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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存昕

2021年10月，著名表演藝術家濮存昕已年滿68歲，外孫女都7歲了。然而，步入晚年的他，依然要給耄耋母親盡孝。

5年前，濮存昕的父親蘇民因病離世，母親賈铨因悲痛過度，出現了認知障礙。濮存昕以自己的晚年守護母親的晚年，他經曆了哪些艱辛？他與母親有何催淚的故事？

2016年2月23日一大早，濮存昕就接到母親的電話：“你爸連起床都困難了，身上突然出現了很多腫塊。”母親聲音急促而焦急，濮存昕的心不由得一緊，趕緊駕車往父母家趕。

半個小時後，濮存昕出現在父親身邊。隻見老父穿着羽絨服，戴着厚厚的棉帽子歪在床頭，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濮存昕的父母

濮存昕二話不說，背起父親就往樓下走，嘴裡翻來覆去地安慰：“爸，您要挺住，沒事的。”

到達小區的停車場，濮存昕将父親抱進轎車裡，然後火速将他送往醫院。在急救室，醫生為蘇民實施輸氧、靜脈點滴等急救，他的精神狀态有所好轉。

醫生凝重地告訴濮存昕：“蘇老出現了糖尿病并發症，需要住院治療。”糖尿病并發症兇險程度相當高，如果不能得到控制，會引發髒器衰竭。濮存昕的心沉重如鉛……

濮存昕1953年出生于北京市，父親蘇民（原名濮思荀）原是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著名演員、導演。

濮存昕與父親

1986年，濮存昕從空政話劇團轉業後，進入北京人藝工作。他與父親既是同事又是摯友，無話不談。

多年前，蘇民就患有糖尿病、高血壓，這些年濮存昕一直陪父親與病魔抗争，然而因髒器衰老，免疫力下降，蘇民的體質每況愈下。2016年，蘇民已是90歲高齡，身體更加虛弱，糖尿病發展為并發症。

遵照醫囑，濮存昕當即為父親辦理了住院手續。随後他給母親打電話：“媽，您别擔心，爸要在醫院住幾天，不會有什麼大礙。”

緊接着，濮存昕又在電話裡叮囑妻子：“爸爸住院了，我要在病房陪床，你幫我們将洗漱用品送過來。”很快宛萍送來兩份牙膏、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濮存昕在醫院守護父親。

濮存昕的父親

盡管濮存昕全力施救，但還是沒能挽留住父親生命的腳步。2016年8月28日，蘇民因糖尿病并發症引發肝髒衰竭，不幸在北京病逝。

與至親永别，是人間最撕裂的悲痛，濮存昕一家人的悲傷逆流成河。尤其是濮存昕的母親賈铨，與老伴風雨相伴了60多年，而今老伴駕鶴西去，她的心空了，感情上沒有了支點。

短短幾天，濮母就仿佛變了一個人，她消瘦憔悴，失眠厭食，将自己關在家裡不出門。濮存昕和妻子守在母親身邊，他的姐姐和弟弟每天也會過來看望母親。此前見到兒女們，濮母有說有笑，而今她一句話也不說，每天隻吃半個饅頭，喝一小碗米粥。

為幫助母親擺脫喪偶悲痛，濮存昕便陪她回憶與父親走過的溫馨歲月。誰知，他越說父親的過往，母親就越傷心。

濮存昕、袁立《英雄無悔》劇照（1996年）

濮母的狀态越來越差，經常雙眼出神地看着一個地方，嘴裡喃喃自語。10月27日，濮存昕給母親做了一碗蔥花面。母親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誰？怎麼在我家裡？”

母親這是怎麼了？咋突然變成了這樣？遙想當年，母親精明能幹，曾是中國銀行的業務骨幹，年年是單位的先進工作者。進入老年後，她依然精神矍铄，思維清晰呀！濮存昕絲毫不敢怠慢，當即将母親送往醫院。

