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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古文觀止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4-23 05:01:24

超然台記

——蘇轼

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餔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

夫所為求褔而辭禍者,以褔可喜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美惡之辨戰乎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則可樂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褔。夫求禍而辭褔,豈人之情也哉?物有以蓋之矣。彼遊于物之内,而不遊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觀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挾其高大以臨我,則我常眩亂反複,如隙中之觀鬥,又烏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

餘自錢塘移守膠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庇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觀,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今日,歲比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餘之不樂也。處之期年,而貌加豐,發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于是治其園宥,潔其庭宇,伐安丘、高密之木,以修補破敗,為苟全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為台者舊矣,稍葺而新之。

時相與登覽,放意肆志焉。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隐見,若近若遠,庶幾有隐君子乎?而其東則廬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師尚父、齊威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陰之功,而吊其不終。台高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雨雪之朝,風月之夕,予未嘗不在,客未嘗不從。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脫粟而食之,曰:“樂哉遊乎!”

方是時,予弟子由适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見予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蓋遊于物之外也。

譯文:大凡外物都有值得觀賞的地方。隻要有值得觀賞的地方,就一定有着樂趣,不一定非要奇特、偉麗的東西不可。食酒糟、飲淡酒,都能醉人;瓜果蔬菜,都能讓人吃飽。以此類推,我在哪裡尋不到快樂呢?

人們之所以要尋求幸福,躲避災禍,是因為幸福讓人欣喜,災禍讓人悲哀。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而事物滿足人們欲望的程度卻是有限的。如果心中總存在着美與醜的鬥争,眼前總存在着取與舍的抉擇,那麼能夠有的快樂常常是很少的,而憂愁悲傷的事常常是很多的。這就是所謂的追求禍患而告别幸福。追求禍患和告别幸福,難道是人之常情嗎?這是外物對人有所蒙蔽啊!那些人局限在事物之中,而不能自由馳騁在事物之外。事物并沒有大小的分别,但如果在它的内部看它,沒有不覺得它是又高又大的。它依仗着它的高大來俯視我,那我就會常常昏亂反複,如同從縫隙中觀看别人打鬥,又怎能知道決定勝負的因素在哪裡?所以美好和醜惡交替産生,憂愁和快樂也就出現了。這不是讓人非常悲哀的事情嗎?

我從錢塘調任密州知州以後,放棄了乘舟船的安逸,而忍受車馬的奔波勞苦;辭别了華麗的廳堂,卻栖身于簡陋的房屋;離開了湖光山色的美好景緻,而來到這遍種桑麻的田野之中。剛來的時候,莊稼連年歉收,盜賊到處都是,訴訟案件充斥着官府,而廚房中卻空空如也,天天就吃些枸杞、菊花之類的東西。别人必定會認為我是不快樂的。但是在這個地方住了一年,容顔卻變得愈加豐潤,頭上的白發也在日益返黑。我已經喜歡上了這裡的淳樸民風,而這裡的吏民也習慣了我的笨拙。于是我整理園林,清掃庭院,砍伐安丘、高密的樹木,來修補破敗的地方,作為暫時修繕這園林的辦法。在園的北邊,靠着城牆所築的高台已經很是破舊了,我将它稍加修繕,使它為之一新。

有時和朋友賓客們一起登台玩賞,在那裡放飛自己的思緒,讓自己的心志自由馳騁。向南能望見馬耳山、常山,它們若隐若現,若近若遠,我想那山裡應該會有隐居的君子吧?向東望去則能看見廬山,那是秦人盧敖遁世隐居的地方。向西望穆陵,隐隐約約像一座城郭,姜太公、齊桓公的豐功偉業,還在那裡保存着。向北能俯視濰水,觀之令人慨然歎息,回想起淮陰侯韓信的赫赫戰功,為他的不得善終而哀歎。這個台子高大而且安逸,深廣而且明亮,夏涼而冬暖。雨雪的天氣,清風明月的夜晚,我沒有不在這裡的時候,賓客也沒有不跟從我到這裡來的。于是采摘園中的菜蔬,捕撈池塘中的鮮魚,釀了黃米酒,煮了粗米飯,邊品嘗邊說:“在這裡遊賞是多麼快樂啊!”

這個時候,我的弟弟子由正在濟南,聽到了這情景便作了一篇賦,給這個台子起名叫作“超然台”。以此來表示我無論去到哪裡都能十分快樂,大概是因為我超然于物外的緣故。

六十年代古文觀止(古文觀止一八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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