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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孤獨的站在天地之間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4 16:19:34

我孤獨的站在天地之間(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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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孤獨的站在天地之間(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3

楊毅是北京動物園的飼養員,1997年從園林學校畢業到北京動物園跟着師傅養猴子。今年40歲的他,已經在這裡養了20年動物。

作為《動物來了》的特約嘉賓,“少年得到”(學習軟件)的簽約主講人,楊毅還有很高的曝光率,是北動的“明星飼養員”。

采訪楊毅費了一番工夫,他太忙了,動物園下了班,馬不停蹄去錄節目,直到半夜完工,這幾乎是他工作的常态。“經常給拉到位于大廠的影棚,一口氣錄一周回不了家。”他說,剛剛過去的這個月,算了算,能正經回家吃頓飯的日子,用一個巴掌就能數出來。

終于約好見面,楊毅提早了半個小時,“我得先來等着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熱情,幽默,講禮數。黑T恤、牛仔褲,燙的闆寸,他自嘲“抽煙、喝酒、燙頭,齊了”。

楊毅坦然說,自己離不開動物,“動物特直接,說親近你就親近你,說咬你撲上來就咬你,不跟你玩虛的。”

從小對動物“一門兒靈”

楊毅是八零後,家裡的獨生子,“從小就對動物一門兒靈”。他算是從胡同裡長起來的“胡同串子”,“小時候沒事兒就弄個蛐蛐、螞蚱養着,蹲地上看螞蟻搬家,能看一下午,對這些事特癡迷。”他記得特清楚,上小學那會兒,流行玩任天堂紅白機的時候,“我爸給買了一個,我根本就不動,最後把機器拿去送人時還九成新的。”

童年曾帶給楊毅很大的孤獨感,“我小時候朋友特别少。人家整天抱着遊戲,聊的都是通關什麼的,我就覺得特沒意思。”在他記憶裡,最大的樂趣無不跟動物有關,“我家離什刹海特近,我老去撈魚,弄一小缸原生魚養着,還有蜻蜓的好多幼蟲。那時的什刹海還有螢火蟲,一到晚上就去看。”說起來算是爸爸給了楊毅熱愛動物的啟蒙,“小時候我就愛去北海公園,還就愛去倆地兒,一處是靜心齋,一處是濠濮間,因為這倆地兒人少,再一個這兩處水裡有魚,我爸帶着我坐那兒能看一下午。”

同齡小朋友都是鬧着要去遊樂園,楊毅則是“一禮拜去一趟動物園”。春遊一去動物園,同學們都比誰帶的吃的多,要麼就招呼着,“走,吃冰棍兒去。”楊毅與衆不同,“我自己一個人就颠了,您知道我幹嗎麼?抄說明牌去了。”他一臉自豪,“帶一小本,挨個兒抄,幾乎都抄遍了。我那會兒字還沒認全呢,不認識的字就對着描,回去再查字典。”春遊的時候,老師為了安全總趕着大家走馬觀花地看,出門上車回學校時,“我就又偷跑回去看動物,什麼動物在哪兒我都知道啊。”

當年的動物科普讀物特别少,看不過瘾怎麼辦?“新華字典、漢語詞典總有得翻吧!我就從沾動物的部首開始查,比如馬字旁的部首,能列出好多,能了解到馬的不同花色,它們的名字是不一樣的,什麼叫骓、什麼叫骝、什麼叫骠、什麼叫馺;昭陵六駿的飒露紫真是紫的嗎?其實并不是,它是青灰色。”列動物部首翻詞典填充了楊毅少年時的業餘時間,“鳥字旁又能出一堆鳥的名字,犬字旁更多啦。”他還琢磨出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古人對動物的了解,從文字上就有一個系統的分類,比如繁體字裡,豸字旁指的是像貓的,犬字旁是像狗的。”

不想當畫家的相聲演員不是好飼養員

楊毅的聲音很好聽,語速快又幽默,不停抖包袱,聽他說話跟聽相聲似的,“我正經學過六年相聲呢,沒事我就玩玩配音、唱唱歌,我唱吧不少粉絲呢。”

