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已過,時至晚秋,涼風習習,寒潮光顧,難怪老天總是陰陰沉沉的,或秋雨綿綿,或秋霧迷蒙,或烏雲蔽日,或寒風料峭,沒個象樣的常态。也許這就是晚秋的氣息、深秋的味道、秋天的意韻吧。
沒有見證過異國他鄉的秋景,也未曾領略過南國的秋天,隻能感受自己腳下這片黃土高原的晚秋了。
我敢說,黃土高原的晚秋是最美的。你隻要踏上黃土高原,極目遠眺,那梁峁起伏、溝壑縱橫、山谷交錯、黃綠點綴的高原晚秋圖便盡收眼底,給人以天高雲淡,寥廓蒼茫,色彩斑斓,雄渾壯美之感。在這幅大自然的神奇畫筆與人民群衆汗水描摹的純真樸素的巨幅圖畫中,顯現着金色的谷穗、火紅的高梁、飄香的瓜果、歡喜的笑臉。這幅畫雖然看起來平淡無奇,但卻蘊含着希望,包藏雄壯,湧動着豐收的喜悅,诠釋着人生的徹悟。
晚秋的風,一絲一縷,提醒着樹葉葉落歸根。這風略感寒涼,飄忽不定,時而輕柔,繼而涼爽,有時靜默,間或狂襲,不知疲倦地吹遍黃土高原的山川溝壑、梁峁河澗,拂一把路邊的白楊,旋即鑽入河谷,撥亂柳梢,折彎蒿草,吹皺了曲折流淌的溪水,隻留下場院裡堆集如山的糜黍五谷。
對于晚秋的風,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見解。
城裡的人喜歡它的剛勁有力。因為寒風刮走了霧霾,還廣大市民以天高雲淡;更因為秋風指揮着季節交替,酷熱已去,代之以清涼靜爽,春華秋實,讓人神清意爽,心胸開闊。
農村的人喜歡它的味道。因為這風裡飽含着沁人心脾的成熟味道,香到了每個農民的心底。這甜蜜的味道也會随風飄到遠方,讓山川大地分享他們用汗水換來的豐碩成果。
年輕人喜歡秋天的風。君不見,俊男靓女風流倜傥,英姿飒爽,盛着秋裝,呼朋引伴,約個郊遊,來個山梁燒烤,顧不上理弄秋風撩起的衣襟、飄散的長發,也不管煙熏火烤、嗆淚雙眼,争相品嘗着地道的野味,孩童樣欣賞着高原秋景。
孩子們隻感到涼爽的秋風吹在臉上十分惬意,好像媽媽在為自己揩拭汗水,總是想讓大人帶着他們出去玩,根本不知道秋風拉大了室内外溫差容易感冒,隻是小臉上始終綻放着甜甜的花兒。
秋風雖然給老人們的臉上又刻上一道道皺紋,歲月又一次無情地見證了什麼是飽經風霜。但他們不以老态龍鐘為憂,反以白發皺紋為榮,且不停地随着晚秋的風把深沉的愛播散在後輩的心田。
晚秋的風,像是跳動的音符,像是滑落的泉水,滴滴答答,輕柔美麗。清脆的聲響撫慰着行人的心靈,若你徜徉在羊腸小路,便會洗去忙碌的緊張和煩躁,留下心緒的寬闊暢快。如你走進樹林,撿起一片樹葉,心中的所有煩惱、一切壓力都會随風而去,随風消逝,周身滿是輕松,胸中富有詩意,頓有心曠神怡,留連忘返之感。
晚秋的雨,是不尋常的,已然沒了夏雨那傾盆如注的肆孽,往往是薄如輕紗,細若花針,綿長不絕,柔性十足。早晨的細雨慢慢地落在半黃的樹葉上發出輕脆的響聲,讓依附在樹枝上的黃葉不舍地離開了樹身,飄飄悠悠地結伴散落在地上,被雨水浸潤成金黃。散落的樹葉在地上還沒有安營紮寨,就不情願地被環衛工人請進了垃圾箱。小雨滴在黃河水面上,也隻是泛起小小的漣漪,費了好大勁吹起的幾個小水泡也會瞬間破滅。但秋雨仍不收手,雖然它知道自己是翻不起大浪的。寬闊的水面看起來波瀾不驚,可是誰能料到河面下就沒有暗流湧動或是漩渦翻滾呢,誰能預測到小雨的積聚會不會帶來波淘洶湧呢?即使小雨淅淅瀝瀝,小城的街道難得一見往日的塵土,但大街上就盛開着、流動着五顔六色的傘花,上班蔟急匆匆地在雨中前行,根本無暇欣賞晚秋的雨景,也不願體味秋雨帶來的清冷韻味,但秋雨卻不氣惱,默默無聞地濕潤着大地,蕩滌着污泥濁水,滋潤着人們的心田。
秋月是深情的。它伫立在黃土高坡上,好象與你深情地對望,倒映在河水中,仿佛珍珠落玉盤。甯靜的夜,瓦灰的天,城市的繁華,山村的甯靜,讓人遐思神往。秋蟲的呢喃,秋月的盈虧,喧染了人們的無限激情,使歲月在奮鬥中又平添了幾行人生的壯美篇章。
秋色滿園關不住。晚秋的色彩,是多彩、靜默、淡定的。正所謂天高野曠,雲淡渺遠,水清明淨,葉落霞紅,層林盡染,槐花飄蕩,鴻雁低鳴,曠野茫茫。是的,隻要你沿着蜿蜒的山間小徑,登上黃土高原,極目遠眺,滿目秋色。群山的植被有些稀疏,但蔥綠的松柏依然昂首挺胸,俨然是山崗的忠誠衛士。俯視山巒,所有的山川村落散落其間,如星星點綴。走近山坡,一座座農家小院,院子裡一片片黃澄澄的玉米,筐蒌裡紅橙的西紅柿,門樓上鮮紅的大棗。牆根剛出土的土豆與一垛圓滾滾的南瓜,懶懶地曬着太陽,顯得有些擁擠。若到傍晚,晚霞漸濃,便增添了黃土高原的一抹神韻。
從古及今,晚秋都是悲傷的象征,是人生心緒的晴雨表,是走向衰老的标志,成語“老氣橫秋”、俗語“秋風掃落葉”就是真實概括。事實上,人們隻是埋怨晚秋是蕭瑟的,無情的,卻往往忽略了它的功用。當樹葉完成了一個自然輪回,把自己毫不吝惜地交給大地,又在蟄伏中孕育着新一輪的成熟與豐收。秋風掃落葉不假,但有誰能夠理解它送來了豐收,吹散了陰雨霧霾,催熟了果實、吹開了桂花、孕育着希望、收獲着成功呢?至于秋風所富有的情感更是沒人能夠知道的。常人知道的隻是漢賦唐詩宋詞中,那些蕩氣回腸的悲秋與傷感,根本無法體味到秋風看到落葉飄零時的彷徨、目睹行人離别時的凄涼。盡管秋風的情感隻是淡淡的,但卻散發着一種淡雅的清香。因為它是最率真、最清純的,僅此一點遠勝于人們刻意僞裝出來的虛情假意。
因此,秋天是一個值得歌詠的季節,也一直是文人騷客潑墨如注的主題。雖然漢賦唐詩宋詞中有不少詠秋的名句,如“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但多是凄涼的、悲傷的,甚至詩人筆下的秋風也是殘酷無情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其實,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自己、有着不同意義的秋天。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秋天,儲備足夠的能量,用多彩的秋筆描繪絢爛的人生,因為等到冬去春來,我們将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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