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9歲,小學四年級,是個聰明溫和的孩子,但依然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讓我這個當老媽的抓狂。比如最近他關心的話題是“生與死”,搞得我分分鐘頭大,我一再試圖解釋那是哲學家思考的問題,但依然無法化解他的憂心——他擔心我和他老爸over了;再比如他最近很想買一款日本生産的遊戲機,在同等價位裡我更希望他買樂高,我以他不懂日文為理由拒絕他,但他說可以找到能翻譯的同學……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上崗做了九年的老媽,依然不得要領。
婚後四年我有了他,懷上後的第一件事是保胎,胎還沒保好開始妊娠反應——吐,早起吐,聞到味道吐,聞到油煙吐,睡覺睡着睡着就吐,恨不得24小時摟着垃圾桶。直到回了娘家胎像才穩定,又開始狂吃,能吃多少吃多少,敞開來吃,體重迅速從100斤漲到140斤,終于因為妊娠糖尿病住院了。老老實實的每頓按克數吃飯,再餓也忍着,一直等到還有倆個月要生産的時候,又突然陷入嚴重失眠,再然後例行産檢的時候被告知沒羊水了,現在還記得做B超的大夫騰地站起來說馬上去樓上生,那時候距離預産期還有一個月。
我記得産房裡醫生說的不是“生了”,而是大聲喊着:“活了,活了……”,可活了隻是開始。回産房不久,我因為缺氧昏厥,24小時之後兒子也因為突然昏迷被送去急救,孩子被抱着沖出病房時,我哭的要斷了氣,那一刻我才真切地知道——我當媽了!
孩子爸爸對那天始終心有餘悸,他說醫生抱着兒子跑向兒科的時候喊的是:“快救命,快救命……”,兒子活了下來,雖然隻有4斤6倆,但姥姥說有苗不愁長。
可是,小苗要長成參天大樹哪兒那麼容易嗎?也因如此,我給兒子取名石頭。
石頭40天的時候因黃疸過高被送往兒童醫院,醫生說是因病毒侵入肝髒引起的,病毒來自于母體,我除了深深地自責餘剩眼淚。經過一段時間治療,四個月的時候醫生終于露了笑臉,我們也終于可以喘口氣。但6個月的時候,突然出現了肛瘘,倆次門診手術,倆次失敗,那時候每天晚上要做的事情是用針刺破患處,把膿血擠出塗抹藥膏,就這樣持續了三個月沒有等到他康複的消息卻等來了血象異常和汶川大地震。
那時内科醫生幾次提到血象問題,但我和他爸的注意力都在肛瘘上所以沒在意,而大地震伊始爸爸第一時間被派去了震區,家裡隻剩下我和帶孩子的阿姨。
幾天後,石頭開始發燒。在醫院,醫生給了我一個白眼,斥責我為何血象不正常卻等了這麼長時間才來,我慌得大氣不敢出。結果醫生懷疑是白血病,為了确診要馬上做骨髓穿刺。那鋪天蓋地的恐懼與絕望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我要聯系爸爸,可他在震區,無法通訊,我覺得自己要瘋了,但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冷靜、冷靜。等到聯系上爸爸後,我把檢查報告的參數告訴他,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至今,我還記得蹲在陽台上的我好像把眼淚都流幹了,直到阿姨把石頭放在我懷裡,他沖着我笑,我才猛得記起——我是媽媽,我必須剛強。
骨髓穿刺那天是阿姨抱着石頭進的手術室,醫生怕我的情緒會影響他們操作,但第一次還是失敗了,我努力克制情緒,努力相信醫生,我知道我必須等。結果要在七天之後才能出來,但我根本等不了七天,我怕我自己先完了。我找了老公的領導、同學,找了所有能找的關系,他們答應我最快三天。那三天我不吃、不喝,不是抱着兒子就是蹲在陽台上,漫長的煎熬、漫長的等待。
取結果那天,我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得倒下,等到了檢驗科,陪我去的大夫說要看結果的時候,我聽到醫生問:“誰的結果?”另一個醫生說:“去汶川那個人的孩子。”然後我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說:“沒事兒,是紫癜。”我不知道紫癜是什麼,因為我隻聽到了沒事兒,我淚流滿面。
之後,醫生再次安排了肛瘘手術,之後醫生提出石頭的臨床表現是由免疫力低下和紫癜造成的,日後好好用藥護理就可以慢慢康複。就這樣家裡、醫院,醫院、家裡,一直忙到他倆歲,我變成了一個足夠堅強的媽媽。是的,我和爸爸很寵愛兒子,寵愛到我老媽經常诟病我們,但那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我們不寵他又寵誰呢?那時候,我和孩子爸爸的意見是一緻的:我們隻求他健康!