大夫向濮存昕詢問老人發病的前前後後，又與濮母進行一對一的交流。她要麼不開口，要麼前言不搭後語。

醫生負責任地對濮存昕說：“你母親出現了認知障礙，晚輩要多用親情溫暖她。”濮存昕知道，認知障礙發展下去，就會成為老年癡呆。

早年濮存昕與父母和姐姐

當晚，濮存昕打電話将姐姐和弟弟請到母親家裡，姐弟三人坐下來商量照顧母親的事宜。姐弟三人決定輪流過來照顧母親，每人兩個星期。

因為母親身邊全天候不能離人，輪到誰照顧，誰就住到母親家裡來。姐姐濮晔說自己是長女，應該首先擔責。次日，她從家裡帶來換洗衣服，與母親住到了一個屋檐下。

濮晔退休前是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的教授，這年已66歲了。她患有職業病，嗓子、膝蓋不好，還患有高血壓。

每天早晨6點鐘濮晔就起來照顧母親：一日三餐、給母親洗澡、梳頭，打掃衛生，忙忙碌碌就到了晚上10點。母親睡眠少，經常淩晨1點才睡，濮晔也得陪着。

強撐兩個星期後，濮晔的身體就吃不消了。她頭昏腦漲，高壓漲到了160，吃降壓藥也不管用。

濮存昕話劇《家》劇照

濮晔離開後，本來應該由濮存昕照顧，但他一連幾天在北京人藝排演話劇，弟弟便替他來值班。

弟弟的兒子早幾年因心肌梗塞離世，丢下了年幼的兒子和年輕的妻子。因打擊太大，弟弟的身體一直不好，連續照顧母親10天後也累倒了。

姐姐和弟弟要是因照顧母親累倒了，這個家會更亂。于是濮存昕對姐姐和弟弟說：“你們以後不用輪流來照顧媽媽了，偶爾來看看她就行，我和宛萍負責承擔這個責任。”姐弟倆過意不去，但濮存昕态度堅決。

随後，濮存昕與妻子宛萍住進了母親家，夫妻倆攜手照顧年邁的母親。

濮存昕與宛萍

濮母住在北京人藝的舊宿舍樓裡，房子是一套60多平米的小兩居，沒有安裝電梯。濮存昕夫婦住次卧，裡面堆滿了衣服、箱子和書籍。濮母平時還比較安靜，很少說話，吃飯像個乖孩子。

一天淩晨1點，客廳的門突然發出很大的聲響，将濮存昕驚醒了。他睜開眼一看，隻見房門虛掩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濮存昕以為是小偷進來了，連忙叫醒妻子，夫妻倆披衣下床，準備在房間各個角落裡查看。來到母親的房間，濮存昕發現母親不見了，他伸手一摸，母親的枕頭還帶着溫熱。

不好，母親半夜出走了！濮存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拿着手電筒與妻子出門尋找。20多分鐘後，夫妻倆在小區的花圃邊找到了濮母，打算将她帶回家。

濮存昕《闖關東2》劇照

母親非常固執，不肯回去，嘴裡喃喃自語：“現在有榆錢了，我要捋榆錢給你做飯吃。”濮存昕哄母親：“現在是半夜，你跟我回家，等天亮了我陪你去捋榆錢。”母親站着不動，濮存昕和妻子将母親攙回家。

經曆這一次，濮存昕更不敢絲毫大意。擔心母親夜裡再次出走，第二天濮存昕網購了一張單人折疊床。每天夜裡，他将單人床支在母親的床邊，整夜守護她。

即便這樣，濮存昕還是不放心。夜裡睡覺時，他便将繩子的一端系在母親的左手腕上，再将繩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這樣母親一有響動，他就會知道。

濮母年紀大了，睡眠少，經常淩晨才能入睡。下半夜她還多次翻身、起來喝水、上洗手間。隻要母親手腕一晃動，濮存昕就會醒來。這樣一來，他的睡眠嚴重不足，平均每晚隻能睡三四個小時。

