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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女神叫什麼梅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2 22:06:27

有個女神叫什麼梅(找回了她的名字)1

梅。

原來亞婆叫梅。兩位來客帶來了她的名字和過去。她是壯族人,出生在廣西隆林縣克長鄉河馬村,一個曾經貧瘠的村子。48歲,她被人借口帶去鄰市嫁人,從此走失。

如今,她已經85歲了,白發,弓背,臉上爬滿密集的老年紋,隻能用輪椅代步。80歲時,因為右小腿壞死,她失去了半條腿。她已經在這裡,廣東陽春市的一個山村,獨自生活了37年。

27歲的盈妹,心裡有一塊石頭落地了。這一天前,亞婆(盈妹家鄉對奶奶的叫法)的來曆,始終像團陰影纏着她,揮之不去。

“一直以來,都沒人知曉她的名字,她的年齡,她是哪裡人。” 亞婆隻會叽裡呱啦說一種她不明白的語言,耳朵也不靈光。在漫長的37年裡,他們隻能靠手勢和眼神交流。為了讓亞婆領低保,村裡人給她編過一個名字,“越飛鳳”,姓“越”,是懷疑她從越南來。頑皮的孩子喊她“憨婆”,因為她說“怪話”。更多的時候,人們隻是拍拍她肩膀,喊一聲“欸”。

幫亞婆找到家是個偶然。今年五月,盈妹刷到一個被叫作“喂”的女人的尋親故事,輾轉聯系到抖音上幫“喂”尋親的那個小夥。小夥仿效那次經驗,也為亞婆建了一個“回家”群。十天後,奇迹再現,亞婆的兩個侄子聯系上了他們——就是那兩個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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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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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德良,貴州晴隆的一個布依族女人。她在二十來歲走失,在河南的農村度過了言語不通的三十五年。六十來歲時,她的女兒偶然刷到抖音布依族語博主峰蕭蕭的視頻,發現他和母親說的是同一種語言。之後,僅用了兩天半,峰蕭蕭和一群布依族人幫德良找到了家。

“喂”讓盈妹打了個激靈。德良說的“更号”(意為“吃飯”)和亞婆說的很像。

亞婆也是布依族人嗎?她輾轉聯系上峰蕭蕭。峰蕭蕭原名黃德峰,是黔西南州的公務員,業餘通過短視頻幫人尋親。

盈妹發去一段十五年前的錄音,向他講述了亞婆颠沛的後半生。來到村莊時,她已經不大年輕,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鳏夫。十年後,男人在醫院門口撿到一個棄嬰。又過了四年,男人去世,亞婆獨自撫養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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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婆黃榮梅

孤老養育棄嬰,村裡的孩子編了歌唱,“憨妹、憨妹,憨婆口水養大的,不是蠢就是傻……”,盈妹羞得漲紅了臉。亞婆聽不懂,總是嘻嘻笑。她對盈妹連珠炮式地嚷嚷,說到山上砍柴,遇到幾寸長的蛇和嗡嗡飛的蜜蜂,都躲了過去。爺爺還在世時,是種地好手,家裡有餘糧,亞婆不愁吃穿。爺爺走了,她把盈妹綁到背上,一個人下地。

有一年,她買錯了種子,種不活糧食,隻能到山上砍柴,一袋三塊錢,換了米線喂盈妹,自己隻喝湯。

“亞婆什麼都會幹,她不是憨婆。”即使心裡這樣想,盈妹還是在意嘲笑聲。它們就像刺,鑽心地疼。她有意不回家,到東家吃飯,西家睡覺。路上碰到亞婆,也避着走。十一歲時,鎮長的叔叔心疼盈妹,收養了她,帶到城裡讀書。

亞婆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她像村裡的異類,獨自幹活,獨自吃飯,一年年變老,牙齒一顆顆掉,說話越來越漏風。每隔一段時間,盈妹的養父母會去探望亞婆,照料起居。

