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店很困難,可還是有人在努力前行。
換作幾個月前,可能沒人能想到曾經被時代淘汰的主機電玩店,會突然在線上平台出盡風頭。
無數店主帶着嶄新的主機、舒适的沙發和高清大屏電視出現在視頻中,推薦欄被刷屏的網友不得不感慨一句:“已經在首頁上看過60個主機店博主了”。
說起電玩店,玩家群體的态度頗有些兩極分化——叫好的人認為它的興起能為主機遊戲行業的環境添磚加瓦;消極以待的另一些,則說這純粹是在糟糕的大環境裡跟風浪費錢。
一個曾經被淘汰的娛樂場所,突然就卷入複古的風潮中,确實容易惹人疑惑。隻是如今的既定事實是,隻要你無意中說出“主機店”三個字,某些APP就會在你的首頁提供本市最火的主機店導引,或是某個主機店老闆博主的賬号。
它們正十分努力地想要出現在玩家的視線裡。但是,這些遍地開花的主機店真的都能賺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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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玩店的走紅,或許應該給去年的年度遊戲《雙人成行》記上一功。它在某種意義上,達成了單機遊戲前所未有的出圈成就,在它成為洗浴中心最時髦的娛樂活動時,電玩店的商機也跟着煥發新生。
作為新晉網紅,它們很快就出現在包括小紅書在内的各類社交平台上,在鮮豔的濾鏡下争奇鬥豔,對市場的洗禮嚴陣以待。
首先在畫風上逐漸“卷”起來
不過卷歸卷,電玩店之所以能在短期内如此快速地增長,一方面是因為遊戲文化的影響不斷加深,另一方面也在于,和其他線下生意相比,它本身的成本不算太高。
頂配主機讓玩家們猶猶豫豫的大幾千價格,到了電玩店裡,作為最基礎但最關鍵的盈利工具,也就不會再讓店主對價格望而生畏。隻要幾個沙發,幾間私密性好的包廂,在保證NS、PS5和Xbox等機器充足的情況下,一個200平米左右的店鋪初步成本在10萬到40萬元人民币不等(具體情況根據所在地房租和物價計算)。甚至不少店在保證基本體驗的情況下,還能把成本壓低到8萬左右。
不難想象,如果客流充足,那這生意顯然非常值得一試。但賺錢的事不可能這麼簡單。
考慮到B站是國内玩家的一大聚集地,很多店主會來此開設賬号成為視頻博主,記錄自己開店曆程的同時,也方便招攬一些顧客。這裡和小紅書完全是兩種畫風,去掉了濾鏡,大多數店主的現狀顯而易見:用兩個字形容就是“慘淡”。
“上周營業額止步于38”
沒有什麼客流幾乎成為了大部分線下主機店的常态,“虧”也是不少店主們常挂在嘴邊的詞。B站博主“杭州奇迹電玩”從今年3月開始,從裝修到營業至今一直在上傳電玩店的記錄視頻,隻是他常放在标題裡的“營業額日均0”這樣的描述,很難讓人看到他的希望。
在旺季的周末和節假日到來前,面對沒什麼人光顧又不能閉店的鋪子,是他正在經曆的耐心必修課。顯然,他也不是正在經曆這堂課的唯一店主。
到了節假日,電玩店的營收情況倒是會改善許多,有時長假裡一天賺的錢能頂平時一個月,這種情況店主們的幸福很容易寫進視頻标題裡。隻不過幸福之所以是幸福,就在于這種甜蜜并不總是生活的常态。
數月來,收支不平衡依舊困擾着這位博主,他曾在視頻中回答過一個常被問起的問題——開電玩店的初衷是什麼。他說,“當我問自己開店的初衷是什麼時,答案是迷茫的”。
實際上在開店之前,這個賬号就被他用來記錄自己作為玩家的遊戲實況。見證了他從無憂無慮,到不得不為店鋪交房租而頭疼的過渡——擺脫“為房東打工”的狀态,幾乎成了包括他在内的衆多店主當下最難的主線任務。
為了完成任務,一些店主會為了吸引顧客把價格一降再降,但這樣周末即便滿客收益也不會太高。而面對好不容易吸引來的客源,上調價格在已經患得患失的店主眼中,又格外艱難。