楊毅特别感念中學的生物老師,小學到初中,他一直是班裡的自然課課代表, “老師對我什麼要求呢?生物課考試,甭管期中期末,隻要下95,就給我寫59,‘你不能那麼低’。永遠都是明天要生物考試,頭一天我先考。坐老師邊上,老師寫課件,我做卷子,做完一判,沒低過96分。然後老師會說,‘明天考試啊,我在四班監考,你去五班監考。’”說起往事楊毅繪聲繪色,“學校一個生物實驗室,三個生物老師四把鑰匙,有一把鑰匙是給我的。花、魚、鹦鹉、小白鼠、小白兔,我都伺候着。”一放假老師們都走了,“我自己蹬着自行車,上實驗室去歸置、打掃。”

生物實驗室牆上的動物解剖圖也都讓楊毅畫,學校的闆報也是他出。這要歸功于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學畫畫,“素描、水粉,上初二的時候開始接觸油畫”,一直畫到初中畢業。

楊毅“偏科”嚴重,理科特差,中考那年他去中央工藝美院附中提前招考,專業成績北京第十二,招生老師表示這個成績穩穩的,“我一聽整個放羊了,離中考還有一段時間,那期間語文曆史地理,愛上的我就聽。數學物理化學,不愛上的就逃課。”逃課就直奔動物園,“那會兒沒手機,老師打電話給我爸我媽單位。别人家長一聽逃課都特着急,我爸我媽一點兒不着急,上動物園,一找一個準。”

命運似乎跟楊毅開了個玩笑,中考文化課成績下來,他滿心歡喜去參加招生體檢,“先天性色弱”,一個意外的結果,結結實實把他攔在美術門外,毫無辦法。“那時中考完了,提前招生的基本都結束了,我爸費盡關系給我找了一個汽車維修的學校,可我不喜歡機械。”

命運給他關上一扇門,卻又打開一扇窗,“那年園林學校招生,有一個專門給動物園代培的‘野生動物飼養管理’專業。出來不用找工作,報名人特多,競争特厲害。”楊毅立馬報了名,很快就接到通知了。沒想到家裡所有人都不同意,他們覺得,“你年紀輕輕的,應該想怎麼上一個更好的學校,以後怎麼掙錢。養動物有什麼出息呀?一輩子給大牲口倒屎倒尿?”楊毅硬脾氣上來了,說什麼也得去,“沒轍,其實到現在也還有很多人看不起動物園管理員。”他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管不了别人,自己愛的事自己幹好。”

母猴把小崽的手直接放到了我手上

1997年楊毅到動物園。剛參加工作時,他最開心的是,“我終于可以不花錢逛動物園了!”實習第一天的場景永遠留在他腦海裡,“我們像一堆大白菜,等着前輩們來挑,‘這小夥子不錯,跟我走吧’……可他們都喜歡那種五大三粗、能掄得動鐵鍬掃把、能擡得了草的。”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楊毅,最後被“撮底兒”養猴去了。

養猴的最初,“每天被猴子們襲擊,一會兒撲你一下,一會兒給你一巴掌”。老師傅告訴楊毅,不要看它們,因為對視對它們來說是一種挑釁,要給動物留出空間來。它們其實是害怕人的,很多時候動物攻擊人類,都是萬不得已。從喂水、喂飯,清掃籠舍到給它們做玩具,慢慢地楊毅發現,“我能接觸它們,它們甚至願意躺在那兒讓你給梳理毛發。”出現這樣平等的狀态,就意味着動物開始接納人了,這讓楊毅特别高興。

楊毅覺得當飼養員最重要的是平等的心态,“不能認為你養它,你就高高在上,你也不能被動物天天欺負,隻有平等的狀态動物才能展示出自然行為。”

2009年,楊毅遇到一次考驗。一隻母川金絲猴生下一隻小崽,但臍帶留了挺長一截在小崽的肚子上。“我怕母猴抱着它跳的時候剮到小崽肚子,于是跟獸醫商量把小崽的臍帶給剪了。”