一次敲門,卻遲遲不見回應。養父母正想踹門而入,房門緩緩開了一條縫。門後,亞婆癱倒在地,閉着眼,面如死灰。

她是爬着來開門的。屋内淩亂,桌上的碗碟已經長出黴菌。動靜引來鄰居,養父詢問,衆人才覺察亞婆有十天沒出門了。

他們把亞婆送往鎮醫院,在廣州上大學的盈妹也匆匆趕回。醫生發現亞婆得了小腿脈管炎,右小腿已經壞死。

盈妹聽得落淚。早兩年探望亞婆時,她總比劃說腿痛。他們沒多在意,老年人多有風濕骨痛。如果能知曉她腿痛的程度,或許就能及時治療,“也不至于起不了床,差點活活餓死” “她痛,隻有硬挺,無人訴說”。

夜裡,亞婆抱着腿嘤嘤哭,一遍遍喊,痛啊痛。盈妹抱着她哭。養父送亞婆去了廣州的大醫院,醫生建議截去壞死的小腿。盈妹在醫院陪護了兩個月,哄亞婆打針吃藥。亞婆隻聽她的話。

“如果是在自己的家鄉,即便是一個孤寡老人,也可以找人訴說,有人援手。”他們不是沒嘗試過幫亞婆尋親。收養她的第二年,養父就試過各種途徑,往央視的尋親節目寫過信,往尋親QQ群裡扔過信息,發過朋友圈,但都石沉大海。

他們掌握的隻是有限的線索,雪泥鴻爪。亞婆用香蕉葉和水草包粽子,冬天燒竈取暖,這些都和當地風俗迥異。但這些又有什麼用。村子裡也有其他外來婦人,她們聽不懂亞婆的話,隻有一個壯族女人,說能聽懂幾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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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侬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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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峰蕭蕭建了一個“廣東娅奶回家”群,把幫過德良的比侬(布依語意為兄弟姐妹)都拉了進來。他們都是峰蕭蕭的朋友,來自各行業,有電視台翻譯、法官、辦公室職員,和帶孫子的婦人。

聽了亞婆和盈妹的故事,比侬們偷偷抹眼淚。他們被故事裡的善良和正直打動,亞婆 “傾盡全部”地對盈妹好,盈妹的養父母有“本能的善良”。他們幫亞婆修繕房屋,出30萬治腿,在手術後送她去養老院,“沒有他們,梅奶奶不一定能活到今天”。也是他們,一直堅持尋親,想讓亞婆落葉歸根。

所以,盈妹和養父母也是“比侬”。四散各地的比侬感情緊密,都屬于“水一樣的民族”,一個比侬受苦,其他比侬竭盡全力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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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良與峰蕭蕭

他們先要辯聽一段十五年前的錄音,那是台風後養父母幫亞婆修房子後錄的。當時亞婆的口齒比現在清晰些,但比侬們隻聽懂了“房子”“漏雨”幾個詞。

盈妹很高興,終于有人能聽懂了。比侬們卻表現得憂心。亞婆說的話聽起來屬于壯傣語支,這個語言歸屬于布依族、壯族,甚至越南的一些民族。它們在古時都是百越民族,語言同源,文化也近似。但即使同源,這一語支分布的範圍仍然很廣,隔一個鄉鎮,語言可能就有差異。

這意味着亞婆可能是布依族,也可能是壯族,可能來自廣西、貴州、雲南,也可能真的來自越南。

先要想辦法縮小範圍。女法官和亞婆視頻了一次。但無論說什麼,亞婆隻是盯着手機,不言語。

一位比侬又提議,自己表哥在陽江打工,不如讓他跑一趟去找亞婆。這位表哥跑去了,對亞婆說的話也一知半解,隻隐約聽到廣西幾個地名。問亞婆家裡還有什麼人,她擺擺手,說沒有了。

比侬們犯了難,幫亞婆尋親比德良還難。她太老了,耳朵不靈,腦子也糊塗了,說話還漏風,辯聽更難。她似乎還有更強的戒心,不信任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大夥兒隻能拉出地圖,把亞婆提到的地名畫出圈。布依語翻譯王正直熟悉各地語言,她發現,這些地方的一些生活物件和俚常用語存在差異,可以用它們做線索。他們教盈妹發音,讓她試着和奶奶辨認。

