂順序。于是非線性叙事和章回式結構成了他的慣用伎倆。
兩年後的《低俗小說》可以看作是《落水狗》的加強版,兩者都是用了至少10句話講述本來3句話就能說完的事,觀衆卻都樂此不疲。當然後者的非線性有所不同,打亂順序的形式是閃回,而前者是純粹的調換順序。
用多個閃回推進故事并不少見,前有《羅生門》,後有《看不見的客人》,不過那都是以第一人稱的視點閃回。《落水狗》的閃回則是故事叙述者帶給觀衆的信息,觀衆處于一個上帝視角。
除開那些以第一人稱閃回叙事的電影,一般來說,閃回像是刹車鍵,會讓整個故事暫停下來,其功能更多是“提供信息”,“解釋原因”,而不是營造戲劇性。給觀衆講明白了,然後再推進劇情。因此,過多的閃回往往會導緻整體節奏過慢。
《落水狗》至少三分之一都在閃回,但昆汀的閃回卻不是刹車鍵,而是發動機。
他所講述的故事很簡單。
六個本來互不相識的人組成了犯罪團夥;
他們在實施搶劫時遭遇警察埋伏;
有人懷疑有内鬼,給警察通風報信;
最後起了内讧,悲劇收場。
而在劇情每進行到一個節點,觀衆就會産生疑問。譬如從餐廳到橙先生中槍,觀衆不免會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粉先生出現,他解釋說是警察伏擊了他們,并且有内鬼通風報信才會這樣。
随後關于白先生的閃回補充了整件事情的起因,黑幫老大喬·卡伯特發現了一個搶劫鑽石的機會,問老熟人感不感興趣白先生。白先生與前搭檔散了夥,所以他們需要組建一個新的隊伍。
閃回的部分确立了“目标”,所以也起到了推進故事的作用。
關于橙先生的閃回部分就相當于倉庫場景的“前傳”,自身帶有一定的劇情量,自然也是在推動着故事的發展。當看到橙先生原來是那樣子中槍的時候,故事又被帶回到最開始。
既呈現出過去和現在的聯系,同時又在講述“新”的劇情,沒什麼比這樣的閃回更加帶勁了。
②誰是主角
閃回呈現角色,卻幾乎不可能激發角色。
确實過多的閃回引發了電影的一個“問題”,角色的發展空間被大大壓縮,他們缺少轉變弧光,沒有任何人因為這起事件而産生質變。故事一直在推進,人物卻似乎在原地踏步。
正當有人對自己的做法産生強烈的自我懷疑的時候,故事卻就此結束。
幸運的是,昆汀對一衆角色的塑造相當出色,而他也不需要通過徹底的、完全的角色轉變來傳達主題。
一開場的餐桌戲可能會吓着很多人,一上來就是八個人,可能還數不清楚是八個人。但實際上主要的角色隻有其中的六人,3個是主要角色,3個是次要角色。
昆汀飾演的褐先生和年紀較大的藍先生純屬醬油,參與行動的就剩下四人。
白先生和橙先生成為了難兄難弟。
看起來,橙先生像是一個愣頭青,他因中槍而失去了理智,害怕自己會就此死去。
白先生被激發出了強烈的義氣,他認為橙先生受傷自己也有責任,所以他誓要保住橙先生的命。
粉先生非常搶鏡,餐廳戲他就拒絕付小費而特立獨行,意外發生後,他的出現又推動了劇情。他确實有些自私自利,但也不能否認他的洞察力驚人,千鈞一發之際能清楚地數出有多少個警察,并能合理分析出有内鬼,他無疑是全場最為“理智”的人。
然後是三個次要角色。
“光頭佬”喬·卡伯特是幕後老大,他發起了整個搶劫行動。
他兒子“好家夥”艾迪負責協調工作,看起來像個不中用的黑二代,實際上兇狠起來一點也不慫。
金先生是喬兩父子的老熟人,他曾頂替喬入獄,行事手段非常強硬。他應該比故事中其他任何角色殺死的人更多,隻是在鏡頭前,他沒有殺人。
不同于《殺死比爾》這樣有着清晰主角的犯罪片,《落水狗》很難界定誰才是真正的主角。就算排除三個次要角色,白、橙、粉三人誰都有成為主角的理由。
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影片具有多個不同的視點。不同的閃回分别從不同角色的角度叙述,這麼做會減少觀衆對于角色的認同感,而好處是可以更聚焦于故事。
由于視點有些“客觀”,觀衆很難統一地把認同感集中在某個人的身上。有人覺得白先生仗義,欣賞他;有人覺得橙先生悲情可憐,同情他;有人覺得粉先生的做法合情合理,支持他。
昆汀沒有更偏向誰,每個觀衆都可以有自己心中的“哈姆雷特”。
如果非得選出一個人的話,那隻能是白先生。
第一,演職員表中,白先生是第一個介紹的,結局的焦點也在他的身上;
第二,開場餐廳戲,白先生總結了兩邊零散的對話,而他在坐在中間,或許這代表着他是中心人物;
第三,他的轉變弧光(自我懷疑)是主題的強力暗示。
③變次要為主要
《落水狗》的成功之處是能夠讓觀衆始終帶着問題進入故事。
開始,懸念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中段,懸念是,誰是卧底?
最後,懸念是,警察身份會敗露嗎?敗露的話會怎樣。
如果按“傳統”的拍法,犯罪團夥最後能否獲得鑽石,就是最大的焦點和懸念。而卧底的部分就會成為一個次要情節。
昆汀沒有把焦點鎖定在一個“目标”上,而是讓一個問題引發一個新的問題,一個新的問題又引發另一個問題,這樣的好處是,每一個問題都成了焦點,所有的次要情節都成了主要情節。
于是觀衆在觀影的時候,就更容易地從頭爽到尾。
不到最後一顆,角色的命運都難以确定。而全片探讨的一個主題也逐漸浮現。
如果你認定是正确的事情,事實卻截然相反,你要怎麼應對?
所有角色都有着自己認定的事情,無論其他人怎麼勸說,他們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确的。
當他們所認定的事情産生矛盾,便有了經典的“墨西哥僵局”(Mexico Stand-off)。這也是昆汀電影比較常見的場面。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判斷有誤,哪怕一點點懷疑自己的想法都沒有。
人類的固執,就這樣成為了悲劇的源泉。
處在上帝視角的觀衆看着他們感覺可笑,殊不知自己也經常處于類似的困局當中。
就像是仗義的白先生,他根據已知的信息做出了合乎情理的判斷,根據自己為人處世的原則行事,然而,事實卻與他的判斷截然相反。
他還能怎麼辦呢?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幽默。
處在另一個視角的警察清楚地看見了白先生的悲劇命運,他也隻能說一句話來表示歉意,也就是《無間道》裡的那句經典台詞。
“對不起,我是警察。”
有直覺就不需要證據。——《落水狗》,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