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曦橙

看《第一爐香》時，我至始至終都不覺得它講愛情，它講的隻是人性的欲——色欲、貪欲、奢欲。

而書中的姑媽——梁太太，便是集這人性複雜于一體的人物，她是一個真正荒誕的人！

所以，當我看到梁太太那一場為了欲望，而甯可犧牲掉的婚姻裡，她要耗死丈夫的打算時，真的讓我感受到了——她那毫不掩飾的“欲”。

也正是這一場“等他死”的算計，讓我看透了這個“破落女”這一生的奢淫！

“我是你家什麼人？——自甘下賤，敗壞門風，兄弟們給我找的人家我不要，偏偏嫁給姓梁的做小，丢盡了我娘家那破落戶的臉。吓！越是破落戶，越是茅廁裡的磚頭，又臭又硬。”

梁太太對娘家人的評價——“破落戶”。

真是赤裸裸的蔑視！

這樣的看法，注定她要和娘家人撕破臉。

葛家的家教，從葛薇龍父親對姐姐梁太太的痛罵，就能窺見一斑，這樣家庭教育下的葛薇龍，雖然愛慕虛榮，但在父親管教下，還過着正常的人生。

但梁太太不同，她是那種心比天高的人，她看的高、想得高，甚至能狠下心來做得高。

所以，當沒出嫁的小姐時，她便看不上娘家人介紹的正正經經的男人，反而要嫁給一個六旬老人。

這不得不說，是從葛家生發出的巨大反叛。

梁太太是個精明人，一個徹底的物質主義者；她做小姐的時候，獨排衆議，毅然嫁了一個年逾耳順的富人，專候他死。他死了，可惜死得略微晚了一些——她已經老了；她永遠不能填滿她心裡的饑荒。

她将婚姻作為跳闆，找一個可以吸血的男人，養足自己的實力，然後将自己從口中的“落魄戶”階層，一躍而升，成為了她想成為的上等人。

這樣匪夷所思的算計，卻恰恰提現了她“硬如磐石”的心。

她不以沉淪為恥，反以奢淫為榮。

所以，她指點親侄女的那一席話，才更顯她的荒唐：

“你别以為一個人長得有幾分姿色，會講兩句場面上的話，又會唱兩句英文歌，就有人情情願願的大把的送錢給你花。我同你是自家人，說句不客氣的話，你這個人呀，臉又嫩，心又軟，脾氣又大，又沒有決斷，而且一來就動了真感情，根本不是這一流的人才。”

一句“一流人才”，道出了這個女人的一生無愛，她有的，盡是滿身的欲望，和一世的堕落：

當她痛斥娘家人為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時，她心底沒有愛；當她不顧一切的嫁給梁先生，甚至抛棄親情時，她沒有愛；當她資助葛薇龍讀書，說要盡一份姑媽的責任時，她也沒有愛；甚至，她在與無數男人調情逗趣時，更是沒愛的。

而這一份份的無情，足以令人驚呆！

侄女葛薇龍的堕落，有她自己的不争氣，也有身為姑媽的刻意調教和引誘。

梁太太把侄女，引進一個看似奢華的世界，讓奢欲慢慢麻痹她的神經，然後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吞噬掉她的靈魂。

這種人生，是梁太太自己的，是她後半生都所經受的，更是葛薇龍醒悟後痛哭着後悔的。

足見，其中的可怖！

而最讓我深覺變态的是，梁太太将葛薇龍留在身邊的原因，不是源于她對侄女的熱愛，而是要培養一個“傀儡”，來給自己釣男人。

“喬家一門子老的小的，你都一手包辦了，他家七少奶奶新添的小少爺，隻怕你早下了定了。連汽車夫你都放不過。”

當睇睇不顧一切的撒潑，恰說出了藏在梁家的一個實情時，着實令人震驚！

而最後被梁太太打發的睇睇，也不過是她釣男人的工具之一罷了。

睇睇翻身向薇龍溜了一眼，撇嘴道：“不至于短不了我哇！打替工的早來了。這回子可稱了心了，自己骨血，一家子親親熱熱的過活罷，肥水不落外人田。”

一句“自己骨血”，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真是處處寒心，處處徹骨，也處處體現出了梁太太的荒淫。

而這，才是梁太太真正的生活。

睇睇走了，她如失左右手，一方面另起爐竈，用全力去訓練薇龍，她費了一番心血，把薇龍捧得略微有些資格了。

她快要将侄女培養成了一個“高級名媛”時，葛薇龍醒悟得想要逃走，于是，她用與喬琪喬的婚姻，捆住葛薇龍欲飛的身心。

她放大葛薇龍的貪念，引誘她走入一個看似輝煌，其實處處腐糜的生活，讓她從骨子裡，由内到外的爛到心髒，爛成一攤血水，從此也站不起來，最終，活成一個傀儡真正的樣子。

而這，才是梁太太這個姑媽樂意看到的結果，最後，她把一個一個身邊的女子，用腐爛一生換回來的，與許許多多男人挑逗的機會，利用起來，來打發掉她這個充滿“心裡的饑荒”的人生！

而她，也在此繼續培植起自己的地位和勢力，以此來，風光而奢淫的繼續生活着。

回望梁太太奢淫的一生時，不難看到她富貴生活裡的空洞和空虛，她的婚姻裡沒有愛，她在與一個一個男人周旋時，也沒有愛。

她不是不會愛，而是把動情看做失敗，把愛情和婚姻，當做遊戲看待。

所以，當葛薇龍陷入愛情的低迷時，她說她心腸軟，不是那“一流的人物”，更不是玩弄愛情的好手。

但是，我想說，生活裡哪有那麼多的遊戲和手腕需要玩弄，陷入愛情和婚姻的漩渦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貪戀、明明渴望、明明期待，卻刻意荒淫而腐爛的遊戲人生，甚至不能忍受身邊的左膀右臂，陷入自己的愛情裡。

最後，她收獲了心底欲望的滿足，卻再也不相信真摯的愛情了！

而那樣的結果，才是人生最可悲的境遇！

梁太太，便是這樣一個玩弄了愛情，也最終被人生玩弄了的人！

這一切，不過是因果輪回罷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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