濮存昕與梁丹妮

濮存昕

6月中旬，濮存昕的身體出現劇烈反應：他頭昏腦脹，走路兩腿發飄，還經常幹嘔、惡心，食欲不振。

6月14日早晨，濮存昕一早起來洗漱，突然眼前一黑，暈倒在洗手間。宛萍聽到異響，趕緊沖了進來。她吃力地拉丈夫，濮存昕醒來了，掙紮着站了起來。

丈夫肯定是身體健康亮起了紅燈，宛萍連忙給社區醫院打電話，很快一位中年男醫生趕了過來。大夫為濮存昕做過檢查，又聽了宛萍的講述，告訴夫婦倆：“濮老師身體沒什麼大礙，是因為過度勞累，睡眠不足引發的昏厥。”

此時濮存昕已經63歲了，外孫女都兩歲多了。他是做姥爺的人了，然而母親健在，當了姥爺他依然得給母親盡孝。

醫生走後，宛萍心疼地對丈夫說：“你不能再這樣熬下去了，從今天晚上開始，我來給媽媽陪床。”

濮存昕

濮存昕照顧母親确實力不從心，當晚，宛萍睡在婆婆身邊的單人床上，用一根繩子系在自己和婆婆的手腕上。濮母夜裡經常要折騰幾個來回，宛萍也沒有了正常的睡眠。

一個月後，宛萍也熬不住了，畢竟她也年過六旬。濮存昕與妻子商量後，決定請一名女護工來家裡晚上照顧媽媽，白天由他和宛萍負責。

2017年7月，濮存昕從家政中心請了一名30多歲的女護工。女護工是外地人，常年在北京護理老人。

然而進駐家門僅3天，濮存昕就心有糾結。原來女護工晚上睡得太死，濮母夜裡起床喝水，女護工竟渾然不覺，結果濮母滑倒在地，将手肘蹭破了。濮存昕說了女護工幾句，對方還強詞奪理。在這種情況下，濮存昕隻得将她辭退了。

女護工離開當天，濮存昕的女兒濮方與女婿韓金凱帶着寶寶來看望奶奶。得知嶽父母照顧奶奶都體力不支，韓金凱主動攬責：“爸爸媽媽，以後我晚上過來替你們照顧奶奶。”

韓金凱與濮方婚禮照片

濮存昕夫婦與女兒女婿一家

濮存昕不同意：“孩子還小，你和濮方負擔也很重，我不能給你們添亂。”濮方接過話茬：“爸，沒關系，我一個人能照顧好女兒，就讓金凱晚上過來吧，要是你和媽累倒了，我更不放心。”

韓金凱是黑龍江人，與濮方同齡。他原是一名滑雪運動員，退役後進入北京一家科技公司當副總經理。運動員出身的韓金凱，身體素質特别棒，當晚他就留下來陪護奶奶。第二天早上7點，韓金凱趕往公司上班，濮存昕夫婦接力照顧母親。

晚上8點，韓金凱在家裡與妻女吃過晚飯後，又趕過來照顧奶奶。韓金凱心很細，孝心絲毫不比濮存昕夫婦遜色：濮母隻要有一點響動，他就會醒來，然後給奶奶倒水、找藥，再哄她睡覺。

為不打擾濮存昕夫婦休息，韓金凱與奶奶說話輕聲細語。有了女婿的幫襯，濮存昕夫婦的負擔大為減輕。家有耄耋老母，濮存昕一大家人都在圍着她轉，每個人的生活都不輕松！

濮存昕

一段時間後，韓金凱也心力交瘁，濮存昕和妻子對他說：“你的小家庭同樣需要你，我和你媽商量好了，從明天晚上開始，你就不用過來陪護奶奶了。”韓金凱不放心：“爸，我擔心你和媽媽身體吃不消。”濮存昕說：“沒關系，我和你媽輪流守護奶奶，挺得住。”

此後濮存昕與妻子輪流在媽媽房間裡陪床，這樣他們雖然頭天晚上睡眠不足，但第二天能夠補覺。濮存昕夫婦的身體，沒有出現劇烈反應。

在守護母親的艱難過程中，濮存昕意識到：自己人到晚年了，精力體力有所下降，必須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撐起耄耋老母的晚年。