這種情況從線下蔓延到了線上,“十個贊免費一小時”的虧本吆喝在B站屢見不鮮。一開始這些宣傳效果都很明顯,沖着免費時間去的玩家不少,可等免費時間一用完,客流又都會明顯回落。可能就連這些店主自己也不清楚,他們這波和“白嫖黨”的博弈最終到底誰赢誰輸。
有人将這些店主的行為看作集體賣慘,但實情也确實好不到哪去,大多博主無非是想方設法獲得更多目光,讓自己的店活得更久,堅持等待着收支平衡的“拐點”。
這麼多掙紮的店主各有各的迷茫,也都在提醒着觀望者一件事:做好“攻略”很重要。從了解行情到選址,從設計店面到申請營業執照,從宣傳到定價,都需要無數次的跌倒才能獲取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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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剛剛在成都開店的B站博主“萌虎科技”,常常陷入長久零營收的焦慮。盡管情況看起來并不好,對于這個行業,他仍然堅定地給出了“能賺錢”的結論。
對于選址,他有一些自己的見解:主機電玩店有着不小的“互斥性”,找店面不僅要遠離同行,還應該利用地域信息差來加強優勢,因此主機店極少的三四線城市是紮根的理想之選。
許多玩家對于電玩店常有一種疑惑,真正的主機玩家自己都擁有主機,何必去交錢玩呢?對于店主們來說,這個答案其實挺簡單——單看《雙人成行》在電玩店的受歡迎程度就會知道,往往不了解主機遊戲的藍海用戶才是店主們的目标。
衣食父母《雙人成行》
如何把不懂主機遊戲的人引進門,正是店主們面對的難題。除了常規的進駐美團等平台做宣傳,“甯波小熊電玩”的店主直接就地“取材”,把試玩券發到隔壁餐廳做促銷,開業第二天店裡就坐滿了顧客。
B站賬号有11萬粉絲的店主“某天的遊戲小屋”則是扭虧為盈的代表。他的店開在青島一棟商住兩用樓裡,常見問題基本都經曆過。店内裝修看上去沒什麼特别,以溫馨放松的家庭風格為主。店主平日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但和妻子交替守店時,非常看重和顧客的交流。
他會為客人錄下精彩瞬間,既給消費者提供了反饋,也用他人的快樂給自己帶來了滿足感。這讓他收獲了很多好評——以及最重要的回頭客。
3月,他在視頻中總結了自己開店近6個月以來的收支情況,從開業後第二個月就已經完成了賺回電費房租的任務,在今年春節就連同酒水等附屬品一起淨賺了兩萬多。當然,他的收獲還有如今這個已經超過十萬粉的B站賬号。
在給觀望者的建議裡,他提到要保證生意,店主需要了解遊戲行業、了解遊戲,最好在玩家卡關時能及時提供幫助,“遊戲圈的上手門檻可是很高的”。
至于面對一般意義上的主機玩家群體,電玩店也并非沒有市場——即便對不缺主機的玩家來說,他們可能也需要與同好的交流。
上海一家電玩店的老闆“冬末丶夏之初”就在開店時瞄準了這一方面。他的店鋪去年年初開張,如今已經算是這個圈子裡的“老人”。
上海幾個月來疫情反反複複,線下門店叫苦不叠,他這邊情況也陰晴不定。不過整體依舊不算太糟——據冬末透露,按照無疫情影響時期的數據計算,這家店一年的淨利潤能達到20-30萬。
今年向冬末取經、研究開主機店的老闆不少,其中包括了很多“連馬裡奧和皮卡丘都不認識的人”。隻是對于這群取經人來說,他的優勢并不好模仿。
冬末店裡有時舉辦大亂鬥線下賽,熱鬧異常
冬末從一開始就是任天堂鐵杆粉,長期和當地任天堂玩家圈打得火熱。按他自己的說法,開店不過是為了給朋友提供穩定的聚會場所,這才是他客源穩定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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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普遍意義上講,開店就是為了賺錢。不過在某些電玩店裡,仍有老闆選擇無償提供服務,因為他們并不僅僅依靠店面本身獲得收益,比如B站電玩店博主 “小張是逗比”。