石頭小時候畫的畫
石頭上幼兒園了,上學前班了,上小學一年級,二年級了,我們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寬松的,自由的,不想逼迫他去做不喜歡的事,我們努力淡定地處理他所遇到的一切問題,然而哪會那麼容易呢?
上小學之前石頭幾乎沒挨過打,僅有的倆次是因為他把手指放在電插座裡,我狠狠地抽了他的手,從此他再也沒碰過電插座,還有一次是因為他不肯吃藥,我也狠狠地抽了他的手,從此,遇到該吃藥的時候就好好吃藥。這也是為什麼我對石頭說:“對你,打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當然,那隻是氣急了随口說說,怎麼舍得真的打他。隻是随着他長大,遇到的問題也會更多。
比如補習班。我一直覺得隻要學好課堂上的東西就可以,所在一、二年級的時候除了跆拳道、足球這類鍛煉身體的課程沒給他報任何補習班,但到了三年級終于頂不住了。現在他周六、日都有課。有時我想如果他提出抗議,我可以放棄,但他說還好,于是我隻能看着他越來越忙。
比如性情,我一直希望他能長成一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在外面瘋跑着踢球,滿身汗的跑回家大喊着:“媽,我餓了,我要吃飯。”可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個溫和的孩子,且腦袋瓜子裡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想法,搞得我經常處于懵的狀态。他關心宇宙,關心政治,關心他老媽的工作,關心他老爸的收入,關心他姥姥的男朋友……所以我問他你的任務是什麼,他也會一本正經地說:“我隻負責身體健康和好好學習。”
是的,身體健康是第一位的,但學習呢?我跟他說:“媽媽不要求你考第一名,但你也絕不能是後面打狼的那個陣營。學習好不意味着什麼,但學習不好卻會嚴重地傷害自尊心和自信心。”說實話,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聽懂了沒。
于是,重點來了,怎樣才能學習好呢。我們每天接受各種訊息,教育方法、教育方式、國内外教育之比較等等,但那些理論又能指導我們走多遠呢?
石頭小時候畫的畫
我個人認為:最好的教育方法是因材施教;最好的教育方式是平等溝通;而國外真正的教育,隻會比國内更全面、更嚴苛、更具意想不到的艱難……理智上所有的道理都是明晰的,然執行起來卻舉步維艱。
以石頭為例,他完成學校作業後,你讓他預習或者鞏固複習,他分分鐘都會抵觸;你讓他寫一篇作文他抓耳撓腮,但你給他一個新手機他分分鐘無師自通;你讓他背英語單詞就好像要了他命,但一個電腦遊戲從人物到故事到操作方式他總是迎刃而解……
于是,我這個老媽終于在克制情緒的路上愈行愈遠。我總想把他作業本撕了,總想沖他吼,總想拿戒尺抽他一頓,我覺得要忍出内傷,就好像他爸有一天突然找血壓計說是被兒子傷得血壓高了……我們越來越焦慮的同時似乎也忘記了對他最初的期望——身體健康。
石頭小時候
前段時間,石頭終于撲在我懷裡大哭了一場。原因是:實在不想吃托管班的飯;完成學校的作業還要完成媽媽布置的作業;同學把他的毛筆折斷了……我把他抱在懷裡,跟他說你使勁哭,有多少委屈都哭出來,于是他大哭了一場,我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地拍着他。
我知道兒子長大了,他需要的不僅僅是吃什麼,玩什麼,他想我這個媽媽理解他,支持他,并能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但很難,不是嗎?
他剛剛九歲,未來會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小升初、初升高、高考、大學、工作、愛情、事業、理想;他的青春期會遇上我的更年期;他會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與想法,但卻無法判定對錯……我始終認同這樣的說法:做父母的沒有辦法一輩子都護着他們,他們勢必要經曆各種困難才能真正的長大!
石頭小時候的畫
雖然有無數的教育專家可以說出一、二、三,雖然有無數的父母可以提供教育方法,但我知道在如何做好爹媽這件事上,我們将永遠是個新手,永遠隻能摸着石頭過河,我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愛他,不放棄他!
最近我因為面臨再一次的職業選擇忙得昏天黑地,即使再累,也想早起給他弄點早飯,哪怕隻是熱杯牛奶,烤片面包,晚上我也要在他睡覺之前趕回家,哪怕和他說幾句話。我知道我會越來越忙,我也知道即使我說我的選擇是為了兒子,但何嘗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想跟兒子說:“兒子,謝謝你,謝謝你給予我的一切,謝謝你總是願意擁抱我,因為你,我才活得更好,更幸福!”
【此文寫于2016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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