即便一直在照顧它們,但楊毅心裡也沒底,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發生怎樣的狀況。“那天我消完毒,拿着吃的就進去了。這隻母猴正好抱着小崽,我一邊摸着它給它吃的一邊跟它聊天,‘我一會兒給你孩子處理,你别碰我,我也不碰你,你踏踏實實吃,我也不會傷害你們家孩子的。’”其實猴子哪聽得懂,聊天兒為了“給自己整點心理安慰,壯壯膽兒”。

就在楊毅剛跟它說完話時,“母猴把小崽的手直接放到了我手上,當時站在籠舍裡,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要知道這是所有野生動物不太可能出現的行為,尤其是靈長類,野生動物可以為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情,甚至自己死,也要保護孩子。“得到母猴的信任太感動了,接下來給小崽剪臍帶處理得特别順利。”

楊毅後來一直關注着這一家子,“小崽長大先去了成都,又去了香港海洋公園。它爸爸在貴州梵淨山。它媽媽挺不幸的,因為遊客投喂不當,吃壞東西死了,給我觸動特别大”。

沒有愛動物的心,幹不好飼養員的活兒

這個夏天似乎格外熱,上午不到11點就已經37℃了。即便是烈日炎炎,在楊毅看來,每天巡崗是必需的,他覺得養動物最不能偷懶,動物跟人不一樣,不會說話,水夠不夠喝、豐容(動物園術語。圈養條件下,為滿足動物生理、心理需求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的總稱)合适不合适、池塘裡動物洗澡打滾的水幹沒幹、它們精神狀态好不好……都需要一個一個籠舍去仔細察看。而這僅僅是開始一天工作的鋪墊。通常剛走半圈,汗水已經打濕了衣服,甚至覺得要中暑了,他舉起一瓶給衣服降溫的噴霧自嘲,“自己心疼自己吧,我覺得這東西完全可以作為一線戶外工作的勞保用品。”

他閑不下來,天太熱他心疼“孩子們”,有空就給“孩子們”琢磨弄點兒解暑的零食,把水果切塊和酸奶和在一起,倒在球形容器裡,“凍一宿,明天就可以吃了。”給“孩子們”做飯也是不含糊,桃子、西紅柿、火龍果、玉米、葡萄……菱形塊切得整整齊齊,色彩鮮豔擺盤講究。即便喂草,他也會把一大堆草捆整齊、倒插在鐵筐裡,美其名曰“行為藝術”。好多場館都沒有空調,一天下來,楊毅的衣服就是濕了潮、潮了濕,褲子都貼在腿上。

好在學過相聲的楊毅總能在工作中找到樂子。他愛在社交平台上曬自己養的“娃”,像個慈愛的老父親。配的段子也令人忍俊不禁,“遠看忽忽悠悠,近看飄飄搖搖,在水裡一沉一冒,一人說是椰子,一人說是猕猴桃,倆人兒打賭池邊瞧,原來是倆水豚洗澡……”每每抛出這樣的飼養日常梗,都會收獲微博評論裡的一片歡樂。

也有讓楊毅哭笑不得的時候,某些“熱心”粉絲會私信質問他:為什麼大熱天水豚沒放水?“刷池子、換新水,您再多等15分鐘就趕上了。”他喜歡用真相勸退杠精。

每天和動物相伴,多的是歡快,也有來自遊客的趣事。有一次給水豚往樹上挂午餐,“我剛往歪脖樹上一搭繩子,一大媽站在遊客參觀區就喊:小夥子你還年輕啊!”這時候楊毅的内心是崩潰的。

籠舍裡光臨最多的是“偷吃族”。一次飛進屋裡吃鸸鹋飼料的小斑鸠,一頭撞暈了,楊毅趕緊捧起來讓它站手上緩緩,一放出門兒就飛了。“沒有一顆愛動物的心是幹不好飼養員的。今年大食蟻獸‘除夕’回到北動,從出生到兩歲離開,一直是我伺候它。沒想到分别五年後,它還能認出你,還能像小時候那樣跟你玩。這是讓人覺得最幸福的事。”