濮存昕一邊守護母親，一邊開始運動健身。每天早晚濮存昕會去小區裡慢跑、騎車，他還買回一對5公斤重的啞鈴，忙裡偷閑在家裡挺舉。吃過晚飯後，濮存昕還要堅持做50個俯卧撐。

濮存昕

濮存昕堅持運動一段時間後，身體素質大幅提升。體力和精力充沛了，他照顧老母也更加盡心盡力：他一天三次照顧母親服藥；給媽媽煲湯做飯；背母親下樓曬太陽。母親情緒好的時候，他還教媽媽唱歌……

2019年3月，濮存昕從網上了解到，國外有不少的認知障礙患者，經過醫生的治療和親人的溫暖，徹底康複了。為讓母親恢複腦力，濮存昕經常一買就是10斤核桃。

他每天上午與妻子坐在地闆上，用小鐵錘将一個個核桃敲開，然後把核桃仁放進碟子裡。他對母親說：“醫生說了，核桃補腦，你一定要多吃。”說完，他抓起一塊核桃仁塞進母親嘴裡，問：“好吃嗎？”母親像孩子一樣點了點頭：“好吃。”

濮存昕與妻子

與此同時，濮存昕還在書店還買回幾盒識字、數數的小卡片。吃過早飯後，他就搬兩個小馬紮放在客廳裡，然後與母親面對面地坐着，他教母親認字、數數。

他将小卡片舉在母親跟前，讓她準确讀出上面的數字。濮母頭一天還認得，第二天又說錯了。濮存昕便耐心地教母親一遍遍念。

緊接着他教母親認字，剛開始她隻認識幾個簡單的漢字，濮存昕帶她慢慢認識一些難度大的字。經過4個多月的艱苦訓練，到2019年7月，家裡幾盒卡片的數字和漢字，濮母基本能認識了。

濮存昕

這年11月，濮存昕在北京人藝排演話劇，他将母親帶到劇院。中午他給母親從食堂打來飯菜，然後陪她一起吃。濮存昕問：“好吃嗎？比你當年在銀行上班時的夥食怎樣？”

母親像孩子一樣笑了：“都好吃。”吃過中飯，很多同事圍過來，與濮母有說有笑，老人臉上浮現開心的笑容。

2020年1月，随着新冠疫情在全球範圍爆發，濮存昕夫婦與母親在家隔離。因為不能去人藝排演話劇，濮存昕經常一個人在家為母親表演。

這年9月中旬，北京的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濮存昕便陪母親重走與父親的愛情路。

從左到右：胡軍、陳道明、濮存昕

當年父母經常在北京人藝後面的公園裡約會，母親坐在青石闆上，父親站着給她讀愛情詩，這是母親心目中最浪漫、最難忘的場景。

10月的北京氣候宜人，濮存昕将母親帶到人藝後面的公園。當年母親坐的青石闆還在，旁邊的老榆樹長成了合抱粗。

濮存昕讓母親坐在青石闆上，他模仿父親，站在榆樹下給母親讀徐志摩的《再别康橋》、舒婷的《緻橡樹》等愛情詩。濮存昕邊讀邊用眼睛的餘光瞟母親，隻見她先是平靜麻木，漸漸臉上浮現笑意，最後眼裡湧出淚水。

母親喃喃地對濮存昕說：“那時你父親穿着中山裝，系着一條咖啡色圍巾，比你現在還帥。”聽了母親的話，濮存昕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媽，你能想起過去的事了？”母親咧嘴笑了：“有些事記得，還有很多想不起來。”

濮存昕的母親賈铨

此後，在濮存昕的引導下，母親能回憶起的往事越來越多，一些鄰居她也認識了，有的還能叫出名字。

2021年10月，濮存昕帶母親去醫院複查。醫生告訴他：“您母親的認知障礙徹底消失了。”濮存昕熱淚盈眶。

濮存昕的孝心傳開後，很多人被感動了，稱他是百裡挑一的大孝子。

對此濮存昕表現得很平靜，在他看來：兒女孝順父母天經地義，沒有什麼值得表揚的。一個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隻有父母健在，就得盡孝，就有責任義務撐起父母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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