小張與合夥人一起在河南信陽開了一間電玩店,叫做“青橘電玩”。試營業的前一天,他在B站發出預告視頻,标題叫做“每10贊就免費給别人玩一小時”。
在開電玩店之前,他的頻道已經嘗試過相當多的流行主題了,但都沒太大聲音。按照以往幾百個視頻平均數千的播放量,這個挑戰可能隻會持續上百小時。讓他沒想到的是,視頻最終獲得了20多萬贊,這也意味着超過2萬小時的免費遊玩時間。
“免費電玩店”剛登場就非常惹眼,網友們一開始對其贊賞有加,同時也常在評論區勸博主放棄免費,轉為良性且持久的運營。很快大家就發現意見和建議沒有什麼作用——店主似乎并不關心店鋪的盈利狀況。
在近60期視頻中,小張反複強調“倒閉”“堅持”“盈利“等詞彙,多次講述遭遇謾罵的委屈,搏到了足夠的關注,卻極少提及未來計劃和經營策略。
在一期名為“說再見”的視頻發布之後,店鋪并沒關門
這場結果幾乎注定的燒錢活動進行到現在,已經發展到“小張為補貼免費電玩店去外地打工的階段”。長期關注他的網友逐漸發覺,作為一名店主,他對B站賬号的關注遠超店鋪本身,已從幾千漲到2萬粉絲的評論區裡大家态度也變得譏諷。不過那家免費電玩店依舊開着,仍然在迷茫地等待着什麼。
已交由“二老闆”打理的店裡訪客不少
純粹的免費,也可能來自店主獨特的品味。小紅書上一家貴陽老遊戲店“耍蛙商店”就是如此,老舊電子産品,加上複古濾鏡輕而易舉和小紅書的懷舊潮流打成一片,可是老闆王先生要緻力于“用愛發電”。
“耍蛙”發音同“耍娃兒”,西南官話中指刺激好玩。但在王先生的店裡找刺激有點難,因為這裡的主角是GameBoy、PS1和紅白機之類的老遊戲機,以及一些其他“老掉了牙”的電子産品和他女友的手工藝品。
其實一開始,店主是想像電玩店那樣運營,按小時向體驗老遊戲的顧客收費。無奈這些老遊戲的“門檻實在太高了”,來者大多都是被店裡的老相機和手工品所吸引,玩遊戲的人寥寥可數,對此王先生也有些無奈。于是後來他幹脆就把這個服務免費了,轉而賣掉一些老機器用以盈利。
最初在開店時,他單純是因為卧室已經放不下這些收藏,才想到開一家“和他小時候一樣的店”。王先生兒時的記憶裡,家裡商店的角落裡就擺了兩台街機:“小時候爸爸媽媽出去打工,爺爺奶奶在家看店,賺的錢比兩個大人出去賺的還多。”
十多年前國内的孩子們,很多正是在這樣街頭巷尾的遊戲廳裡完成了自己的主機遊戲啟蒙。王先生相信,還有很多人懷念那段過往,自己的店裡也會“有玩家找回童年的回憶”,所以他會繼續把店開下去。
結語
每個行業都無法避免在野蠻生長過程中遭遇的坎坷,看似隻屬于玩家的主機電玩店亦要走上此路,困難當然不止于“賺回房租”。
登陸B站、小紅書等社媒平台意味着更直接的同行競争。在美團上刷惡評,更甚者在社交帳号上問候店主全家,這其中煩惱不少店主都嘗過。也有人隻圖賺一把快錢,要麼使用破解主機,或是利用遊戲圈内外信息差,以極高的價格向圈外人兜售實體遊戲,讓剛接觸主機遊戲的顧客望而卻步。
但同樣也有很多人正在試圖優化這個結構單薄的行業,别出心裁努力掙脫束縛。有的店主在小城鎮裡和當地學生打得火熱,生意熱熱鬧鬧。有人還把桌遊店,甚至文具精品店開在了主機店裡,盈利結構豐富,也更能吸引客源。
這注定是要各路老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疫情不可預測,家長群體仍抱偏見,實體遊戲引入渠道困難.....想要在這片藍海裡分一杯羹和所有行業一樣不容易。
疫情封閉期間,機器租賃成了店主們回血的一種手段
但在二十年前遊戲機銷售禁令頒布,主機遊戲廳逐漸消失之後,大部分人都沒想到這個“夕陽紅”産業,還有複蘇且繁盛的可能。
或許人們對它也會有新的認識
如今這些遍地開花的店鋪,或許正是主機遊戲産業内外相互靠近、互相呼應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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