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劇《紅樓夢》裡,林黛玉的命運最可堪憐。這不僅僅是因為,“病如西子勝三分”的黛玉,自幼體弱多病,母親去世後寄居賈府,且最終香消玉殒、與寶玉愛情更是成了曠古悲情,而是因為心性孤潔的她,雖然居賈府豪門、處萬花叢中,卻依然孤芳自賞、難尋知音。
孤寂的林黛玉,在賈府禮敬寶钗,撒嬌賈母,一見寶玉更是梨花帶雨,不忘償還前世“淚債”。除此之外,黛玉對迎春、惜春、史湘雲等姐妹,王熙鳳等人,乃至舅舅、舅母便都不在話下了。然而,林黛玉唯獨對此女敬重有加,甚至可以說是做小伏低,這又究竟是為何呢?
林黛玉的孤潔,是有她的依憑和底氣的。
首先,是她的出身高貴。黛玉她自幼飽讀詩書,“家教”更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賈雨村。她更是蕙質蘭心,母親賈敏過世後,幼小的黛玉無師自通,寫“敏”字時便缺橫少點、自知避諱。
而黛玉祖上世襲侯爵,父親林如海更是探花出身,并曆任“蘭台寺大夫”、“巡鹽禦史”等要職。相比之下,賈府當時雖然權勢熏天,但所依賴的無非是祖上救過帝王,世襲的也僅僅是武官之職。這與林如海本可世襲侯爵,卻憑探花功名立身,且“巡鹽禦史”之職,又比工部員外郎不知強過了多少。
其次,是她的品貌超群。黛玉的人品沒話說。雖然她有時調侃姐妹,戲谑王熙鳳,頗有“尖酸刻薄”之嫌,但這些都是她玲珑剔透、姐妹情深的表現,原本無任何陰險算計、惡毒之心。就連全書對她與寶玉愛情描寫,也都是心靈契合、精神層面的水乳交融,黛玉從未有逾矩之心、之事。
當然,黛玉是小女兒心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她雖是《紅樓夢》裡第一大美人,卻依然提防寶玉與姐妹們厮混,擔心他與漸漸長大的湘雲會鬧出故事,且也偷偷拿自己與寶钗、寶琴等姐妹,暗暗比試個高下。
此外,便是她的驚為天人。衆所周知,曹公寫紅樓,最怒其不争的人是寶玉,因此罵他“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最愛的人則是黛玉,曹公“一把辛酸淚”地寫着黛玉的蕙質蘭心、玲珑剔透與機敏才情。更給了她绛珠仙子的前世仙緣,今世的葬花之舉,更是驚為天人。
也正是這些原因,才使黛玉雖寄人籬下,卻依然心高氣傲、心理強大,絕不遷就和曲意迎合任何人。在姐妹之中,能令黛玉折服、敬重的,唯獨寶钗一人而已。這也是經曆誤解與長久觀察後,黛玉知道寶钗待自己真心,才愈加敬重她的賢德。但黛玉對寶钗的禮敬,隻有被抓包時才愈加恭敬,之後便是時而戲谑,時而頑皮了。
而在長輩之中,黛玉對舅舅、舅母等人禮數周到,卻也深知賈母才是最疼自己的人。黛玉在外祖母那裡,才能找到最親近、最親切之感。這也是她在賈母面前,肆意玩耍,從沒有虛假俗套、繁文缛節的真實原因。黛玉在賈母面前,難得無賴、難得撒嬌、難得小女兒狀态!
而縱觀《紅樓夢》全書,能讓林黛玉為之遷就、做小伏低的,也僅有妙玉一人而已。在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館聯詩悲寂寞》中,賈府中秋夜宴,賈母、賈政、王夫人散去後,黛玉與湘雲聯詩詞窮時,欄外山石後突然轉出一人,正是妙玉。
妙玉一出場,便說“不必再往下聯,若底下隻這樣去,倒覺得堆砌牽強。”黛玉、湘雲都被妙玉“唬”了一跳。但更加奇怪的是,一向自負其才、嘴不饒人的林黛玉,面對妙玉指摘,卻似乎沒有見怪之意。
而更有趣味的則是,在妙玉邀請她和史湘雲到栊翠庵吃茶時,黛玉、湘雲不僅毫不嫌棄、欣然而往,更是難得一見揣測起妙玉的心思來,書中寫到“黛玉見他今日高興”,便笑着與妙玉閑談起來。黛玉如此心境,是十分少見的。
而接下來的對話,黛玉更是低調、俯就、謙卑到了極緻!黛玉說道,“從來沒見你這樣高興。若不見你這樣高興,我也不敢唐突請教”,“還可以見教否?若不堪時,便就燒了;若或可改,即請改正改正。”而當妙玉提筆揮就詩文時,黛玉又和湘雲一起贊賞不已。
那麼,黛玉緣何對妙玉敬重有加,甚至是做小伏低呢?這或許是因為,黛玉知道妙玉與自己一樣,都是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且都是飽讀詩書的才女,故而産生惺惺相惜之感。而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妙玉遁入空門,不為塵凡物欲所累,這與心性奇高、超凡脫俗的黛玉,就又有了幾分暗合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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