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會敲你很多次門?第一件,這年的二月一日發生了日食,這是一個奇異天象,《資治通鑒》有鄭重記載,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命運會敲你很多次門?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第一件,這年的二月一日發生了日食,這是一個奇異天象,《資治通鑒》有鄭重記載。
第二件,關中地區前一年遭遇澇災,使得糧食供給出現緊張,《舊唐書·玄宗紀》記載“是歲,關中久雨害稼,京師饑”。
“天子不忍征于不粒、賦于無衣,六軍從衛,以臨東諸侯,息關中也。”(《京兆伊張公德政碑》)這年正月,皇帝李隆基東巡洛陽,文武大臣都跟随到東都洛陽辦公,以減輕長安地區的負擔。
第三件,宰相班子更替。《舊唐書·玄宗紀》記載:“五月戊子,黃門侍郎裴耀卿為侍中,中書侍郎張九齡為中書令,黃門侍郎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從上一年十二月張九齡的“起複舊官,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開始,到現在的張九齡、裴耀卿、李林甫三宰并行,共襄朝政。新一屆宰相班子組閣完成。
這三件大事後面,發生一件小事:離開官場,閑居六年的王維,在這年秋天,也來到東都洛陽,與自己的内弟崔興宗“相待洛陽扉”。
張九齡和裴耀卿,是王維敬重的兩位政治家,如今入朝為相,朝廷政治面貌也煥然一新,大有勵精圖治的氣象。
王維看到了希望和機遇,似乎感到命運在敲門。他寫了一首《上張令公》的詩給張九齡,投石問路:
珥筆趨丹陛,垂珰上玉除。
步檐青瑣闼,方幰畫輪車。
市閱千金字,朝聞五色書。
緻君光帝典,薦士滿公車。
伏奏回金駕,橫經重石渠。
從茲罷角抵,希複幸儲胥。
天統知堯後,王章笑魯初。
匈奴遙俯伏,漢相俨簪裾。
賈生非不遇,汲黯自堪疏。
學《易》思求我,言《詩》或起予。
嘗從大夫後,何惜隸人餘。
在王維的詩歌作品中,這一首詩,藝術上乏善可陳,無論是唐詩選本還是王維詩歌選本,都沒有選入這首詩。
但在王維的人生命運中,這一首詩,卻是至關重要的一首詩。正是憑借這首詩,王維引起宰相張九齡的青睐,得以“重出江湖再回朝”。從此他雖曆經沉浮,但再也沒有離開官場。
對這首詩,後世讀者議論紛紛,有三點值得關注。
一種是貶低。認為王維這麼求人援引要做官,與他的“高人”風度不合拍。
一種是疑問,為什麼王維不寫給自己的老上司裴耀卿,而要寫給與自己沒什麼交情的張九齡?
一種是猜測,同樣是寫給張九齡的幹谒詩,就藝術水平而言,這首詩并沒有孟浩然的那首《望洞庭湖贈張丞相》高,為什麼孟浩然落寞而歸,王維卻“一槍命中”?
第一種意見,著名史學家範文瀾最具代表,他在自己的《中國通史簡編》裡,就直言王維“其實他不是禅也不是道,隻是要官做……王維、王缙的品質一樣惡劣,所以都是做官能手。”
其實,“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求人援引做官,這在古代是一種普遍現象。尤其盛唐時期,整個社會都彌漫着積極進取、建功立業、濟世報國的風氣,所以同時代的大詩人李白、杜甫、高适、岑參、錢起等都寫過幹谒詩。李白是“遍幹諸侯,希求汲引,觀其《與韓荊州書》《上安州裴長史書》等,谀人、自炫,言辭無所不用其極,令人讀之生厭”(陳贻焮《唐史論叢》)。杜甫留存的詩中有三十首幹谒詩,不少詩寫得“自誇”與“自卑”集于一體,表現出急于求成的“謙卑”。
再者,仕與隐,隻是一種人生選擇,并不矛盾,更無好壞高下之分。并非隐士就是高雅,出仕就是低俗。
王維選擇重新出仕為官,是一種正常的人生選擇,寫詩求人援引,也是官場的慣例,不必大驚小怪,也不必用道德評價。
第二種疑惑,王維與裴耀卿同是山西蒲州人;王維在濟州當司倉參軍時,裴耀卿是濟州刺史,算是王維的頂頭上司;從後來王維為其寫的《裴仆射濟州遺愛碑》,也可推知他們之間關系很好。按常理應該投書同是宰相的裴耀卿“求官”才對。但王維為什麼偏偏選擇張九齡幹谒?