一連幾天,盈妹一早趕到陽春的養老院,再連夜趕回廣州。在試過“南瓜秧”、“瓜苗”“辣椒”後,“紅薯”起了決定作用。奶奶說的“紅薯”,是南盤江兩岸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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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侬們根據梅奶奶發音大概畫出地理範圍

範圍終于縮小了。峰蕭蕭制作了一段視頻發在抖音上,請相關區域的比侬幫忙。留言的能聽懂的比侬,他挨個聯系上了,請他們進群幫忙。

隻要懷疑阿婆來自哪裡,比侬就去找那兒的比侬幫忙。進群的人越來越多,後來一共聚集了35個比侬,來自廣西、貴州、雲南,有布依族有壯族。

他們把峰蕭蕭的抖音視頻轉發到手機裡的所有比侬群。羅素大姐是轉發最勤的一個。年輕時,她在隆林文化站工作,會唱山歌,還是壯文化理事會的委員。她有幾個山歌群,每個群上百人,她給這幾百個人一個個發了視頻,拜托他們再轉發。其中一位比侬,聽了亞婆的口音後,堅持認為她是克長鄉的。他把亞婆的視頻轉發了很多老鄉群,直到被“梅”的家人看到。

找到的那天,峰蕭蕭在群裡發了消息,所有人都向盈妹祝賀,有人寫壯文,有人寫布依文。這十天裡,他們像“一家人”,每天辨音到深夜。盈妹把群裡的比侬都加了好友,她覺得他們莫名的親近。

王正直一夜未眠。她沒想到這麼難的一次尋親也成功了。從本世紀開始,她就在幫比侬尋親。以前要難得多,得到點線索,隻能靠人脈,人攢人地去找,很難找到。短視頻平台興起後,信息推送似乎“無所不能”,尋親信息傳播飛速,加大了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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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蕭蕭用抖音幫助亞婆尋親

“希望這幾個成功案例,能讓走失的比侬或子女主動聯系我們,或者多發些抖音。讓我們幫更多人回家。”王正直說,早前間因為貧困和不會漢語,不少比侬走失。

一些年輕的比侬學會了當地語言,逐漸找到了回家的路。但年長的,或聽力受損的,像亞婆和德良這樣的,無法學會新語言,沒法說自己從哪兒來。

無人訴說,她們更加孤獨。

“确實是太痛苦了,她們精神上都受了更多的折磨和打擊。”峰蕭蕭說,德良每天向女兒說,梅奶奶每天向孫女說,但她們都聽不懂。

“能記住自己的語言,回家的願望就會很強烈。”幫比侬找到家,讓峰蕭蕭更加明白傳播民族語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幫德良找到家後,他被認證為“抖音尋人志願者”,私信裡不斷出現尋親求助。亞婆,是峰蕭蕭找到的第7個尋親者,而在抖音尋人所屬的頭條尋人公益項目中,她是第18880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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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更多“欸”和“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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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24日,在視頻發出的第6天,來自廣西百色隆林的梅的親人,在一個老鄉群裡認出了她。她的鄉音幾乎未改,更顯眼的标志是脖子上的腫塊,年輕時就有,現在越發大了。

五天後,兩個侄子悄悄出現在養老院裡。直到親眼見到梅姑姑,他們都擔心這會是個騙局。姑姑在他們出生前就走丢了,帶她走的人也找不着了,他們報過警,采過血,沒有回音,漸漸不抱希望了。

“姑姑,我是榮代的兒子。”一個侄子說了梅弟弟的名字。老人起先沒有反應,漸漸地,她的眼裡蒙上了水霧,嘴唇哆嗦着說“榮代不要我了”。

盈妹趕到時,亞婆還在流淚。她從兩個侄子嘴裡拼湊了亞婆同樣辛苦的前半生。她的漢語名字叫黃榮梅,年幼喪父,十多歲時又喪母,作為長姐,辛苦拉扯大弟弟妹妹。家裡隻有薄田幾畝,收成不好時,她也把糧食讓給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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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婆與兩位侄子、盈妹、盈妹的養舅舅、舅媽團聚

