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猶如此》是白先勇先生為其同性戀人王國祥寫的一篇悼文。

白先勇說：“他是我的戀人，但是我們之間不完全是戀人之情或手足之情這樣簡單的定義，應該說他是我一生的生死之交。這份感情裡面包括朋友、愛人、兒時默契的夥伴等多重含義。他是我一生中很重要的人，精神上的支持。他的過世是我人生中最無法挽回的遺憾。”

但是他還說：“你一生中如果有那麼一段路，有個人與你互相扶持，共禦風雨，那麼，那一段也就勝過終生了。”

從十七歲二人同時匆匆趕到建中去上暑假補習班，預備考大學，那天恰好兩人都遲到，一同搶着上樓梯，跌跌撞撞，碰在一起，就這樣相識。到二人攜手對抗病魔，全力以赴卻又一敗塗地。

“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七日星期一五點二十分，他的心髒終于停止。我執着國祥的手，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霎時間，天人兩分，生死契闊，在人間，我向王國祥告了永别。”

“我一向相信人定勝天，常常逆數而行，然而人力畢竟不敵天命，人生大限，無人能破。”

白先勇先生說，他寫的隻有一個東西，那就是時間。“時間它是一個常數，一直在那裡，誰也逃不過，永遠都在走。可我們存世的時間沒一個是永遠的，也就是佛講的無常。”

“春日負喧，我坐在園中靠椅上，品茗閱報，有百花相伴，暫且貪享人間瞬息繁華。美中不足的是，擡眼望，總看見園中西隅，剩下的那兩棵意大利柏樹中間，露出一塊楞楞的空白來，缺口當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雲，那是一道女娲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當時如果有人告訴我喜馬拉雅山頂有神醫，我也會攀爬上去乞求仙丹的。在那時，搶救王國祥的生命對我重于一切。”

“我沒有料到，王國祥的病體已經虛弱到舉步維艱了。回到家中，我們煮了兩碗陽春面，度過王國祥的最後一個生日。星期天傍晚，我要返回聖芭芭拉，國祥送我到門口上車，我在車中反光鏡裡，瞥見他孤立在門口的身影，他的頭發本就有少年白，兩年多來，百病相纏，竟變得滿頭蕭蕭，在暮色中，分外怵目。開上高速公路後，突然一陣無法抵擋的傷痛襲擊過來，我講車子拉到公路一旁，伏在方向盤上，不禁失聲大恸。我哀痛王國祥竟如此堅忍，如此努力抵抗病魔咄咄相逼，最後仍被折磨得形銷骨立。而我亦用了所有的力量，去回護他的病體，卻眼看他的生命一點一滴耗盡，終至一籌莫展。我一向相信人定勝天，常常逆數而行，然而人力畢竟不敵天命，人生大限，無人能破。”

“他在休斯研究人造衛星，很有心得，本來可以更上一層樓，可是天不假年，五十五歲，走得太早。我與王國祥相知數十載，彼此守望相助，患難與共，人生道上風風雨雨，由于兩人同心協力，總能抵禦過去，可是最後與病魔死神一搏，我們全力以赴，卻一敗塗地。”

“一九五四年，四十四年前的一個夏天，我與王國祥同時匆匆趕到建中去上暑假補習班，預備考大學。我們同級不同班，互相并不認識，那天恰巧兩人都遲到，一同搶着上樓梯，跌跌撞撞，碰在一起，就那樣，我們開始結識，來往相交，三十八年。”

“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七日星期一五點二十分，他的心髒終于停止。我執着國祥的手，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霎時間，天人兩分，生死契闊，在人間，我向王國祥告了永别。”

白先勇與王國祥

相識相知三十八載

白先勇樹猶如此

白先勇樹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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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樹猶如此

白先勇樹猶如此

白先勇樹猶如此

白先勇樹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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