我們不妨這樣分析:正因為王維與裴耀卿有這層關系,才需要避嫌,以免被人拿住把柄,特别是同為宰相的李林甫,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也許這個幹谒張九齡的事,就是王維和裴耀卿商議的“套路”。
另外還有一個因素,王維的好朋友韋陟,此時正受張九齡器重,擔任中書舍人。深知張九齡喜歡延攬文學人才,也知道張九齡對王維的才名頗為看重,所以建議幹谒張九齡,他可以從中斡旋。
第三種的“一槍命中”問題,我們可以細細讀這首詩,看王維是如何“以詩幹谒”,敲開宰相的大門:
前十六句用各種典故,繞着彎誇獎張九齡政績卓著、任人唯賢,誇他執政有方、風度俨然、大國外交、威伏四方。句句有來曆,字字有分寸。
後六句才開始委婉求推薦:“賈生非不遇,汲黯自堪疏。學《易》思求我,言《詩》或起予。”
最後表态:“嘗從大夫後,何惜隸人餘”,如果起用我,不挑揀崗位,不在乎官階,就想跟着您老幹一番事業。
幹谒詩,是一種特殊題材的“求職信”,它的核心在于“精準發力”:寫給誰?什麼時間寫?寫什麼?怎樣寫?都要費心思量。誇人要誠心而恰當,不能說過頭話,拍馬屁不能出響聲;自我介紹要自信又不能自吹,更不能狂妄;求職要委婉不能“伸手要官”;表态要謙虛又不能猥瑣。
從效果論,以成敗論,王維這首詩,都是幹谒詩的“典範”。
詩外的功夫,選擇寫給誰、什麼時候寫、怎麼寫,體現了他的官場經驗和政治智慧,其謀劃周到、周全。
張九齡出身于書香門第,也是少年成名的天才,他的成長道路、為政理念,形成自己的用人标準:“詩文精神”“博學之士”。王維自身條件是合乎他的擇人标準,所以寫詩給他幹谒,對路子。
張九齡剛任宰相不久,正是延攬人才、組建自己團隊、推行自己為政理念的時候。這個時候遞上“投名狀”,恰其時。
張九齡身為宰相,如何恭維?必須按照一個政治家、一個“賢相”的樣子來贊頌,精準定位,合乎身份。
詩内功夫,也非同一般。王維的詩,一開始就生動描繪張九齡的宰相風度,有事實、有典故,有虛有實,從他的風度、他的德行、他的聲望、他的文采,一一贊頌。恭維得有分寸、上檔次。
幹谒詩中自我介紹是難點,如果說得少、說得不充分,怕人家主公“不覺得你是個人才”;說得過了、吹得大了,又怕“惹人讨厭、說你狂傲”。
王維這首詩後六句,先以賈誼、汲黯自比,安心處于逆境,不怨憤、不牢騷。接着用了兩個典故,“學《易》思求我”,用的是“非我求蒙童,蒙童求我”(《易·蒙》);“言詩或起予”一句,用的是《論語》裡“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矣”,這兩句詩把王維自己才華學識的自信、甚至自負都巧妙地表達出來,且藏而不露。
最後兩句的表态很重要,心态、姿态,都是“崇敬您的為政風度和人格”,甘願追随您,不計較職位高低。
幹谒詩,寫得不卑不亢,坦然大氣。
開元二十三年(735)三月,張九齡舉薦王維擔任右拾遺。沉寂六年王維離開他隐居的嵩山,趕往洛陽上任,再次回到朝堂。
右拾遺隸屬中書省,級别是從八品上,掌管供奉、諷谏,扈從乘輿,算是級别不高、位置重要的官職。回想過去自己第一次從政擔任太樂丞,隻是技術性的“吏”,這次進入權力中樞,才算是真正參與政治的“官”。
欣喜的王維,躊躇滿志,一定不負韶華、不負恩公。提筆又寫一詩,感謝張九齡的推薦提拔。這時張九齡已經晉封為始興縣伯,加封金紫光祿大夫,所以詩的題目就是《獻始興公》:
甯栖野樹林,甯飲澗水流。
不用坐粱肉,崎岖見王侯。
鄙哉匹夫節,布褐将白頭。
任智誠則短,守仁固其優。
側聞大君子,安問黨與仇。
所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
賤子跪自陳,可為帳下不。
感激有公議,曲私非所求。
這首表達感謝的詩,寫得很特别,幾乎不像是王維的風格。開頭四句很突兀,“甯栖野樹林、甯飲澗水流,不用坐粱肉、崎岖見王侯。”我甯願清貧淡泊,做鄉野草民,也不肯為一官半職奴顔屈膝巴結權貴。
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這求人當官還端架子?
接着四句,更進一步自我表白:“鄙哉匹夫節,布褐将白頭。任智誠則短,守仁固其優。”我雖然是個凡夫俗子,才能一般,但我是有氣節、有原則的,甯肯一輩子不當官,我也要堅守道德底線,不能喪失人格。
這哪像是感謝的樣子啊。
當年唐玄宗聽孟浩然吟詩,聽到“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就拂袖而去。估計要是看到王維這樣的詩句,早就拍桌子了。
但王維筆鋒一轉,開始贊美張九齡并甘願為其所用,“側聞大君子,安問黨與仇。所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聽大家都說您老先生是大君子,用人唯賢,不結黨營私,所有行為和謀劃都是為了蒼生社稷。
贊揚人,這個高度,這個境界,才真正是在誇獎一個賢明的宰相,而不是我自家的恩公。
誇贊過後,就要表态輸誠,“賤子跪自陳,可為帳下不。感激有公議,曲私非所求。”我弱弱地問您,我這樣的可以做您的下屬嗎?感激您秉公舉薦我,偏私也不是我的所求。
最後這四句,有自謙、恭敬、感恩,又有知音、知遇、報答,更有彼此默契相守的氣節、操守、境界、品行。
全詩寫得光明磊落,氣韻軒昂,體現了獻詩者與被獻者相互之間的高風亮節和高度默契。但讀起來又是跌宕起伏、險象環生,開始讀得人心驚肉跳,中間讀得人心花怒放,結尾又讀得人擊節歎賞。
我猜想,如果不是熟知張九齡的品行操守,王維也斷不敢出此“險招”。
據說,張九齡看到這首詩,對“所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感激有公議,曲私非所求”,反複吟誦,頗為驚喜。(楊建平)
來源: 光明網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