因為貧窮,梅直到三十多歲才嫁人,丈夫是個腦子“馬馬虎虎”的男人。生過兩個孩子,都夭折了,她因此被趕回了娘家,衣服都沒帶。

這個貧苦的家庭似乎沒交到什麼好運。梅的妹妹早年發精神病,在流浪途中死去。等一個男人出現在家裡說要讨離婚的梅去當老婆時,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

後來怎麼輾轉到廣東這個山村的故事,亞婆沒和侄子說。她太老了,不願意提起不開心的事。她隻是反複地說,房子漏雨了,腿好疼,都是盈妹養父幫的兩次忙。然後又提起,有一天,盈妹跟着兩輛車走了,找不見了。

盈妹落淚。原來當時亞婆知道自己離開了她,她是不是覺得自己也不要她了。

此刻,她更加地心疼亞婆。小時候不懂事,她心裡隻有痛,怨恨過,隻想逃離那個被人嘲笑的“不正常”的家。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收養請求。到了養父家,養父隔斷時間就提醒她回去看亞婆。她總是躲閃。直到有一次,有人送來一隻雞,感謝養父随手幫的一個忙。養父鄭重地和她說,人要知恩圖報,一個小忙換來一隻雞,何況亞婆不舍吃穿養大了她。

盈妹羞愧難當。那個周末她就回去看了亞婆。亞婆比劃着吃飯的手勢,又拍拍肚子。盈妹知道亞婆是在問她有沒有餓肚皮,她指指帶來的水果和菜,又摸摸肚子,告訴亞婆她過的很好。

幾年後,去廣州上大學前,她回村裡看了亞婆。她比劃着手勢說,“我要去很遠的地方讀書,不能經常回來看你,你要好好照自己”。亞婆也叽裡呱啦說了一通。倆人就這樣說了大半天。離開時,亞婆拄着一根木棍站在老屋門口,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消失在路的盡頭。

盈妹一路哭着離開,在心裡一遍遍說,“亞婆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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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婆黃榮梅和養孫女盈妹

在尋到親的第二天,她心緒難平,把這些隐秘的刺痛寫了下來,分享在“回家”群裡。她寫道,“是一個連說話都沒人聽懂的亞婆含辛茹苦把我拉扯成人,是她給了我重生。”

那個文檔看哭了很多比侬。他們不少人家中都有走失的女性親屬,她們消失在時間裡,不知身在何處。在遙遠的異鄉,他們或許也是“喂”和“欸”。

盈妹的這種情緒,峰蕭蕭很熟悉。德良的女兒也是這樣,母親找到親人後,她止不住地笑,嘴巴都合不上,神情呈現出一種卸下重擔的輕松。峰蕭蕭把這理解為一種和解,童年的那些陰影都驅散了——她也曾因為母親受嘲笑,也曾故意疏遠過母親。

侄子離開後,亞婆一個人坐着,不吃飯,一直在流淚。侄子告訴她,她弟弟還在,但太老了,疾病纏身,不能來這裡看她。盈妹知道亞婆也在消化心裡的刺。漫長的分離後,她終于知道,弟弟沒有不要她,他也努力找過她。

“到底是什麼支撐着奶奶活下去的?” 盈妹在那個文檔裡還寫下了這句話。

現在她找到了答案,“應該是因為我。”經過兩次沖蕩,她的童年陰影似乎也要散盡了。一次是養父母的愛,她不再覺得自己“不正常”了,心裡的缺口被補上,一次是這次,心裡的重擔卸下了。她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一有空,她就會帶着孩子去看老亞婆。等亞婆身體好一些,她想去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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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李遠睦

設計排版丨高旭芹

圖片來源丨 受訪者、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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