最頭疼遊客的投喂

在飼養隊待了20年,楊毅算是養動物種類最多的“老人”了。現在園裡很多年輕人看到不認識的動物或不明白怎麼飼養,都來問楊毅。

2009年,他第一次養獰貓,一種非洲的中型貓科動物。“當時這種貓在國内誰也沒養過,不知道如何給它設置大環境。還有就是一旦生了小寶寶,如果受到外界刺激,第一個可能的行為就是把孩子遺棄,或者是把孩子咬死。沒有經驗,隻能自己去查資料。”

多方查找,他沒有使用大型動物慣用的“牛羊肉”喂法,而是給獰貓配制了禽類主食、一些羊脆骨和兔肉當輔食。後來發現母貓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它懷孕了。突然有一天,這隻母貓在樹樁後面不肯出來,放着的食物也沒吃,隻聽見‘吱吱’的叫聲。第二天,它就叼着一個小貓出來在屋裡溜達了。”

為了讓母貓熟悉環境,楊毅一個多月沒換過工作服,“它在我身上留下的氣味,怕換了工作服會消失。所以每天把工作服挂起來,多髒也不換。”那隻貓寶寶的出生,是國内動物園獰貓的首次成功繁殖。

作為動物飼養員,楊毅最頭疼的就是遊客的投喂行為。實際上,在動物園裡面,對動物的飼料是有嚴格把控的,“很多動物喜歡吃胡蘿蔔,但本來它主食是草,你讓它每天吃20斤胡蘿蔔,它腸胃會受不了。”每年夏天一到旺季,動物腸胃病的發病率都非常高。“給動物封上玻璃罩也沒用,有人還會往窄小的通風口塞又硬又長的挂面,完全不考慮動物吃了受得了受不了。”

讓他特别無奈的是,很多老年人每天沒事背着一堆食物過來,肉、火腿腸還有點心,不同的食物給不同的動物。“我理解他們喜歡動物,想用喂食來表達感情。比如在水禽類那邊拿食物擺在好多地方,喂烏鴉、天鵝。我跟他們講道理說這個東西不适合它們,但有的老人不理你,說多了還會罵人,‘你們都不如我喂得好,你看我一叫,動物們都過來。’唉,愁人。”

動物才是這地球上的本土居民

和動物打交道是有危險性的,小傷總是難免。“我有一回被大象打飛了。那是一頭六歲左右的小公象,體重大概半噸左右。我給它放完食物以後,它用鼻子直接抽到了我的肩膀上,一鼻子我就飛出去了,鎖骨骨裂。”讓楊毅更痛惜的是,他知道這都是動物表演惹的禍。

很多動物園展出的象,原來都曾是表演象,從小就受過很多刺激和虐待,所以它們不信任人。後來這隻小象還傷過其他飼養員,“這是它的錯嗎?”

在北京動物園工作20年,除了管動物的生,楊毅也給很多動物送過終。“我送走過北京動物園的最後一隻雲豹、最後一隻掃尾豪豬、最後一隻荒漠貓。這些動物特别稀少,現在想找都找不到了。”

動物死的時候,楊毅有時會自責是不是自己沒照顧好它們,但轉念一想,“它12年的壽命,在我手裡又多活了6年,相當于人200歲了,能夠壽終正寝,又覺得挺對得起它的。”

楊毅說,很多人來動物園都會問:大熊貓在哪兒?大老虎在哪兒?長頸鹿在哪兒?很少有人會問,金貓在哪兒?藏原羚在哪兒?“這些動物看着不起眼,公衆也根本不知道,但這些卻是我們中國最本土最珍惜的動物,應該加大科普力度。”

生活在大城市,作為動物園人,楊毅希望能夠盡力做更多的動物保育和科普教育的事,“很多人覺得生活很難,其實動物比人還難。動物的适應性比人要強得多,像紅隼這種小型的猛禽,它能夠在高樓大廈間築巢,一個黃鼠狼可能就在地下車庫裡生下寶寶,小刺猬在街心花園裡就能覓食。”楊毅覺得動物才是這地球上的本土居民,“我們人類盡量不要去打擾它們,因為這個地球是我們共同生存的。”

文/本報記者 李喆 供圖/楊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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