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日錯過就不在……”
這是歌手劉若英的歌曲《後來》,唱出了多少人心中的遺憾和喟歎!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隻有失去了,才感受到他的可貴,但後來隻能報以深深的遺憾。
今天的主人公是清代的女曲家吳藻,她的人生感情正如《後來》所唱的,在後來,發現自己愛的人早已失去。
身在商家,年少才情高我國古代一直有着士農工商的說法,商人辛苦買賣卻不被世人尊重,社會地位低下。那時人們普遍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因此一些經商的人在發家之後會延請西席教導自家兒女,盼着子孫後代裡能出個讀書人光耀門楣,杭州府一個姓吳的富商正是其中之一。
吳富商與一般商人不同,他雖然是個地道的商人,卻對詩詞歌賦頗感興趣。他非常仰慕才華橫溢的文人才子們,将自己家的宅邸置辦在了大詞人厲鹗的舊居旁。
作為商人,吳富商此生于風雅之事已是無望,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兒女們的身上。1799年,他的女兒吳藻在這裡出生。
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吳藻自幼對讀書習字、琴棋書畫表達出很高的興趣和天賦,吳富商很高興,重金請了名師教導女兒。吳藻不負父親所望,年紀輕輕時就展露出極高的才華,不過及笄之年,已能做出《如夢令》這樣不俗的詩詞:
燕子未随春去,飛入繡簾深處。
軟語多時,莫是要和依住?
延停,延停,含笑回他:“不許!”
奈何身在商賈之家,家中無人能與她談詩論賦,在外——身為女子的她不可以随意外出。孤芳自賞到底無趣,吳藻有些無奈,寫了《蘇幕遮》表達自己的郁悶:
曲欄幹,深院宇,依舊春來,依舊春又去;
一片殘紅無著處,綠遍天涯,綠遍天涯樹。
柳絮飛,萍葉聚,梅子黃時,梅子黃時雨;
小令翻香詞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處。
嫁與商人,風情無人解
深閨無憂無慮的時光過得很快,轉眼間,吳藻到了該出嫁的年紀。
作為一個風采綽約、滿腹詩書的女子,吳藻自然不會輕易瞧上那些肚中空空的商家子弟,可是清雅文士之家向來不屑于與商人家結親,一來二去的,雖然求親的人很多,吳藻還是沒能遇上心儀之人。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吳藻的年齡越來越大,已經二十二歲,在那個年代算是大齡未婚女子,也實在是個不得不成婚的年紀了。吳藻沒有選擇,一聲歎息,由父母做主選了有名的絲綢商黃家的公子做夫婿,在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十裡紅妝嫁了過去。
黃公子年少經商,家境殷實,将家産打理地井井有條,隻可惜胸無點墨,對詩詞文章也沒有任何興趣。但他對吳藻生活關懷無微不至,衣食住行,全不需要吳藻操心。
成親之後,丈夫因為傾慕吳藻的才情,十分支持她的讀書寫作,還特意為她辟出一個書房,專供她一人使用。
吳藻感到幸福極了,原本已經做好了将文學愛好藏在心裡、與丈夫相敬如賓的生活,現在發現丈夫其實支持她的愛好尊重她的才華,對詩詞也是感興趣的,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沒多久吳藻就發現丈夫其實是在附庸風雅。每當她把新做的詩詞念給丈夫聽時,丈夫總是做不出什麼評價,而且很快就睡着。吳藻有些失落的意識到,丈夫隻是在做表面功夫罷了,他對書香墨韻其實并無半分興趣。
從希望到失望,一首《祝英台近》洩露了吳藻心底的想法:
曲欄低,深院鎖。人晚倦梳裹。恨海茫茫,已覺此身堕。
可堪多事青燈,黃昏才到,更添上、影兒一個。
最無那。縱然著意憐卿,卿不解憐我。怎又書窗,依依伴行坐。
算來驅去原難,避時尚易,索掩卻、繡帏推卧。
