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秋水》中的“子非魚”,本來是莊子内心的一次逍遙的悠遊,卻被後人理解為莊子與惠子的一次鬥法。
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理解偏差?原因還出自《莊子》本身,原來《莊子》就是把這次悠遊裝在莊子與惠子的鬥法當中。如果我們隻停留在表面,那麼這就是一次鬥法;如果我們去用心體會文字背後巧妙的用意,則會觸碰到莊子那顆有趣的心靈。
莊子與惠子雖然是老朋友,但兩個人是當時水火不相容的兩個學派的領軍人物,莊子代表的是道家,與老子一脈相承,而惠子卻是名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老莊看重的是回歸自然,而名家擅長的是辯論,辯論的基礎就是古代的邏輯學,所以惠子的辯論總是有嚴密的邏輯性,這一段濠梁之辯,正表現出惠子的邏輯天才。
當時兩個人偕遊于濠水之上,當莊子看見水中的鯈魚悠遊于水中,發自内心地感歎悠遊之魚的自在之樂。于是引發了兩個人的濠梁之辯。
惠子從邏輯出發,提出對莊子感歎的質疑。惠子說:“你不是魚,哪裡會知道魚的快樂?”也就是說,魚是否快樂,隻有魚知道,你不是魚,自然不會知道魚是否快樂。
莊子順着他的邏輯反問:“你不是我,你哪裡會知道我是不是知道魚的快樂?”
于是,惠子就把兩個問題放在一起梳理:“沒錯,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魚之樂;同理,你不是魚,你自然也不會知道魚是否快樂。這就是我的完美答案。”
按照通常的邏輯,惠子的推理完美,幾乎無懈可擊。但是莊子不以為然,所以,莊子另辟蹊徑,轉換思路:“我們再從頭捋一下。你開頭是怎麼問我的呢?你問我從哪裡看出魚的快樂,那分明是已經知道我知道魚之樂而問我。我現在告訴你我從哪裡知道的,我就是在濠上知道的。”莊子一下子把“哪裡知道”(安知)偷換成地點的概念。
從常性思維來說,莊子類似于一種狡辯。但《莊子》一書中之所以講述這個故事,當然不是為了表現莊子的強詞奪理,而是要表達與《秋水》篇整體思想相契合的超越。莊子正是用這種類似狡辯的回答,跳脫出惠子的邏輯,從思維回到覺性。魚的悠遊與莊子内心的悠遊同頻碰撞,這種覺性中的大快樂是封閉在可憐的邏輯之中的惠子根本無法體悟的。而且莊子也十分享受與惠子的辯論,他把這場辯論同樣當成一種魚的悠遊。
因此,從惠子邏輯的視角,惠子赢了。而從莊子的覺性中看,哪裡有什麼輸赢,體悟到如魚一般的悠遊就足夠了。惠子在享受他邏輯的勝利,而莊子在享受他在辯論中的悠遊,兩個人可以說是各得其樂。看看,莊子一番感慨,讓兩人同時得到了心滿意足的快樂。
《莊子》原文:
莊子與惠子遊于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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