盡管黃家生活優裕,丈夫寵愛,但吳藻還是覺得自己像隻籠中鳥,沒有自由,沒有人與她有共同語言,日子過得寂寞難過,總是悶悶不樂,無事生閑愁。
▲吳藻《緻沙馥信劄》
生活自在,追求自找見妻子總是一人躲在房裡看書、寫詩,孤單寂寞,黃公子見此,就勸吳藻多交朋友。
在黃公子的允許下,吳藻勇敢地走出家門,女扮男裝結交文學同道中人。
吳藻開始結交一些讀過書的女子,常與這些女子一起寫詩作畫彈琴下棋。可惜那時讀過書的女子畢竟是少數,漸漸的,通過這些女子,她認識了一些能說的上話的文人清士。吳藻的作品通過這些女子得以被外面的文人閱覽,她的作品實屬精妙,一時間,吳藻聲名鵲起,一些人開始邀請她去參加文人間的雅集。
吳藻自由地跟别人切磋交流,真正展露出自己的天性。她像一隻久居籠中的黃莺,甫一獲得自由便按捺不住高聲吟唱,句句都是天籁;又像一隻被綁住了翅膀的蒼鷹,一解開束縛就迫不及待翺翔在天空中,飛出最豪邁的曲線。
她揮筆寫下《金縷曲》,豪氣萬千不似閨中女子:
悶欲呼天說。問蒼蒼、生人在世,忍偏磨滅?從古難消豪氣,也隻書空咄咄。正自檢、斷腸詩閱。看到傷心翻天笑,笑公然、愁是吾家物!都并入、筆端結。
英雄兒女原無别。歎千秋、收場一例,淚皆成血。待把柔情輕放下,不唱柳邊風月;且整頓、銅琶鐵撥。讀罷《離騷》還酌酒,向大江東去歌殘阕。聲早遏,碧雲裂。
吳藻的才華在諸多文人中也沒有被遮蓋住,相反地,她的詞作在一衆人中大放異彩,很多人稱她為當朝的柳永。在封建時代,這樣的稱呼對一個女子來說無異是極大地褒揚。
吳藻名聲越大,她的行為越超常規。與書生們約酒,高聲唱和,月夜泛舟湖上,夜不歸宿,更甚的是女扮男裝逛青樓,惹得女子傾情。
關于吳藻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長輩、朋友都勸黃公子要管束一下妻子。但他卻說隻要妻子高興就好。他的妻子吳藻不是一般的女子,不能用常規約束她。
黃公子的愛與寵溺都是默默的,但吳藻卻認為丈夫不是心中理想的靈魂伴侶,對他的付出視而不見。
▲浙江省博物館藏《吳藻小影》
頓失所愛,徒留喟歎“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讓你瘋讓你去放縱,以為你有天會感動……”,這是《過火》的歌詞,很好地诠釋了黃公子對吳藻的愛。但是,直到他去世,吳藻都沒給予他同等的愛。
婚後第十年,丈夫因病去世,二人間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吳藻沒有顯露出過多的悲傷,她好像平平淡淡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是自葬禮過後,一種異樣的、從未有過的情緒悄然在心中滋生,孤身一人的寂寞再找不到人來安慰,放縱的自由的流言蜚語再找不到人來幫她擋,這時,她想起了丈夫的輕聲細語和寬容的支持。但這些丈夫在時,習以為常,甚至覺得他媚俗,但從今後往後,再也沒有了。
吳藻想到今後沒有丈夫的日子,心劇烈地疼,原來有種愛,是悄無聲無息地侵入心田,讓人依賴。但現今自己錯失了,再也無法回來了。
想到這,吳藻的感受和眼淚,伴着一支毫筆,寫在一張紙上:
門外水粼粼,春色三分已二分;舊雨不來同聽雨,黃昏,剪燭西窗少個人。
小病自溫存,薄暮飛來一朵雲;若問湖山消領未,琴樣樽,不上蘭舟隻待君。
生活逐漸歸于冷清,吳藻不再熱衷于參加文人雅集,她獨自搬到南湖居住,把自己的作品整理為《花簾詞》和《香南雪北詞》。她筆尖的詞句從此多了幾分南湖的幽寂,就像這曲《浣溪沙》:
一卷《離騷》一卷經,十年心事十年燈,芭蕉葉上幾秋聲!
欲哭不成還強笑,諱然無奈學忘情,誤人在自說聰明。
多年後,吳藻問自己,如果靈魂相合是愛,那麼溫馨相伴是不是愛?如果懂得是愛,那麼尊重是不是愛?這個才名冠江浙的女子,第一次回答不了自己。
作者:再思,一個喜歡看古代文學、曆史,追尋曆史人物足迹的寫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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